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64、第三百四十八章 出使

　　“上校，您看这件事……”齐埃尔笔直地站在拉莫面前，皱眉道。

　　拉莫放下撑着前额的手，抬起头，低声说道：“大人怎么说？”

　　齐埃尔摇了摇头：“只说要您别冒险。”

　　拉莫叹了口气，冒险他是不怕的，可是，这次需要冒险的不是他，他不能不感到犹豫。

　　“请原谅，我想见一见拉莫上校。”

　　营帐外，有一个声音温和地道。拉莫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即站起身，匆匆迎了出去。

　　“公爵，你怎么来了？你的身体还没好，要多休息。”拉莫担忧地看着独自站在帐外的公爵。他竟一个人过来了，甚至没有要她陪伴，难道是……

　　“我已经知道了，拉莫。”公爵轻轻按住拉莫伸过来扶他的手，淡淡一笑，说道。

　　拉莫一怔，眉心拧了起来，脸上也现出了怒容：“是谁告诉你的，公爵？不该让你知道……不应该……”

　　“拉莫……”公爵轻声安慰着为他担心的朋友，“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很高兴能够知道。”

　　“可是公爵，这件事太冒险了，那几支骑兵团我们都不熟悉，而且你的身体……”拉莫瞥了一眼桌上的那封信，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干脆地撕了它。就是这封信，送来了原属西北边境驻军的三支骑兵团希望秘密归降康斯坦大公的请求，战事吃紧，每一个人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有人开始退缩了。只是，骑兵团的三位团长提出，在归降以前，要见一见斐迪南公爵。

　　“我想我还记得那三支骑兵团，拉莫。西北边境气候恶劣，在军队改革令实施以前，士兵们对回家的渴望比任何人都迫切，或许他们不应该因为这样的一个要求而受到怀疑。”公爵缓缓道。

　　“是的，这我知道，公爵。”拉莫有些焦躁地踱着步，军队改革令是公爵促使颁布的，边境的士兵们大都为了这件事而感谢公爵。那三支骑兵团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很可能也是和身在康斯坦大公军中的公爵有关。拉莫思来想去，心绪不宁，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终于停下脚步，回过身坚定地看着公爵，“我不能同意你去，公爵。我会告诉他们，斐迪南公爵不便去见他们，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在归降后安排与公爵的见面，但必须在我们的军营。”

　　“拉莫，”公爵轻轻一叹，“先别这么快决定，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国王军队请求归降，从前有过吗？”

　　“不，这是第一次。”拉莫垂着头，回答。

　　“你如果那样说，等于是拒绝他们，第一次就被拒绝，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降军了。拉莫，我的朋友，你是军人，你比我更清楚这样的话会造成多少不必要的伤亡。所以，让我去吧。”公爵平静地微笑着，和缓地劝说拉莫。

　　“不行，公爵，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去的。别逼我对你下命令……”拉莫当然清楚，公爵说的都是对的，但他不能退让。拉莫看得出，公爵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

　　“拉莫……”

　　“别说了，公爵，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拉莫说完，转身便往外走，“我还有点事要办，请你见谅。”

　　“等等，拉莫。”公爵叫住了他，“我的朋友，我非常感谢你的关心，但是，如果我说，我希望接受这次使命，也是出于我个人的考虑，你愿意听我说下去吗？”

　　个人的考虑？拉莫曾以为，公爵在谈论公务时，这类的词连一闪念都不会有，可是现在，却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拉莫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拉莫，”公爵说得很慢，他不想让拉莫觉得他已经走入了绝境，但也许，这就是事实，“我只是想，如果……我要离开她，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离去时候的样子……”

　　“你……你说什么，公爵？！”拉莫猛地回过身，他在说什么？！离开？去哪儿？他不能离开她！他不会忍心……

　　公爵摇头苦笑，他没有说什么，却伸出手，拉起了右手的衣袖。现在，拉莫可以看到，在公爵裸露的手臂上，遍布血红色的斑点，有些很小，有些却已连成了一片，颜色深浅不一，呈暗紫红色的那些显然已经在那里很久了。

　　“上帝！公爵！怎么会这样？！”拉莫惊呆了，看着公爵手臂上这些骇人的血点，一颗心已经不住地沉了下去。

　　“所以你看，拉莫，我想我死的时候，是不会太好看的，我不希望让她看到，这实在不会成为令人怀念的记忆。”公爵轻轻放下了衣袖，淡淡地笑着道，仿佛他在谈论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死亡，“这一走，或许我就不回来了，如果西北边境骑兵团能顺利归降，我也算是为大人和我的朋友尽最后一点力。”

