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照影》锦泪曦

9、垂杨紫陌

　　苏巧笑有问题要请教许焱然和许君珩，顾清影在旁边听了几句，觉得不感兴趣，于是到竹鸣馆外等苏巧笑。
　　顾清影等在门外时，那个早上在琉璃堂与苏巧笑搭过话的猥琐神君朝顾清影走来。顾清影知道神君的凡人名字是贾巍。贾巍与她搭话，顾清影十分抗拒这个神君的靠近，于是甚是冷淡，贾巍只好无奈离开。

　　夜，用过晚饭，给许焱然，许君珩还有姚吟送过梅花酥后，顾清影开始给紫陌写信。
　　苏巧笑来找顾清影聊天，看到顾清影在写信，于是问她是写给谁的，而后就自问自答道，“反正不会是写给情郎的。”
　　顾清影放下笔，“的确不是，但你是如何得知的？”
　　“如何得知？当然是因为，你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怀春少女的样子，我一看就知道你压根没有情郎，没有情郎，又给哪儿来的情郎写信？”
　　“怀春少女如何，我又如何？”
　　“平心而论，我们小呆瓜……”
　　“不要叫我小呆瓜。”顾清影不太情愿。
　　“小呆瓜小呆瓜小呆瓜！”苏巧笑一脸“我就叫了，你能拿我如何”的表情。
　　顾清影认真纠正道：“不行。”
　　苏巧笑转身欲走：“我不打搅你了，你继续写信吧小呆瓜。”
　　引起她的好奇心之后，不给个答案就走？这也太讨打了。但是顾清影觉得苏巧笑孩子气，只好一笑而过原谅她，“信已写完。”语气中满满的无可奈何。
　　苏巧笑明白顾清影的意思，在她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脸得逞地看着她笑。
　　顾清影将写好的信折成纸鹤，施法作印，打开窗户，这只带有烛阴氏标志的纸鹤便振翅而飞。
　　神界各处都设有结界，只有在纸鹤上作有氏族特有的标志，并被结界处的守兵放行后，才可通过结界，顺利地到达收信的人之手。
　　苏巧笑看见顾清影的纸鹤上有烛阴氏标志，于是了然道：“原来是写给帝君与夫人，说起来，我也应该给我母亲写封信了。”
　　“并非是写给父母亲，而是写给我妹妹紫陌。”
　　“你有妹妹？”苏巧笑觉得不可思议和疑惑。
　　“名义上她是我的侍女，实际则情同姐妹。她是我去人间游历时救回来的。”

