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为女骑士(下)》萧湉

120、第三百零四章 最后一天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蓝沙尔这件复杂难解的公案竟只用了六天就顺利解决了。斯洛男爵写给侄子斯洛爵士的那些私信提供了很多的线索，靠着这些线索，他们调查了斯洛家族的财务情况，结果让人吃惊。斯洛家族的分支太多，在斯洛爵士的祖父时代，尚且还有小块领地，可斯洛爵士的父亲却没能给爵士留下哪怕一分一亩的田产，再加上斯洛爵士挥霍过度，在身任地方长官以前，他的财政根本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而近年来，斯洛家族名下突增的大量无法解释来源的财产对比那样的一份财务报告，恰好很能说明一些事情。

　　在公爵的帮助下，拉莫为杜塞尔男爵冬天里搜集的证据找到了更有说服力的佐证：证人。小克瑞丝挺身而出，村民们也纷纷来找国王的使臣，甚至一些贵族也表示愿意向宫廷陈述蓝沙尔的真相。所有这些证词、证据和公爵整理的案例一起，都将会成为极其有力的依据。

　　教会方面也有同样喜人的进展，本来主教的态度一直让人担心，但公爵亲自去了一趟主教府，同时以威胁和劝说使得主教相信，他只有配合国王的使臣才能洗刷自己的罪孽，或者说，逃避教会的惩罚。斯巴达院长化身一个饱受痛苦，却仍愿意宽容大度的受害者，为拯救主教的灵魂出了最大的力。院长甚至向主教展示了从修道院逃亡那天他所穿的修士服，黑色长袍上斑斑驳驳的划痕、擦痕和一个个撕裂的小口甚至让主教落下了眼泪。斯巴达院长骄傲地宣称这是士兵们的长剑留给他的纪念，院长认为适度的渲染是完全必要的，也是可以理解的和合乎情理的，如果主教知道那些悲壮的痕迹不过是他在钻出密道口的时候在洞口的墙上蹭的，主教一定不会对公爵的要求答应得那么爽快，当然也不可能同意补偿蓝沙尔修道院的一切损失。

　　最后，对这次调查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还是拉莫在斯洛爵士办公室墙壁的夹层里找到的东西。谁能想到，斯洛爵士保存的蓝沙尔地图，甚至有市政厅缺失的部分，而更让人吃惊的是，斯洛爵士将所有的土地都用颜色标示，每一种颜色都代表着他的计划，可以利用的、可以掠夺的、可以索取的……而曾经的斐迪南领地是用显眼的红色标注的，意思是：可以侵吞的。

　　公爵的判断是正确的，蓝沙尔的些微财富不足挂齿，土地才是斯洛爵士的最终目标。

　　足够了。

　　每一个领地所有者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害怕有人来抢夺属于自己的土地，国王只不过是这个国家最大的领主而已。斯洛爵士的这份地图将会触发这种恐惧，国王不会原谅，王子不会原谅，就连亲王也会大为不满。

　　这是拉莫留在蓝沙尔的最后一天了，公爵和林珞菲陪着他在热沃尔的海滩漫步。

　　“你相信吗，公爵？十天前，我很高兴能到蓝沙尔来，可现在，我也很高兴能离开。”拉莫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脚下的细沙在海风的吹拂下微微地发生着变化，悄然一笑。

　　“因为殿下？”公爵也停了下来，淡淡问道。

　　拉莫轻轻点头：“奥古太年轻了，常常会弄混鲁莽和勇敢，冲动和仗义。我想经历一些事情可以帮助他成长，可我却总是无法看着他独自去经历变故。成长对他来说，不该意味着消沉和孤寂，然而，这似乎已成了必然……”拉莫在沙滩上坐了下来，仿佛话语中的沉重让他有些不堪重负，垂头又是无声的一笑，轻轻地接道，“菲奥娜小姐大概还没忘了西斯队官吧，这一年来，我总是时常想起他。我不知道这是诅咒还是祝福，但奥古总能让走近他的人不由自主地想永远和他走下去。西斯是，比希是，我也……逃脱不了……”最后四个字，拉莫说得很轻，恐怕只有海风听清了他的低喃。

　　公爵没有回答，远远地望着大海，不觉长叹了一声。

　　拉莫抬起头，笑容显得有些苦涩：“公爵，我知道你为什么叹息，我每次想到这里，都要问自己，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却总是没有答案。至少现在，我还能护着他，那就这样吧。我会陪着他，直到我什么也做不了。”

　　“上校，大公已经都准备好了？”林珞菲轻声问道。

　　“是的。我想，就是这个夏天了……”拉莫低声回答。只要康斯坦大公发动叛乱，拉莫和奥古之间的友谊也就结束了，这不是任何人的意志能改变的，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唯一不能复原如初的，恐怕就是心里深深的创痛了……

　　“公爵，还有一件事，我这次来，还想找一个人。”拉莫站起身，强迫自己丢开那些令人沮丧的念头，对公爵道，“在蓝沙尔的事情结束以前，我无法向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但现在，我想我可以请求你的帮助了。”

　　“拉莫！”公爵的语声里微微带着责备，似乎是在怪拉莫，在他们两人之间还要考虑那么多。

　　“公爵，”拉莫歉意地一笑，很快说道，“我可以请勒内先生回天鹅堡吗？”

