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60、第三百四十四章 祈祷

　　“反击！大人！”

　　齐埃尔话音刚落，营帐中的军官们就齐声喊了起来：

　　“反击！”激愤的喊声震耳欲聋，夏洛中校所做的一切已经让这些马勒的军人感到忿恨不平。

　　只有拉莫站在康斯坦大公身后，眉心微蹙，一言不发。

　　康斯坦大公看了他一眼，看到拉莫蹙起的眉，大公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军官们仍在情绪激昂地高喊着“反击”，康斯坦大公示意地举起右手，营帐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同意，现在是反击的时候了，”康斯坦大公缓缓地开口道，没等军官们向他欢呼，他已经又接了下去，“但不是今天。我得到报告，与俄国的协议将于明天签订，在这之前，任何人都必须忍耐。”康斯坦大公环视了一圈营帐中的军官们，激烈的情绪被大公的告诫暂时压了下去，一双双无畏的眼睛里却还有一种隐然的渴望。大公淡淡地一笑，说道，“那么今天，先回去休息。”

　　军官们纷纷躬身行礼，好几个人还特意走到拉莫面前，关切地问候几句，这才离开了。

　　营帐中只剩下了康斯坦大公和拉莫两人，拉莫仍然没有说话，大公看着他，不自禁地轻轻叹了口气。

　　“这不是个好时候，是吗，Junior？”大公问道。

　　“我想是的，大人。”拉莫低声回答，“接连两场战争，我们的人已经很疲惫了，但安蒂老侯爵却已经借着这个机会发下征兵令，补充了军力。您准备了二十年，本来不该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反击的……”拉莫轻轻叹息。

　　“我知道。”在拉莫开口以前，大公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拉莫是在为大公错失了最佳的良机而可惜，“但是，Junior，即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决定。既然是注定要发生的事，那就没有什么可惋惜的。难道我的孩子认为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取胜了吗？”大公微微含笑，玩笑似地说道。

　　“不！当然不！”拉莫赶忙说道，“大人，我敢肯定，我们能赢。”

　　“这真好，因为，我也这样觉得，Junior。”大公拍了拍拉莫的肩，愉快地说道，“那么现在，陪我一起去看看斐迪南公爵好吗？”大公又问。

　　“我很愿意，大人。”拉莫终于笑了笑，回答。

　　然而，看到拉莫稳步向外走，大公却迟疑了：“等等，也许你应该先去休息，我的孩子。”

　　“我不累，大人。”拉莫不自觉地一叹，“而且我也急着想知道公爵的情况。”

　　康斯坦大公点了点头，迈步走出了营帐，拉莫跟着他，向斐迪南公爵的住处走去。根据他们已经得到的消息来看，公爵的情况很不好。今天上午回来以后，他就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有时还会呕吐。这样的呕吐总是让军营里的医生紧张不已，失去了意识，公爵的各种感官和机能也已不受控制，呕吐物可能会阻塞气管导致抽搐，甚至窒息。林珞菲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尼奥骑上马，把附近最好的医生都找来了，营帐外，他和他的马随时待命，满足这些医生提出的任何要求。无论是药、医疗用具还是别的什么，即使要和魔鬼做交易，尼奥也会在第一时间办到。

　　康斯坦大公刚刚走进公爵的营帐，就被一个穿着长褂，戴着手套的人拦住了。

　　“不是说了，病人需要休息，什么人都不许进。”男子戴手套的手平举在胸前，手指张开以免触碰污染，就这样维持着奇怪的姿势，毫不客气地对大公道。

　　大公站住了，他并不认识这个人，而在自己的军营被人拦住，这也是第一次。

　　“大人！”军医也看到了康斯坦大公，赶忙走了过来，挡开了那个穿长褂的男子，向康斯坦大公躬身行礼，“请您原谅，大人，这是霍夫医生，是一位脑科专家。”

