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缘（GL）》onion

4、下

　　“云绛，是你吗?”

　　云绯大声叫道，回声一浪浪往外荡，不绝于耳。

　　果然不出所料，一道人影从山石后面悠悠走出，正是云绛。

　　本该高兴的，云绯却恼她迟迟不肯现身，反倒扳起了脸：“你来做什么?!”

　　云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看到云绯衣衫不整的模样和横眉竖目的狠劲，脸“唰”地就红了，咬了咬牙，一声不吭扭头便走。

　　云绯一时之间猜不透她怎么想的，见着她要走也急了，立即冲上前把人拦住，这下可好，胸前那堆衣物哪还遮得住什么?更是把个云绛吓得慌不择路，一个不小心“扑通”地摔湖里去了!

　　她越是躲，云绯就越好奇，就越想抓住她，索性把衣服朝地上一放，一个猛子也扎水里了。两个人的水性不相伯仲，奈何云绛心里慌乱，还没游上岸就被云绯从后面抱了个结实!这下可好，她不敢乱动了，而云绯也乐得这般和她贴着，两人在水里闷得半晌，后来还是云绯首先开了口：“绛，为什么要逃?”嘴里呼出的丝丝热气弄得云绛感觉怪怪的，谈不上舒服，却也不讨厌。

　　云绛涨红了脸，死命闭紧眼睛，老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师，师姐，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 云绯俏脸微红，立即放了手往岸边游去，好不容易上了岸，又因心中太过慌张，一时竟没能站稳，转眼又跌了下去，发出一声惊呼同时更溅起老大一朵水花。

　　云绛还以为师姐出事了，也顾不上太多，慌忙转身跟上把人一把拉起，顺势就抱在了怀中，和当日丁家花园时一样。

　　不着寸缕地偎在意中人怀里，云诽羞赧极了，使劲把脸往云绛肩窝里藏，待到被抱上岸后，却发现她还直勾勾盯着自己瞧，忍不住就打了她一下，娇嗔斥道：“傻瓜!” 云绛惊觉失态，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多看，这下可把云绯逗乐了去：“傻瓜!不看都看了……反正，反正……”她憋了半天，始终没好意思把后面的话说完。

　　云绛把人放开，木讷地重新转身，心都快跳了出来，只呆呆傻傻的愣愣看着湖水，动也不动。

　　云绯穿好衣服，见了她那样子，还有不住滴水的衣服，心中爱怜不已，可以想到这人对自己惟恐避之不及的态度，不免跟着发出一声长叹。

　　真是，患得患失空伤神，辗转反侧两不知!

　　不多时，湖边就燃起了熊熊篝火，云绯轻轻靠到云绛身上，小声问：“绛，你怎么在发抖啊?” 云绛往那边缩了缩，有些不知所措，隔着薄薄衣物，她感受到了云绯身体的柔软与温热，很想一下子把人搂过来，可又不得不拼命压下这股冲动，刹那间，心乱了，偏生这个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适才云绯□□的模样，更是心如鹿撞，尴尬万分，身体又往外挪了两寸。

　　云绯见她躲躲闪闪心不在焉，心中火气渐盛，抬手一下把人推开，自己坐到了对面去!

　　云绛见她生气，便呐呐地跟过去赔礼道歉：“师姐……”

　　“不要叫我师姐!”

　　“……云，云绯，别生气，我，我给你道歉还不行么?”

　　“不行!”

　　“师傅说……”

　　“住口!我不要听!”

　　云绯干脆把耳朵给捂上，拼命摇头。

　　云绛见她撒泼，想起昨夜她满脸柔情蜜意的腼腆姿态，越想越是心酸，自己和她朝夕相对十数载，竟还比不上那丁怀义短短几天工夫……可转念又想，其实师姐有了意中人自己应该高兴才对，何必不开心?怪怪的。

　　她怎也料不到，人家心里念的、想的，就是她!

　　云绯独自坐得良久，始终不见那云绛开口说一句话，又见她魂不守舍的，心便软了，咬牙道：“傻瓜，想什么?”