　　“勒内……”公爵皱了皱眉，但这并不是因为拉莫的话，而是因为他已经有些猜到天鹅堡正在发生的事了，“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拉莫？”

　　“艾菲特罗亲王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的人，一定是在亲王想不到，或者说，不愿去关注的地方。但我原本并不知道他就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也许你能帮我找到他。但当我听说尼奥已经恢复得那么好时，我想除了勒内先生，没有人能做到了。”拉莫回答。

　　“确实如此。”公爵低声道。

　　“可是，上校，你为什么要勒内先生去天鹅堡呢？我觉得他好像一点也不想回去。”林珞菲问道。

　　“可以这么说，现在勒内先生是奥古唯一的希望。”拉莫叹了口气，也许很难再找到一位王储像奥古这样，既没有父亲的支持，也不能奢望臣子的爱戴，还要时刻提防阴谋和危险，就连他唯一仰仗的友谊也都岌岌可危……至少这一次，拉莫还能帮他……“小姐，也许您不会相信，陛下的病极有可能是人为所致，而这个想要陛下死的人也正是陛下现在最信任的人，所有的一切，在公爵被成功驱逐出宫廷以后，就开始了。”

　　拉莫没有说明，林珞菲也并没有追问那个意图谋害国王的人是谁，因为这实在不很难猜。说起来，事情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滑稽，尤利艾斯这一生就好像是一个可悲的笑话，他甚至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他不甘心信任妻子，不愿意信任独子，最后连他的首相他也拒绝信任了，当他以为他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完全依靠的时候，这个人却想要他的命……尤利艾斯不值得同情，他的妻子也有过错，只有奥古……

　　“如果我没有猜错，艾菲特罗亲王给陛下用的药就是勒内先生研制的，在陛下面前，他可以解释清楚很多事。”拉莫说得很慢，他正在说的是艾菲特罗亲王的完败，可他听上去却并没有多么高兴，这件事，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一定会有太多不可预知的困难。

　　的确，在这样的一种推断下，公爵原先所有的疑问也都解开了。勒内能洞悉亲王的阴谋，将那支黑色的卡萨布兰卡送到公爵面前，是因为勒内一直在帮助亲王和亲王的私人医生研制毒药，而他会突然离开泽兰来到斐迪南城堡，自然也是为了逃避亲王，通常一个普通人是很难承受当权者的“感激”的……勒内……史书上只写到他是一位伟大的自然科学家，却忘了提一句，他作为这个时代最高明的药剂师，也是宫廷阴谋的参与者。

　　“拉莫，我可以带你去见勒内，但是，你所要求的是让他以自己的生命冒险，我担心……”公爵看着拉莫，忧虑地说道。

　　“让我试试，公爵！”拉莫的回答很坚定，如果不能把勒内带回去，奥古在这场宫廷斗争中，就必败无疑。

　　拉莫的这种坚定，在那天的晚些时候，竟让勒内也感到震惊了。勒内把自己和拉莫关在房间里，又烧起了那种会迫使人说出真话的药粉，拉莫就像两年前的林珞菲一样，在药粉的影响下，神思恍惚、呼吸困难，但他却依然挺身站着，从背部到膝盖，都没有一点疲软的迹象。

　　“为什么要我回去？”

　　“只有这样才能救他……奥古……”

　　“我会死的。”

　　“不！只要我活着，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听到拉莫这样说，勒内“哼”了一声，类似的承诺他听得太多了，再一次听到，他只不过是以为药粉的量还不够，所以这位上校还能继续扯谎。勒内走到火盆前，又往里放了一撮药粉。

　　“我的命还是你的命？如果真到了选择的时候。”勒内转向脸色发红，连眼睛都开始充血的拉莫，问道——他这么问，只不过是为了检验一下药粉是不是足够了。

　　“用我的生命保全你的。”拉莫低声回答。

　　勒内摇了摇头，又往火盆里加了一些药粉：

　　“对不起，上校，我要听实话！”

　　拉莫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即使他再用力呼吸，他也好像只是在真空中挣扎，但他仍然拼尽全力说道：“我将您带入天鹅堡，保护您就是我的责任！直到死亡！”

　　勒内脸色发白，他狠狠地抓起了一大把药粉，几乎是剩下的全部了。他还从没有对任何人使用过这样大的剂量，他也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是否能承受这样的压力，脑部损伤……后遗症……这些都有可能……但勒内狂笑了一声，便将手里的药粉尽数都投入了火盆中：

　　“你要说真话？还是去死？”

　　然而此时，拉莫喘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喘息声甚至连等在门外的公爵和林珞菲都听到了，林珞菲急得使劲拍门，拼命大喊：“勒内先生！别这样！求你了！别这样对上校！”

　　对林珞菲的呼喊，勒内只是背过了身，但拉莫却好像被突然唤醒了，他努力张开嘴，几乎是放弃了呼吸才说出话来：“这……就是……真话……是我……阿瑟斯•德•拉莫……的承诺……我以……父亲……和母亲……的坟墓……起誓！”

　　“拉莫！”公爵退后半步，抬腿猛地踢开了勒内的房门，不顾里面缭绕的赤红色雾气，闯进去，把已经软倒在地上的拉莫抱了出来。林珞菲却呆在了一旁，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拉莫的全名，然而这个名字……

　　这会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