　　脑科……康斯坦大公和拉莫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您好，霍夫医生，”大公转向陌生的男子，温和的微笑让这位医生觉得，这位显然身份高贵的大人物没有介意他刚才的冒犯，“我非常担心斐迪南公爵，您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就像您看到的，一直昏迷不醒，大人。”霍夫医生担忧地说道，一边将靠里的床指给康斯坦大公看，只见公爵双眼紧闭，躺在床上，林珞菲抱着他，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好像病倒的是她而不是公爵，她的头向公爵低垂着，除了公爵，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会好起来的，对吗？”拉莫一阵揪心，不忍再看下去，他急切地注视着霍夫医生，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对不起。”霍夫医生摇了摇头，“我已经给他做了检查，这不是普通的脑疾，不能用一般的方法去医治，我给他用了些针剂，但是效果如何，只有等待，过两个小时再观察他的反应。”

　　拉莫不由得皱紧了眉，霍夫医生的话让他心情沉重，他已经料到公爵的情况很不好，可是，照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得多。

　　“霍夫医生，”康斯坦大公叹了一声，说道，“我不会再问您是不是能治好拉乌尔的病，但是，请您一定尽您的全力，用所有可能的方法，医治他。我，请求您。”

　　“大人，”霍夫医生挺直了身体，面容肃穆，“这您尽管放心，我当然会尽全力，这是医生的天职。”

　　“谢谢。”康斯坦大公郑重地道。

　　拉莫轻轻地走到公爵的床边，公爵眉头紧拧，嘴唇痛苦地抿起，微弱的喘息迟缓滞塞，有时呼出了一口气，好久都没见他喘过来，冷汗大滴大滴地冒出来，凝在鼻尖，林珞菲还没有来得及替他擦去，就被他好不容易才喘上的一口气带入了鼻腔，让他越发痛苦，整个身体都在抽搐。

　　看着这样的公爵，拉莫难过极了，他应该请求公爵和公爵夫人的原谅，公爵是因为来救他才会被滞留在军营，一直到支撑不住旧病复发。从俄国军营回来以后，他本该堵住安蒂老侯爵，请求侯爵先同意公爵回去再离开，老侯爵是了解公爵身体情况的……拉莫就任由这样的懊恼和悔恨不断地折磨着自己，离开奥古以后，他时常会像这样对自己产生怀疑。

　　“他……透不过气来……帮帮他！……求你们……”林珞菲忽然抬起头，除了拉莫，床边还站着好几位医生，她游移的目光飘忽不定，想寻找一个能帮她的人，可是，却没有人回答她，在这个没有氧气面罩的时代，医生们无能为力。爱人在她的怀里忍受着生不如死的煎熬，她却什么也不能做，这和生生地将血肉分离又有什么区别……

　　“公爵夫人，我……”拉莫顿住了，林珞菲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他，而且，他能说什么呢？

　　林珞菲愣了愣，迟缓地抬起眼睛，似乎连惊讶都是延迟的：“上校……他不舒服……我的拉乌尔……很难受……他……他在发抖……”

　　“我们会让他好起来的，菲奥娜，坚强些，为了他，你不能垮。”拉莫不顾礼仪，扶住了林珞菲抽动的肩膀，他甚至叫了她的名字，可她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

　　“上校……”她的头歪在他的手上，泪几乎要把他的手给浸湿了。

　　“我去叫尼奥来好吗，公爵夫人？”拉莫伸出手，想替她拭泪，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放了下来。他向她提起尼奥，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只有尼奥能给她安慰。

　　“不……他看到会难过……”说完了这句话，林珞菲突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拉莫，好像要说什么，一下子却又想不起来，“尼奥……尼奥！……”她轻轻地喊着尼奥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迫，“水……”她喃喃道，眼睛只是看着拉莫，好像希望拉莫能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拉莫却实在无法理解含义如此模糊的话，听她不住地重复“水”，拉莫更加感到茫然。