　　“不！公爵！你不能这么说！你好像忘了，你还有可能好起来……你曾经挺过了很多次难关，为什么这次你那么肯定，你就闯不过去呢？”拉莫情急地打断了公爵的话，他不能听公爵说“最后”这两个字。公爵会好的，每一个人都在这样说，为什么公爵自己却好像已经准备放弃了呢？

　　“请你听我说完，我的朋友，”公爵微微一笑，继续道，“你一定会同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不管是在六十岁、五十岁，还是……二十八岁……”公爵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语声一颤，他自己也不禁有些失神。

　　“不会的，公爵！没有理由是在二十八岁！上帝不会这样残忍……绝不可能！”拉莫大声喊道。

　　“拉莫……”公爵微叹，他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别这样说了，公爵，求你……否则，我拒绝听下去……”拉莫转过头，避开了公爵的目光，低声道。

　　“我很抱歉……”公爵沉默许久，终于又说道，“拉莫，你说得对，也许是我错了。如果这次我能回来，我的意思是，还能站着见她，我就有理由相信，这是上帝的意愿，我会好起来……”公爵笑了笑，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有些支持不住，“这可能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赌博，能帮我吗，拉莫？”

　　“公爵，你知道，你这样说，我根本无法拒绝。”拉莫看着公爵，为了留下这个高尚的灵魂，他什么都愿意做，“我亲自护送你去边境，别和我争辩，公爵，我已经做出让步，现在轮到你了。”

　　“你要走吗，拉乌尔？”

　　公爵去向林珞菲告别，却差点因为那一双忧虑不安的黑眼睛动摇了决心。

　　“是的，菲，骑兵团提出要见我，就只是这样。”公爵看到林珞菲垂落的黑发，强忍住想要将那顺滑的秀发缠在指间的冲动，只因为害怕勒出的血痕会让她惊慌，“明天我就回来了。”公爵微笑着，语声平稳柔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不敢作出承诺，这更像是一句安慰。

　　“别去，拉乌尔……别去不行吗？……”林珞菲的手指轻轻滑过公爵的胸口，小声道。

　　公爵愣了愣，林珞菲一直都很理解他，如果他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她就是再不放心，也不会强迫他留下来。这是第一次，她开口求他不要离开。

　　“菲……”胸口忽然闷得难受，气喘不过来，胸腹的肋骨处隐隐作痛，“这样做能帮助我们的朋友，还有大人，你不是也希望战争早一点结束吗？”

　　“不……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什么战争，我只在乎你，拉乌尔，我不要你去我看不到的地方，别走……”

　　林珞菲忽然不讲理起来，公爵禁不住长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道：“菲……”

　　“你不高兴了吗，拉乌尔？”林珞菲抬起头，公爵苍白的脸色让她揪心。

　　“没有……”公爵勉强笑了笑。

　　“别不高兴，亲爱的……我不说了，我等你回来。”林珞菲不能忍受公爵有一丝不快，她低下头，真的不再说了。

　　“我会记住的。”公爵一直看着她，忽然说道。

　　“记住什么？”林珞菲疑惑地问道。

　　“……记住……你在等我……”公爵有些恍惚，在他意识到以前，他已经这样说出来了。

　　“你在说什么，拉乌尔？我当然会等你……”林珞菲一惊，忙说道。

　　“我的……菲……”有那么一刻，心底盘旋不去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他多想，抱住她，也许是最后一次，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如果他回不来，她一定要坚强，她还这么年轻，生命才刚刚开始，不要把他当做整个世界，因为事实上，他不是，他连想永远留在她的身边，都做不到……

　　但这些，他是不能说出来的，如果告诉了她，他就走不了了，但他，必须离开。对她，他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唯独死亡，他要请求上帝允许他自私地留给自己。

　　“拉乌尔……”林珞菲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公爵夫人，不要为公爵担心，我会亲自护送公爵去骑兵团，我向上帝起誓我也会把他平安地带回您的身边，您可以相信我。”拉莫举起手，这是一个庄重的誓言。

　　“我相信你，上校。”林珞菲笑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吗？一切都按照她记忆中的历史进行着，她清楚地记得，史书上说，斐迪南公爵帮助康斯坦大公推翻了尤利艾斯王朝的统治，在新王登基后，选择了隐退，回到自己的城堡，终其一生都过着平静的田园生活。

　　是的，等这场战争结束以后，她就可以和他一起回到那座古老的城堡，每时每刻都不分开。她知道，宁静恬淡的生活是他最需要的，他的身体会好起来，他们还要一起养育他们的后代。

　　她还有一生要和他一起度过，而她，是绝不会嫌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