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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故人入我梦 ...

  •   那年秋意正浓,晚霞为金光璀璨的金陵城附上一层暖人的橙光,千明良带兵巡城,一路上城里的人家不论富穷不论老小,都会敬畏地向这位良将行礼问好。
      千明良平日总是一脸严肃地对着他人,只有在面对百姓时他的严然才有那么几分收敛下来,他面带微笑,一一应对百姓的问好。
      这时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身影一晃而过,千明良无意间瞟到了他。他问身旁的亲兵:“缘儿今日练功如何?”
      李壹:“老爷,昨天老肆没收住手把少爷的手摔折了...”
      “他伤的如何?”千明良只是淡淡地问了句。
      李壹不慌不忙:“我们请来郎中来替少爷治伤,郎中说得静养两个月。”
      “嗯。”千明良淡淡地叹了口气:“你们之后小心些!”
      “是!”李壹微微道。
      “我离开一阵,你们巡城!”话完千明良走进偏巷。小巷没有什么支路,一路到底见一私塾,院里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小。千明良心知那小的是自己年满六岁的儿子——千亦缘。
      他放慢脚步,踱到院门边。他往院内轻望,只见亦缘手捧一本诗经,听着老者念书解释,似乎对此甚是兴趣,不时也跟着念了几句。
      “不以物喜,不以己...傲...”亦缘背着,老者笑着:“错了,孩子应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样啊?”亦缘挠了挠鼻子,再次拿起石桌上的书轻笑着。
      千明良对着这场景显得不可思议,在他印象中这个儿子从未认真笑过。自出生到现在听都没见过千亦缘像现在这样敞开心扉地笑着。
      笑起来像他娘...千明良不忍心打破这孩子少有的真挚,轻步离开了。
      “孩子,怎么样念书有意思吧!”老者轻声问道。
      “我还是不知道老先生你的念书,怎么念...光是念字我会啊,不用你教的。”
      老者轻抚胡须:“孩子,念书并不同于念字,念字仅是识其文,念书则需知其意啊。”亦缘还有几分不解:“可我会念就好了啊!”
      “孩子就你刚才那句的后面两句是什么?”老者仍然温柔地笑着。
      亦缘低头看向书:“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你可知其话中之意?”
      亦缘细想,片刻后便摇头,老者笑着:“这话讲的是作为臣子,就算位居高位也需去思百姓之忧虑,即使被贬离京还需思其君之不足。”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亦缘问。老者轻笑:“但愿有罢。”
      “我以后也要这样,这样我爹或许就能以我为傲了!”亦缘圆圆的眼睛眯成一弯月牙,水灵灵的黑色眼眸闪着些许微光。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老先生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我爹该生气了。”
      老者轻轻点头,笑着:“孩子小心些你的手。”
      亦缘轻笑着点头,转身匆匆离开了。可这一回到院里便见院门打开,亦缘小心翼翼地进到门内。
      只见院中雨亭里站着一个挺拔的背影,这个背影熟悉又陌生。熟悉在这正是自己的父亲,陌生的是这个父亲自他记事起就没出现在这冷僻的院子里。
      千明良见亦缘站在门口,侧过神来面容还是一样的严肃:“过来!”
      亦缘神色算不得好,苍白着一张小脸走到千明良跟前:“父亲...”
      “我听李壹说了,你的手确实不宜再训练。”千明良走了几步,站在亦缘身旁轻叹一口气:“在你静养两个月期间可自由进出千府!”
      亦缘闻声眼睛一亮,可不敢妄动,只得默默低头隐忍着心底的欣喜:“是。”
      千明良暗自笑了,故作淡然走出了院子。亦缘背着父亲偷偷笑着,在听到关门声时,他火急火燎地进到房间,取出纸笔写下“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两句。
      之后每日傍晚时分,千明良都会见一瘦小的身影穿过人群,进到巷陌。
      每每见此,他心中都会隐隐透露些暖意,都会想到那日,在橘红色的暖光下,孩童头发微浅泛着红色的反光,那孩童真挚地暖人笑颜,如一把利刺直戳他的心头。
      直到一天,天早已暗下,千明良审完书案步于千府石道上,突的才发现,自己站在亦缘院子门前,胡叁和江伍正守在门前,见千明良:“老爷您来了?”
      千明良淡淡点头,故作混不在意:“缘儿回来了?”
      胡叁江伍二人相视一看,又看向千明良:“少爷没去您那?”
      “没回来?”千明良脸色铁青,他上前一步推开门。
      冷清的庭院里鱼池边传来鱼儿击水的微弱声响,竹叶在风的吹嘘下发出沙沙细语,院子中央的亭子里一张石桌四张石椅,静静地彼此伫立在那,没有仆人的庭院显得冷清。
      “老爷您先别发怒。”胡叁扶住千明良:“许是少爷有心事什么的。”
      “我对他是太刻薄了。”千明良正欲转身走。却听到身后一声孩童明亮的声音:“父亲!”
      回过神来,只见亦缘手里捧着两本书,左手上是厚厚的支架,他眉头微微皱起看着他。
      “你手上是什么?”千明良问。亦缘退了一步:“是老先生借我的书。”
      “你想念书?”千明良不咸不淡地问。
      亦缘微微点头:“我明天把书还了...”
      嘴是这么说,可心里却又有几分不甘,他低下微瘦的小脸:“儿臣知错。”
      “你,何错之有。”冷冷淡淡地一句看似没什么,千明良心累却很不是滋味。
      “我答应过父亲,好好习武...”亦缘越说越小声。
      千明良:“我问的是你想念书?”
