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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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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亿推开门扉,屋内两人都站了起来,赵芾一拱手道:“让二位久候了,实在对不住。”
当下厮见过,赵礼坐了上首,赵芾在下首,杨濬青竹两侧打横相陪,上过了酒菜,乔亿带上门守在外面。
赵礼执了酒壶为赵芾斟上酒,笑道:“只因侄儿这点俗务,扰了堂叔清读,实在是罪过!”
“哪里!”赵芾举了举剔透的玉杯,道“既有和旨,自然称不得扰。”
赵礼倒也识趣,没有马上提那些“俗务”,只跟赵芾推杯换盏,拣些逗趣的玩笑说着,直喝得酒酣耳热,方听赵礼道:“堂叔,侄儿前日听得一桩趣闻,说与堂叔一笑,道是乾贞年间魏宜生在彭州知州任上敛财甚烈,任满回京时财物装了数十车。当地有一名士,魏宜生曾数次邀他过府,此人皆是装聋作哑,其时竟也购画一副赠与魏宜生送行,画作青绿山水,编绘彭州胜景,魏宜生初得时甚是欣喜,后来仔细赏玩时方见画尾书有一跋道:来时萧索去时丰,官币民财一扫空。好山好水移不去,临行写入画图中。——却是那名士皮里阳秋,讥讽魏宜生贪墨太过。”
“此事我也听过,”赵芾微微一笑,“据说那魏宜生看了那跋后竟也不恼,还赞道:却是一笔好字。仍旧将那画收了,一路带回京去。——这般脸皮厚的倒是少有!”
赵礼接过话头道:“我却很佩服那个名士——不过是一介布衣,却能对本州知州不闻不问在先,赠画讥讽在后,这胆量很不一般呀。”
赵芾岂能不知赵礼题中之义,索性顺了他的意思道:“此人倒也算不得布衣,乃是彭州大族子裔,亦有功名在身,否则怎敢如此狂傲无礼冒犯上官?——说来恐怕殿下也是认识的,如今的西川安抚使李元凤李使帅便是了。”
“原来是他!”赵礼佯作惊讶道。
“不错。他虽是文人,行事却极有决断,连我父王也是极看重他的。”
“如此说来,堂叔与李元凤当是交情匪浅啰?”
“算是吧,”赵芾轻抚玉杯道,“我在阁中读书时恰逢他因母丧回乡守制,热孝一过,父王便携我亲至彭州拜望,并令我随其读书——此后有两年多,我便都在彭州李家读书——要说交情匪浅,也实在是算得上的。”
赵礼闻言暗道,世人都说李元凤是赵芾心腹,殊不知二人实乃师生,难怪李元凤这做老师的会听任赵芾在西川呼风唤雨——只是藩王世子拜师不大不小也是件事儿,怎会无人知晓,只把李元凤当做赵芾心腹?
赵礼正暗自诧异,却又听赵芾说道:“只因当时他尚在孝中,故而我并未行过师礼,世人都不知晓他是我的老师。”
赵礼恍然大悟,再开口时已是改了称呼:“原来如此。可惜我无缘结识李帅使,能教出堂叔这样的学生,真不知是怎生了得的人物!”
赵芾笑了笑,道:“有什么了不得,我跟着他两年多,不过学了一部《尚书》一部《周易》,倒是下棋点茶的时间比较多。”
一直在旁执壶的杨濬恭维道:“两年能通书、易,已非常人所能啊!”
赵芾笑而不答,李元凤于他亦师亦友,当初在彭州李家时也是讲学少玩乐多,一来因着他蜀王世子的身份,李元凤虽有名望,却到底只是个守制的官员,并不便于严格管教,二来李元凤本也不是个刻板人,虽然渊博,却不是只知读书,自然也不会这般要求赵芾。说来赵芾跟他学得更多的倒是为人处世而非经义,尤其是他身上那股桀骜狂放,赵芾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濬又道:“听闻李帅使有古学而精于《易》,能知过去未来,断人凶吉,不知是真是假?”
赵芾一愣——李元凤虽然精于易理,却向来对占卜巫觋之类嗤之以鼻,不由问道:“此话怎讲?”
“也不过是些传闻,”杨濬端起壶来为赵芾斟满,“据说魏宜生正春风得意时,李使帅曾言其当家财散尽,穷苦而终,后果验之,而潘可久尚未登科时曾与使帅有一面之缘,使帅言其当为宰相,亦验之。故有此说。”
赵芾点点头,此二说倒是确有其事,只是后者李元凤的原话是“才有八斗之高,胸有城府之深,非宰相无以逞其能”,传来传去就变了味。虽然李元凤精于易理是真,精于识人断事也是真,可要说他靠易理卜卦识人断事却是大谬。
“他常道善为诗者不说,善为易者不占,”赵芾道,“古人行道而委命,今人却流穷五行术数,一切听之而弃人事,实乃大过。知人则能断命,明理则能言事,魏宜生贪而吝,潘可久博而稳重,故自有其际遇。”赵芾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想起当年李元凤告诫自己道“我已是失于狷狂,殿下却比我更甚,若不能收敛羽翼和光同尘,将来只怕易惹祸端”,他当初从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过,现在想来,难免十分懊悔。
正当赵芾兀自黯然,却听方才一直在旁静听的赵礼道:“李使帅真乃神人!侄儿斗胆请堂叔修书一封与使帅,不为他事,只为问问凶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