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看百年未为足》wilhelm

23、第 23 章

　　吃饱喝足，各怀鬼胎的叔侄二人抱拳作别。赵芾施施然出了姜宅园子，正欲打望青竹的踪影，却见人影一晃，青竹已到了面前。
　　“他们没打你？”青竹将他仔细打量一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哪能呢？你道里面是谁？——是我大侄子啊。你说侄子哪儿能打叔叔呢？”赵芾乐呵呵地安抚青竹。
　　“我说怎么也不见你叫我呢，原来是你侄子——那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凶呢？”
　　“欺负你老实呗——瞧，就我对你最好了，是不是？”
　　“嗯！”青竹使劲点点头，“他都跟你说什么？把玉鱼还你没有？”
　　“我侄子说实在喜欢那玉鱼，借去赏玩几天。”
　　“啊？”青竹顿时不满意了，“那是几天哪？你不是说把它送给我了么？”
　　“别急，别急，”赵芾拍拍他的脸颊，“不就是条小鱼么，有什么了不起？走，我另外送你个更好的。”
　　青竹不情不愿地被赵芾拉着走了，口中还嘟囔着“你明明先给我的”。

　　梁家珠子铺是南门大街上的百年老店，以贩卖珍珠出名，兼营金玉首饰。赵芾当年也在里面选过珍品贿赂官员，打过头面赠送花魁，此回走来算是熟门熟路。铺子上的伙计见二人衣着不凡，自然也用心巴结。赵芾原想再给青竹买个玉饰戴着，省得他时时在自己面前念叨，不过许是那伙计想宰肥羊，但凡赵芾看得入眼的玉饰都要价太高——玉石这东西与一般珠宝不同，说它贱，不过是一块石头，说它贵，论起通透灵犀又可是无价之宝，自来是最难品定的。赵芾但凡挑出一点瑕疵，那伙计便说得出十点好处来证明这石头值他说的价，赵芾几时与人争过价，自然说不过他，却又不愿明着被坑，一来二去的便有些不耐烦，抛了玉石去看其他货品。
　　“青竹，你来瞧瞧，这个可合你的意？”
　　青竹进了店便在东瞧西瞅，听得赵芾召唤，便伸了脖子过来看，却见赵芾指中夹了躲金箔镂的花，约有铜钱大小，数十片花瓣重重叠叠，十分精致华贵。放在那一堆金银首饰里并不觉得出众，捡出来细细一瞧倒觉格外耐看。
　　青竹本想说好看，但想到赵芾把送给自己的东西予了别人，心里一口气还没平，便只是勉强地点点头，没出声。
　　赵芾只是一笑，回头问了价格，倒还合理，便买了下来，顺手拢在袖中，拉着青竹出了店。两人都不说话，走了一阵，青竹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牵着赵芾的衣袖道：“你不是说要送我么？为何又自己揣着？”
　　“啊？”赵芾回头，露出诧异的表情，“我以为你不喜欢呢，所以没敢给你——以后再给你找个更好的成不？”
　　“我——”青竹语塞，瞪着赵芾瞧了半晌，方放软了声音道：“我没有说不喜欢......”
　　“真的吗？可刚才我问你合不合意，你都不肯说话呢。”赵芾一脸的无辜。
　　“我只是——只是——”青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当时的心情，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又道：“我是不高兴你把给我的东西给你侄子了——你明明给了我的，为什么又要给他？你给他其他的东西不好么？你说把它给我，我就是你的青竹——那我现在还是不是你的青竹呢？”
　　“你这傻瓜......”赵芾低声道，心想明明是捉弄青竹，怎么竟让自己也难过了起来。小心地从袖中取出金花，递到青竹面前：“我把这个送给你，你还是我的青竹——别跟我赌气了，好不好？”
　　青竹点点头，由着赵芾将那金花插在自己的帽子上。
　　“好了，你瞧多好看。”
　　青竹伸手摸了摸，道：“是很好看，可我还是想那条小鱼。”
　　“别想了，那玉鱼只能藏在衣服里，金花却可以戴在外面，人人都能看到，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青竹，多好啊！”
　　青竹想了想，果然是赵芾说得有理，于是终于笑了出来。
　　赵芾见状很是高兴，又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我瞧着像是牡丹，或者芍药，就是花瓣少了点。”
　　“不对不对。这是芙蓉。”
　　“芙蓉？我听锦鳞说过，好像南方才有。”
　　“不错，别处芙蓉并不多见，只有成都最多呢......我在锦江畔有一处别院，可以看见河两岸成片的芙蓉，到秋天花开时，如云霞一般。早晨日出时是白色，到午间就转成粉红色，黄昏凋谢时则成了深红色......王安石说得好，正似美人初醉着，强抬青镜欲妆慵。别处哪见这般动人景致呢？”赵芾慢慢叙说着，低头瞧一瞧青竹耳畔的金箔芙蓉，抬手抚过青竹脸颊，问道：“若我有一天会成都去，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青竹愣愣地点点头：“自然要跟着你的。”
　　“我们再不回来了，好不好？”
　　“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是打算要走了吗？”
　　“呵呵，”赵芾轻笑两声，举目眺望远方，如唱戏一般地念道：“且看我把水搅浑，好将空手套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