　　“公爵夫人需要水？”拉莫皱眉问道。

　　“不是我……”林珞菲使劲摇头，“尼奥……他的腰……”

　　拉莫终于明白了过来，林珞菲是在担心尼奥。拉莫想起尼奥的伤，腰部和关节受过伤就很容易会落下一种后遗症，而尼奥今天还骑马趟过了河。

　　“我去找他，你别担心，公爵夫人。”拉莫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康斯坦大公仍然站在门口，看到他走出来，便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尼奥！尼奥！”

　　拉莫四处寻找尼奥，哪里都找遍了，却就是不见他的踪影。

　　“尼奥•唐•克伦索！”拉莫大声喊道。

　　“呼……”

　　一声长长的吐气，拉莫猝然回身，绕过营帐，竟在帘幕后的干草堆里，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尼奥！你怎么在这儿？”

　　拉莫走过去，刚要问他腰怎么样，不料还没开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

　　“你喝酒了？”

　　拉莫站在他的面前，皱眉看着尼奥弓着背缩在地上，身旁东倒西歪地放着好几个酒瓶，大多都已经空了，尼奥正拿起一瓶刚开的酒，他大概是醉糊涂了，竟没有把酒瓶往嘴里送，左手颤抖着举起，把满瓶的酒都倒在了前额上，他的领口、衣襟已经都是斑斑点点的酒渍。

　　“你醉了。”拉莫抢过尼奥手里的酒瓶，一整瓶酒已经被倒得不剩什么了。

　　“我……没醉……”尼奥半眯着眼睛，头歪在干草堆上，斜眼瞧拉莫，“真的……我只不过是在……行洗勒……”尼奥好像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说得很含混，拉莫没能听清。

　　“什么？”拉莫问道。

　　“洗……洗礼！我的上校……洗礼……”尼奥咕哝着，左手在地上摸来摸去，想再找瓶酒，可东找西找，拿到的都只有空瓶，“谁让你们这里……连水……都弄不到！……”

　　洗礼？拉莫一愣，这才注意到尼奥一直攥着的右手里，拿的是一枚小小的十字架。虽然看到了，但拉莫仍然感到难以置信，尼奥？

　　“求你……求你……让他……好起来……让我下地狱……我愿意……只要他好起来……好起来……”尼奥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被身上的酒味薰得神志不清，醉醺醺得竟然低声啜泣了起来，他把十字架贴在沾满烈酒的前额上，一边流着泪，一边又笑，到最后，竟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尼奥……”

　　“黑衣先生！”

　　这是霍夫医生的声音，从营帐门口传出来，拉莫还没反应过来“黑衣先生”是谁，尼奥已经手一撑，从地上弹了起来：

　　“要什么？”他的回应清晰有力，一点也不像刚才喝醉酒的样子了。

　　“请到我家去，让我老婆把二楼阁楼上靠东北角的铁箱子拿出来，一定记住，要铁箱子，不要木箱子。”霍夫医生急促地道。

　　“阁楼上，东北角，铁箱子，不要木箱子？好，我知道了！天亮前准到！”尼奥很快地重复了一遍，干净利落，没有弄错一个细节。两分钟前他还是一副消沉迷糊的模样，现在却已经伸手拽过了他的马，敏捷地翻身跃上马背，那个小十字架也已经好好地放在胸口了。拉莫几乎要怀疑，尼奥刚才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可是想想又不太像。

　　“尼奥！”拉莫没有忘记林珞菲的嘱托，他注意到尼奥上马的时候，一只手撑了一下腰部，“小心点。”拉莫一边说，一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腰。

　　尼奥看到了，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一提缰绳就要走，拉莫赶紧又补了一句：

　　“这不是我说的，是她，所以，自己当心。”

　　尼奥一怔，忽然嘴角一歪，牵出了一个夸张得有些不太自然的笑：“告诉她，照顾好他就行了，不用管我。”

　　说完，他一夹马肚，黑马就箭也似地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