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2、第一百九十六章 姓斯洛的人们

　　“您知道，大人，您不应该问，我也不应该回答。”吃完了那一盘野兔肉，斯巴达院长的脸上多了几分满足，但听到公爵的话，院长脸上堆起的肉又打上了烦闷的褶子。

　　公爵微微低下头，默然不语，他知道斯巴达院长说得对，可是他总是禁不住想，也许他能帮他们做些什么。

　　“您什么都不能做，大人。”好像是看透了公爵的心思，斯巴达院长说道，“而且，大人，我们也真的不希望您再做什么了。”

　　听到这话，公爵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斯巴达院长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我是看着您长大的，您从小身体就不好，我们没有一个人不为您感到难过。大公死后，我们很高兴看着您的身体一天一天地好起来，可是私底下都说，您不是为了自己活的，您是为了我们而活，为了偿还您父亲的债而活，到您去了泽兰，那就是为了整个佐亚而活了。”斯巴达院长看着公爵，鼓起的脸颊终于牵起了一丝真诚的笑，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意，“大人，今天看到您，您真的是为自己而活了，这么多年来，这就是我们最想看到的。上帝都教导我们要享受生活，要不然我们也没有必要为了现有的一切感谢他。大人，这是您的生活，您应得的。现在不该是您问还能为我们做什么，而是应该由我们来问您，您如果需要我们，随时为您效劳，大人。”

　　公爵靠在高靠背椅上，因为心情激动，脸色有些泛白。这就是为什么赛尔巴乔大叔，巴度修士，还有斯巴达院长都不肯告诉他实情的原因……林珞菲站在公爵的身后，轻轻扶着他的肩，公爵的心思她是最清楚的了，回到城堡以后，公爵终于放松了下来，无意识地大笑，随口开着玩笑，这些都表明了公爵轻松愉快的心境，但是，如果只是因为自己幸福，就无视别人的痛苦，林珞菲也知道，公爵是做不到的……

　　“您就说出来吧，院长，即使不能为你们做什么，至少也可以在祈祷的时候替你们分担……”林珞菲的手滑过公爵肩头的披风，轻声道。与其瞒着他，让他总是悬着心，倒不如说出来，也比他这样牵着心思要好。

　　斯巴达院长瞧了林珞菲一眼，又看看公爵，抬手搓了搓下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一直相信，尽管有时候上帝的意愿让人很难揣测，但总是公正的。就比如公爵，二十七年的磨难，终于在这样一双温柔的黑眼睛里，找到了终点。

　　“大人，您要答应我，什么也不要做，事情还不算太糟。”想到那些鸡肉，斯巴达院长是有些沮丧，可是说到底，这都不算什么，他们自己就可以应付，而无需公爵做什么。

　　公爵淡淡一笑：“我答应，斯巴达院长。不过您也要答应我，如果事情真的很糟了，一定要让我知道。”

　　“成交！”这样的结果很令人满意，斯巴达院长高兴之下，甚至忘了，这么世俗的字眼是不能从一个修道士，特别是一位修道院长的嘴里吐出来的。

　　情况确实不太好，据斯巴达院长说，地方长官斯洛爵士提高了蓝沙尔和附近土地的租金，农夫们的收成，有一半要上交，这还不算被明目张胆地抢走的部分。山上早就不允许打猎了，那里已经变成了斯洛爵士和朋友们的私人猎场，斯巴达院长惦记的獐子、野鹿都成了斯洛爵士晚宴上的美餐，据说他们甚至把吃不完的肉拿去喂狗，还有他们豢养的打猎用的猛禽。修道院向来以最醇美的葡萄酒闻名，斯洛爵士派了人，用一小袋银币，“买”走了修道院所有的陈年美酒，当斯巴达院长看着他们用那种巨大的平板马车，一车一车地往外运修道院地窖里的那些圆木桶，禁不住痛心疾首，为了不再看到这悲伤的情景，院长把自己关在忏悔室里，他早忘了耶稣的劝诫，一遍遍地求上帝惩罚这些强盗……

　　公爵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斯洛爵士这样做，不外乎是出于和他叔叔当年同样的原因，竭尽所能的掠夺，贪得无厌地用这片土地的财富，来充实自己的银箱。斯巴达院长有一点是说对了，面对地方长官的暴政，在从前，公爵还可以严正地提出抗议和警告，但现在，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公爵不自禁地抬起右手，按住额头，可能是今天骑马太累了，他感到有些头晕，脑后什么地方，一刺一刺的疼。

