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上掉下个小星星 ...
-
程云锦同学看见家门口那个“球”的时候，整个人是蒙圈的。他扭头，旁边的老爸露出来跟他一样懵的表情，还带着一丝丝嫌弃。
他用脚拨拉了一下那个蜷缩着的“球”，“球”动了动，摊开了，露出了一张沾满灰的小脸。小脸上的眉头皱着，但不难从一层灰中看出五官的秀气。摸了摸头，发烧了，这……有点难办。
两个人在大太阳底下面面相觑，快四十度的天，程云锦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打开空调去冲个澡，但显然这个来路不明还发着烧的小家伙他们也并不能视而不见。
“咋整，先带回家？”老爸先开了口。程云锦没缓过来，好不容易回过神，嘟囔了一句“这都什么事儿啊。”就摇摇晃晃走了，钥匙插偏了一回，头被门框撞了一下。留下一个老程同志和一个小脏孩在风中凌乱。老程：“这都什么事儿啊……”
遵循中华民族优良传统美德，老程嫌弃地抱起满身脏的小孩回了家，犹豫了好一下，放在了客房无比干净的床上，并请来医生给人家打了吊瓶。程云锦一直在旁边抱着个手跟老程走来走去，脸上好看五官皱成一团，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小孩脸上的灰已经被擦去了，显露出一张不得不说非常精致的脸庞，大概是五六岁的样子。眼睛闭着，但是睫毛很长，而且很密，鼻头小小的，鼻梁高高的，一张小脸嫩白，因为发烧又带了点红晕，唇色又是苍白的。“或许是太累了吧。”程云锦想。然后他听到老程在旁边啧了一下:“这娃长的真俊啊，有气质，一看就有良好的教养。”
好看是好看，这良好的教养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脑袋形状吗？？程云锦无语，这个看脸的世界。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床上的小孩悠悠转醒。茫然地环顾四周，看见了没回过神坐在床边发呆的程云锦小哥哥，还有站在床边一脸大义凛然的老程。于是小孩伸手拽了拽程云锦的衣摆，小声说了句:“我想喝水。”声音很好听，可惜哑了。程云锦思索。听到这话，老程愣了一下，这情节发展不对劲啊，显然只有四五岁大的小孩刚醒来看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难道不应该问这是哪吗？？这孩子咋这么淡定？还“我想喝水”？
然而老程终究是看惯了大场面的人，很快清醒过来，推了推还在放空状态的程云锦，“赶紧给人家倒水去！”然后，程云锦就愣愣地倒了杯水回来，整个过程面无表情，无比像老程公司门口招手的机器人小白。
小孩慢吞吞抿了口水，瞅了一眼正用无比热切的目光盯着他看的老程，好像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家，“叔叔，这是哪儿啊？”他问。还挺有礼貌，就是太闷了，跟他家云锦不相上下。“这是叔叔家，你晕在我家门口了，还发烧了，我们就自作主张把你带回来了。”老程用尽了他毕生的温柔细胞，无比温和地问：“你是谁呀小朋友，还记得吗？”小孩转了转眼珠，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看不懂的哀伤。“我叫莫文星，我记得，我爸爸妈妈好像死了。”
老程呆住了，父母双亡，孩子流浪，晕在富豪家门口，被男主人捡了，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如果他家云锦是个女孩，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一起长大，然后青梅竹马互相爱恋，后来永结同心？他一霎时不知道该不该安慰莫文星，或者，该怎么安慰。旁边的程云锦听到这句话，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眼睛一斜，朝莫文星的方向看来。莫文星？星？从天上掉下来的吗？然后他注意到了后面那句“我爸爸妈妈好像死了。”于是又充满了同情：“原来是一颗没有父母的小星星。”另一边，老程还在问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亲人，记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小莫文星低声说了一句，“我没有家了。”便扭过头去，无论老程说什么，都只是摇头。
然后程云锦听见老程用一种充满怜惜的语气说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你愿不愿意在这里有一个家？”程云锦心里一动。
然后他看见莫文星呆了几秒钟，很小幅度地动了动脑袋。
他点了点头。