　　云绛很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想什么……”脑子里全是云绯的身影，却死活不认。

　　“傻瓜，你昨天……还有今早……叹的什么气?” 云绯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进臂弯，看着跳动的火苗若有所思，那语气，居然还带了点幽怨意味。云绛听了，陡然升起难言失落，只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什么啊，只是呼吸重了点……” 然毕竟很少撒谎，所有紧张全都写脸上了。

　　云绯又道：“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她直视着云绛的脸，颇有逼问的意思。云绛皱紧眉头，似乎不太愿意，可还是说了：“师傅想和你谈，谈……你和丁怀义的婚事……就让我来找你。”

　　云绯嘴角浮现一丝轻笑，这丁怀义果然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反正自己是不会接受的，所以也没多想，反倒云绛脸上的不满引起了她的极大兴趣。

　　这傻瓜终于感受到自己对她的情意了么?

　　云绯偷乐着得意。

　　谁知云绛这时却道：“恭喜，师姐!”轻松自如，哪还有丁点失望的模样?

　　“你，你希望我嫁给他?” 云绯心痛追问，神情错愕。

　　你昨晚都对大师兄直言相告了，何苦如今还要来戏弄于我?

　　云绛自顾自地想，她性格木讷，一旦误会了便很难再绕回来，又继续道：“恩，我是真心希望你好!师姐不也这么想的么?”

　　“你……” 云绯脸色骤变，却也猜到这傻瓜一定是相信了自己和方剑说的话。

　　这笨蛋，就不能往好处想么?还要把我和那该死的丁怀义扯在一块!别人误会也就罢了，你，你怎么可以……

　　云绯气鼓鼓地在心里叫嚣着，脸上却是挂起笑，故意气那云绛：“好，如你所愿，我嫁给那姓丁的!”

　　云绛听得呆了，什么叫“如你所愿”?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云绯就将篝火拨得到处都是，然后恶狠狠把手里仅剩的树枝也甩了过来，逼着她躲，待到抬眼再望，哪里还有人影?只有远远传回来一阵清啸：“你最好别来捣乱!傻瓜!”拌着山谷的朗朗回音，一声声“傻瓜”就这么散播开去，久久回荡不息……

　　隔日，躺在床上的云绛辗转反侧，脑袋里一会儿是云绯害羞的脸，一会儿是方剑愤怒的表情，一会儿又是丁怀义的沾沾自喜，最后又变成了师傅的开怀大笑，还有那天在湖边的诱人风光……纷纷扰扰，真可谓是心乱如麻!

　　忽然，屋外有人走过。

　　“反正也睡不着……”

　　云绛自言自语道，然后披上外衣，轻手轻脚地跟了出去。

　　那人穿过大厅，径直望山林深处走，良久，居然来到小溪旁边，毫无预兆地狠狠一拳砸到树上，直震得倦鸟惊飞。月光洒落，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使两条拧在一起的眉毛分外明显。

　　“大师兄?” 云绛有点不敢相信。

　　“云绛?” 方剑同样十分意外。

　　两个人就这么呆在了原地，谁都没有动。

　　“大师兄……是在为师姐的婚事懊恼么?”良久，云绛又开了口，把心中疑问一下说了出来。方剑脸色一沉，极力否认：“谁说的?我才不担心!”

　　云绛也不强求，嗯了一声，整个人依到树干上，眼前很快就塞满了云绯的影子。

　　方剑看她这般不悦，心思难免跟着歪到了另一边：莫非小师妹有意于我，见我因别的女子挂心而不高兴?

　　刹那间，狂喜压下数日以来的忧虑，他上前一步试探着问：“云绛，你是生气了么?”

　　云绛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生气的成分，于是“恩”了一声。

　　方剑喜上眉梢，暗道：运气真是不差，没了云绯却来了个云绛!

　　“那，师妹是因何不快?” 方剑进一步追问道，失意的他实在太想从云绛那里得到安慰了，可惜只等来云绛的奇怪反问：“大师兄，要是你……会去抢，抢……回来么?”她犹豫了一会，没把“云绯”两个字说出口。

　　“啊?你是说抢亲?” 方剑吃惊地望着这个小师妹，想了一会又笑道：“不会，不会，我怎么会为了她去做那种事?”他极力讨云绛欢心，胡说八道起来，其实，他也曾有过这个念头，然而，一切早已化于无形……

　　云绛压根就没在听，只自顾自地想着云绯，想着她和丁怀义两个月后的那场婚事，以及湖边云绛说过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会是反话么?……

　　几乎与此同时，夜不能寐的还有一人，那就是云绯。她正“虎踞”在屋脊上一根一根地拔着鸡毛擅子的毛。

　　“傻瓜!笨蛋!为什么不拦着我，为什么不吭声，为什么任由着我嫁出去?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看看……”

　　可怜那小东西，眨眼便不成样子了。

　　噼里啪啦!