      亦缘猛的抬起头似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小声:“父亲这是...”
      “想念书的话,便念吧!”千明良甩袖离去,留下呆呆不知所措的亦缘。
      亦缘看向一旁的两位亲兵,胡叁和江伍先是打了个哆嗦,再向亦缘行礼:“少爷!”
      “父亲刚刚来这做什么?”亦缘进捏着手中的书卷。胡叁的嘴向来机灵,可在这时已是不知所措:“老爷来...咳我又不知道。”
      亦缘也没多问,看着比自己大三四岁的两个亲兵,也不说话就走进屋子。
      “少爷我们去给你提热水。”江伍缓缓道。亦缘没回应,也没否认。
      江伍看向胡叁,只见胡叁耸耸肩,两人结伴去后厨烧水去。
      亦缘透过窗缝看到外面的两个大哥哥正结伴有说有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转身拿起书卷:“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风刮过庭院的竹林,奏出“沙沙”幽嘶,亦缘缓缓合上书来,细细沉思:“故人入我梦...”
      那个,白衣罪人…我好像并不认识他,可每每想到梦到他的那一次,就觉得他好熟悉……
      “咚咚”院里传来敲门声,胡叁:“少爷,水来了!”
      亦缘回过神来,去开门只见胡叁江伍二人提着一桶水走进来,亦缘看二人一起做事的样子,不由得发起楞来。
      直到二人唤他:“少爷,你可以洗了。”他才缓缓回过神来,轻轻点头。
      ……突然间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打在亦缘脑门,亦缘眉头微蹙,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见狐狸压在自己胸口。
      门口传来百里的敲门声:“千兄,千兄…”
      亦缘毛毛躁躁地起身去开门,介时门外刺目的阳光应进门来。
      百里云奚看到亦缘来开门,再往下一看老脸微红。亦缘低头看去,只见自己一身薄衣,上衣敞开着,双脚赤着。
      “千兄...你,喝酒了?”百里看向亦缘凌乱的头发。“前不久,家家千金都败在千兄你的绝代风姿之下,要是姑娘们看见你这样,岂不是都要花容失色了”
      亦缘理了理衣服和头发:“你一大早过来就为怎么说我一顿?”
      “一大早?这都午时了!”百里抚了一下亦缘的额头:“你可别病了,不然千伯伯误会我让你染病的就不好了。”
      亦缘拍开他冰凉的手:“得了,有事?”
      “这...出府逛一逛?”百里瞟近屋内的狐狸。
      亦缘叹了口气,挠了挠头:“成,你等我。”
      于是乎,金砂楼厢间里亦缘与百里对坐着,二人的注意也定然不在对方身上。
      百里忍不住了:“千兄,我是叫你一起对吧?”
      亦缘缓缓看了他一眼:“不然你还想叫谁?”
      “可是...”百里指着亦缘身上的那团毛球:“你怎么就是跟他寸步不离呢?”
      “不蛊早上没吃,我也不放心放在屋里。”亦缘抚摸着狐狸的头。狐狸眯着眼,顺势蹭了蹭亦缘的手。
      突然之间,狐狸似乎意识到什么,挣脱亦缘爬到另一张椅子上去。
      “客官,上好青竹酒。”店生递过一节竹节。
      狐狸便伸出爪子要去捞那壶酒,亦缘轻笑着拿起竹节和开竹节用的小锤,轻轻敲开。
      为狐狸倒上一点:“这次不能多喝...”
      百里仍是一脸严肃,他专注地盯着亦缘。
      亦缘看向他:“有事?”
      百里云奚懊恼的叹了口气,又看向亦缘:“你...千伯伯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亦缘显然并不知情,只是一脸诧异地看着百里云奚:“有事快说!”
      “圣上下了旨意,半月后要南伐。”百里脸上的神情是少有的平静。亦缘不以为意,轻轻抚摸着狐狸的毛发:“你要去?”
      “旨意也要提到要带新一代去!”百里薄唇轻抿:“我大哥在圣上身旁服侍,百里家世代为朝中军师宰相,看来只能是我去了吧!”
      “这么说,我亦是非去不可了?”亦缘缓缓道。狐狸抬头看向亦缘,身为狐王他怎能不知道这南北国的事。
      狐狸把酒壶推开了:“嗷!(别去!)”
      亦缘看向它:“不蛊?怎么了?”
      百里拿起酒壶,细长的眼睛扫了一眼狐狸:“千兄,你怎么看?”
      “战罢,我自幼习武为的不就是上战杀敌,替父亲分担吗?”亦缘淡淡道。
      百里开始皱起眉头:“你不知道...千伯伯没告诉过你!”
      “什么?”亦缘觉得百里这话愈发无厘头:“什么告不告诉的?”
      百里也不说了,拿起筷子夹起小菜:“没事,咱兄弟齐上阵...实在不行我保全你...”
      亦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沉默了半天才淡淡出一句:“病秧子,你还是护好自己吧!”
      狐狸也不闹了,埋头饮酒。百里借着酒劲:“君不见,南伐艰险,几万雄兵,始难归...”
      亦缘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百里独自喝着闷酒。
      “君不知,黄泉无期,彼岸难度,离人泪...”亦缘耳边传来阵阵呜鸣声,他缓缓起身。
      “去哪?”百里问。亦缘:“如厕。”
      可这门一开,只见一位以乌纱遮面的赤发华服男子。男子看了亦缘一眼,下一秒亦缘不知怎么的,就倒在男子怀中。
      “千兄!”“嗷!”这两声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可已经来不及了,华服男子扫了厢房里的人一眼:“这个人本座先带走了!”
      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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