在很久很久之后，莫文星问了老程，为什么才刚见到他不到一天，也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假，也不去证实一下他的身世，甚至都不跟家里的女主人商量，就擅作主张说了那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他得到的答案其实是出他意料的。老程回了句，“没想那么多，反正家里有钱，四五岁不大点小屁孩能编出什么大谎。看你那么可怜，先给你画个饼。”
莫文星无语。
于是莫文星在程家客房住了下来。第二天早上老程照常叫程云锦起床，拉窗帘掀被子等一系列活动行云流水，程云锦自认不是那种爱赖床的孩子，一脸漠然从床上坐起，旁边的老程还在完成他最后的仪式，冲着已经没有了人的床上大吼了一句:“起床了！”随后一脸满意地大步离开，飘起的衣摆荡起一阵不甚优美的涟漪。
程云锦看着自家老爸如同神经病一般的行动，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站起身去了卫生间。他曾问过老程，自己又不赖床，为什么叫他起个床还非得难为自己。老程当时笑得格外慈祥，他说:“云锦啊，你不随我，就随了你妈冷淡的性格，不知道该说你是冷静好还是冷漠好，从小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但老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有个性也挺好的。你看过电视剧没，唉，我知道你不看那玩意儿。但老爸还是希望，我也能和孩子开玩笑，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我不觉得那不好，反倒是太安静了，没什么话可说，才让我觉得挺可怕的……”程云锦当时不过七岁，没太听出老程话语下的小心翼翼，只觉得受到了莫名的触动，那番话一直记在了他心里，想起来还是觉得，老爸真好。
他洗漱完，去莫文星的屋里看了一眼，显然，莫文星是个赖床的家伙，老程又不好意思对一个几乎陌生又大概是受过刺激的小孩发挥他的狮吼功，站在床边无可奈何地瞪着床上把被子团成一团抱着睡正香的莫文星。程云锦没见过这场面，眼皮跳了跳，轻声吩咐旁边呆站着的保姆陈姨把早饭端上来。于是嗅觉十分灵敏的莫文星鼻翼动了动，十分钟后睁了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昨天抱他回家的热心叔叔和一脸被别人欠了钱的富家大少，此时正以一个看上去反正挺舒服的姿势瘫在床对面的小沙发上啃着面包和热狗肠，香飘十里。
张婧姝是在大概八点半的时候走进来的，老程的妻子，程云锦的母亲。她是一个看上去气质卓然的女性，不是那种女强人的打扮，墨棕色的卷发半挽着，穿着得体的米色丝绸长裙。她换鞋进屋，抬眼看见莫文星，这孩子看见有陌生人走进来，放下了手里的食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婧姝。
张婧姝虽然心底有对突然出现在家的陌生小孩的好奇，却还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女人，只是对他温柔地笑了笑。老程这时黏了上来，殷勤地介绍起了莫文星的情况和自己想要收留莫文星的想法。张婧姝静静听完，偏头对老程说了几句话，就独自上了楼。自始至终，程云锦一直无声跟在她身后，只与母亲有过几秒钟的眼神交流，两人都不善言辞，不善言辞到只有张婧姝回来时宠溺地摸了摸程云锦的头发，才能看出来母子两个的亲密关系。莫文星见到张婧姝后，开始局促不安了起来。张婧姝不像热情的有点过头的程风，良好的教养和内敛的性格使她多多少少是显得有些冷淡疏离的，纵使莫文星再小也会稍稍有些怕她，他有些小小地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这个女人扔出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张婧姝回来后，老程也去收拾了，很快，大概二十分钟，是张婧姝先下楼的。大概是老程又添油加醋说了很多关于莫文星的悲惨故事，张婧姝爱怜地揉了揉莫文星的脑袋，莫文星听到了张婧姝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走吧，去公安局。孩子，你要有家了。”他看到程云锦站在张婧姝身后，眼神亮亮地看着他。
领养孩子的手续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反正在莫文星的印象里，程风和张婧姝倒是一直在忙忙碌碌，公安局人流穿梭，等了大约有四十分钟，在按完一个手印后，他就回家了。张婧姝搂着他的肩，程云锦跟在他旁边，他们依然一语不发，但他记得张婧姝身上的香气很好闻，搂在他肩膀上的手是温热的。老程依然在前面走了一路说了一路，具体说的是什么他忘记了，但印象里，那天上午的阳光很温暖，他们一起散步回了家。
回他和他们的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上掉下个小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