　　鞭炮欢快地和着唢呐猛响，很快一身喜袍的丁怀义就被迎亲人群簇拥着上了山。

　　方剑看了心里未免酸溜溜的，随即想到云绛，又笑了起来。可奇怪的是，一连好几天了，都没见着云绛人影，这小师妹到底在搞什么?难道连云绯的大好日子都忘了不成?正嘀咕着，冷不防看到师傅走了过来。

　　“剑儿，见到你云绛师妹了么?” 永和子张口就问。

　　方剑摇摇头，没敢吭声，永和子不由皱了眉，自言自语道：“两姐妹怎都变了脾气了?咳……”

　　留下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方剑，他挠了挠脑袋，大步跟上前去。

　　云绯屋中，大小婆子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奈何依旧不断传出叱喝声，隐约听着像是埋怨这个发簪不好那件霞帔不合身之类，总之一句话：无理取闹!

　　方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暗自揣度：云绯该是因为云绛没有来而大发雷霆吧，嘿嘿，丁怀义啊丁怀义，这下可够你受的!

　　尽管磨蹭弄半天，云绯还是给送上了花轿，临走前还不忘朝对面房间望了望，可惜那扇门始终紧紧闭着，她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一路上唢呐鞭炮的欢天雷动让云绯愈发心烦，时不时掀起盖头往轿子外面看，只盼着云绛能突然出现。

　　“绛，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成别人家娘子了!” 云绯焦急地想，把手里的丝巾拧成了麻花样，惨不忍睹……

　　“哼，罢了罢了，大不了我跳出这轿子，自己到深山老林当尼姑去，才不要你这傻瓜可怜我!”又走了一程，始终没见云绛的身影，云绯都快要绝望了。

　　就在这时候，轿子忽然停了下来，云绯心中一颤，暗想：“冤家，舍得来了么?”

　　可过得良久，依旧没听见云绛的声音，只看到迎亲的人都在往前面去，叫云绯忍不住问媒婆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婆子见她探出头来，不禁叫苦连连：“诶哟哟，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把头盖儿给先揭下了?可使不得啊!” 云绯不耐烦地再问：“到底怎么了?”老婆子没办法，只得实话告诉她：“前面有棵大树倒在路中央，轿子没法过……” 云绯一听顿时好生失望，闷闷缩回轿里，看着红红的帘布不由落下泪来，隐约间听到媒婆还在抱怨来的时候都没有那树云云。

　　哭了一好会儿，云绯渐渐收起心思，慢慢脱下喜服，正想换回自己的衣裳时，那门帘却被掀开了，来的正是朝思暮想的云绛。

　　两人无言对视半晌，突然，云绯一声尖叫，也顾不得披回外衣，扑上前去就是一通猛捶!云绛也不躲，一下将她的嘴给堵上了，吻了个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

　　云绯喘息着离开云绛的唇，双手却依旧环住她脖子，佯怒道：“傻瓜，不是叫你别来捣乱么?” 云绛一听，居然把她推开，冷冷道：“好，我走就是!”说着还真打算去掀那门帘。云绯一急，当即哭出声来：“绛，别走，我是逗你玩儿的!” 云绛回头，又是一个热吻，用喜服把她裹好抱着跳下喜轿，笑道：“当然要走，我们俩一起走!”

　　云绯又羞又怒，用力戳上她肩膀：“小冤家，竟然戏弄你师姐!”

　　云绛看着她嘿嘿傻笑，没吱声。

　　忽地，云绯瞥见四周僵立不动的人，方知云绛做过手脚，看来这傻子总算是聪明了一次，可怜那丁怀义眼睁睁看着，都快要吐血了!

　　云绯恨恨瞪他一眼，扭头狠狠一口亲在云绛脸上，任由她抱着自己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