　　“拉乌尔，不舒服吗？”林珞菲立即注意到了公爵的动作，焦急地问道。

　　公爵摇头一笑，没有说话，却很快把手放了下来。

　　听到林珞菲这样问，斯巴达院长怔了怔，目光也朝公爵望了过去，他看到了公爵不太正常的脸色，和神色间的疲惫。院长费力地站起身，往一旁挪了一步，把高靠背椅推回餐桌下，垂着头，为自己即将说的话感到有些羞愧：“大人，时候不早了，您也用完了午餐，就请回去吧，我也该做午课了。”这不是斯巴达院长故意逐客，绝对不是……公爵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需要休息。

　　公爵一叹，站起身，牵起林珞菲扶在他肩头的手，握在掌心，一边对斯巴达院长说道：“院长，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您。”

　　斯巴达院长挥了挥手：“明天吧，大人，明天我到城堡去，到时再说吧。这段时间，您一定要好好休养。”斯巴达院长本来不想显得这么柔情，可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多说了一句。

　　“谢谢，斯巴达院长。”公爵低声道。

　　离开的时候，公爵和林珞菲没有从来的路走，公爵带着林珞菲绕到了前面的教堂，蓝沙尔的教堂，是公爵和尼奥受洗的地方，也是在这里，还只是婴儿的尼奥被斐迪南大公远远地送走，成了一个没有家、没有亲人、甚至连姓氏都没有的孤儿。

　　林珞菲站在教堂的祭坛前，轻触高台，当年的那一天，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婴儿就是被放在这里的吗？公爵夫人一定已经知道了她的孩子将被送走，恐怕会抱着尼奥哭泣吧……林珞菲好像看到，斐迪南大公就站在一旁，看着痛哭失声的妻子冷笑，毫不在意地转身，径直走向那个他承认的孩子，想到那个冷酷残忍的人或许曾用手按着拉乌尔的胸口，林珞菲就直发抖。从那一天起，拉乌尔和尼奥的命运，就被彻底改变了。

　　“拉乌尔，后来，尼奥就生活在蓝沙尔的村子里吗？”林珞菲依偎着公爵，轻声问道。

　　“不，他被送到更远的地方了，翻过山，那里的村子人不多，也很荒凉。不过弗利奥有时会爬山到蓝沙尔来，我就是在这里遇上他的。”公爵好像陷入了回忆，低沉的语声又轻又慢，他不后悔遇见弗利奥，但却后悔没有察觉大公的意图，没能保护好弗利奥……

　　“拉乌尔，我一直觉得，尼奥会回来的。”林珞菲轻轻地道。

　　公爵一笑，知道林珞菲是在安慰他：“也许。”

　　林珞菲从公爵的怀里直起身，黑眼睛看着公爵，认真地道：“拉乌尔，是真的，尼奥一定会回来。”看到公爵的眼里滑过一丝疑惑，林珞菲盈盈一笑，继续道，“拉乌尔，过去的事，尼奥忘不了，他说他没有家，没有过去，但他却从没有忘记过这里的一切……”林珞菲想起那天晚上，尼奥拖着两条已经动不了的腿出现在公爵的房门外，在那个凄清的夜晚，望着星空，说出很久以前的往事……无论怎样伪装，他的心，敏感而柔软，连老唐•克伦索他都时时想起，又怎么可能忘了蓝沙尔的一切，怎么可能丢下和公爵的过去……

　　“相信我，拉乌尔，他会回来的。”林珞菲说得很肯定，或许因为要找洛瓦的部下，尼奥抽不开身，或许，因为他的伤，让他一时动不了，或许……但不管怎样，他一定会回到这片他出生的地方。对于他而言，放下了仇恨，就好像没有了生活的目标，迷失了方向的浪子，十有八九会回到最熟悉的地方，静静地，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公爵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我想是的，菲。”

　　林珞菲笑了，拉着公爵的手，催促道：“拉乌尔，我们快回去吧，今天很累了，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

　　公爵一边顺从地跟着林珞菲往外走，一边笑着说道：“菲，回去之前，恐怕还有一个地方我要去一趟。”

　　“是什么地方，拉乌尔？”林珞菲奇怪地问道。公爵的脸色不太好，林珞菲知道他是累了，心情也不好，心里着急，很想说，下次再去吧，但公爵已经又说了下去。

　　“菲，别担心，我还好，那个地方也顺路，不会需要很久的。”

　　公爵这样说了，林珞菲不忍再反对，低着头，默默地走出教堂，和公爵一起上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