　　一千年前，春和景明，绿意盎然，草长莺飞的二月，顾清影漫步在城郊小道。忽然一阵春风柔柔拂过，夕阳之下的垂柳枝条随之摆动，像是窈窕淑女的倩影。顾清影本沉醉其中，却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离那柳树还有很远，顾清影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并且察觉到了有魔气息。腰间的惊鸿发出兴奋的嗡鸣之声，顾清影轻轻握住剑柄，警惕地朝那柳树走去。
　　顾清影离那柳树还有几步远时，看到有个血淋淋的人，准确的说，是血淋淋的魔，倒在柳树旁边的草丛中。顾清影没有放松警惕，但迈大了步子，加紧几步走到那魔身边。
　　顾清影确定那个魔昏迷不醒，以及周围没有危险后，才半跪下查看那魔的伤势。
　　这是个身量娇小，身材干瘪，看起来很缺乏营养的魔族小女孩。虽然她的脸上尽是血污，但也勉强可以看出她脸颊凹陷但长得不错。
　　小女孩伤得很重，可却并不是被乐术剑术法术所伤，而是被打成这样的。顾清影觉得疑惑，打架不是凡人才会做的事情吗？除了凡人，神、仙、魔、妖、鬼哪个没有法力？要想伤人，才不会赤手空拳。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小女孩是魔族，一个有法力的魔怎么会被凡人伤成这样？
　　顾清影想不通，但是即便这件事疑点重重，可小女孩的伤势很重，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等不及她把事情想清楚了。顾清影思来想去，咬咬牙，冒着极大的风险将这个敌族的小女孩带回了钟山。
　　其实不得不说，如果受伤的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顾清影也一定会救，但是绝无可能带他回钟山。
　　顾清影将小女孩救回钟山后，生怕父母不同意，却没想到，父亲虽然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母亲不只同意，还帮着顾清影照顾小女孩。
　　顾清影一直保持警惕，生怕是中了什么圈套。她虽然没上当受骗过，但是人间话本子里的主人公可常常因为善心遭受些无妄之灾。
　　一日，顾清影把自己的早饭端来小女孩房间，准备一边看着她一边吃，吃完之后再去为她盛上熬好的粥，却发现小女孩已经醒了。
　　小女孩双手抱着膝盖，头深深埋起来，缩在床头瑟瑟发抖。
　　顾清影走到她面前，将托盘放下，戒心未消，语气却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变得轻柔，“来，吃饭吧。”
　　小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立刻颤抖着向后退，从床头退到床尾，离顾清影最远才停下，只是眼睛还在盯着顾清影。小女孩的眼里戒备很少，更多是恐惧害怕。
　　顾清影戒心全消，她很想知道小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很心疼同情。她安抚道：“我不是坏人，这里也很安全，先过来吃饭吧。”顾清影指指桌上的早饭。
　　馄饨和灌汤包被盛在典雅精致的碗里冒着热气，散发香气。从没见过人间美食的魔族小女孩有些好奇，又被那香气引诱，她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顾清影，似乎是觉得眼前这个貌美的女子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不好接近，但似乎真的不是坏人，才慢慢地移到桌边。
　　顾清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着自己的早饭，觉得本就诱人的早饭更加香气扑鼻，她不由得有些饿了，只好问问小女孩话，以便转移注意力。
　　“我该怎么称呼你？”
　　小女孩只顾着吃，没理她。
　　顾清影只好换了个问题，“你的父母在哪儿？”
　　小女孩还是不应，顾清影见她胃口大开，吃得甚是开心，顾清影胃里的馋虫更加蠢蠢欲动。顾清影心想若自己吃饭时与她一起，看她吃饭，大概可以多吃几碗。
　　顾清影无奈，看看自己的瘪瘪的小肚子，轻叹了一声，不欲再打扰她。
　　可没想到，原本好好吃饭的紫陌听到这一声叹，慌乱地放下碗筷，紧张道：“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叫什么，家在哪里，父母是谁，我全都，全都忘记了。我不是故意不回答你的，真的，你别生气……”
　　顾清影微感讶异，解释道：“我没生气，你莫要害怕。”
　　即便顾清影如此说了，小女孩还是神色紧张。顾清影宽慰道，“别害怕，吃饭吧。”
　　顾清影说“吃饭”，小女孩就立刻服从命令一般拿起筷子吃饭。小女孩如惊弓之鸟，顾清影不由得对她有些疼惜。“你不必如此。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不会那样对你，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养伤，等伤好了再回魔界。”
　　小女孩有些茫然：“回，魔界？”而后又反应强烈地说：“不，我不回魔界！”
　　“可你父母会担心。”
　　“我不记得我父母是谁？我也不记得我是谁，可我就是不想回魔界。”
　　顾清影有些犯愁，“那你记得你是被谁伤的吗？”
　　“被谁……伤的？”小女孩脸上出现短暂的空白，随后又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后来你就留下了她？帝君和夫人居然同意你留一个魔族在钟山？”苏巧笑不可置信地问。
　　“父亲坚决反对，但母亲试探了一下紫陌，发现她确实记忆全无，便留下了她。”
　　“那紫陌这个名字又是怎么来的，她不是忘记名字了吗？”
　　“垂杨紫陌洛城东。我给她起了个名字。”
　　“这个紫陌一定有问题，怎么可能会记忆全失？怎么可能会被凡人重伤？怎么就那么巧，碰上的是你而不是别人？”
　　顾清影看着苏巧笑郑重其事的模样，忽然觉得她这种表情很让人信服。于是很认真的，不仅仅只是为她解释，还带了些许商量意味，“我此前并非没有考虑过，可是相处了一千年，紫陌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她只是一个纯粹的小女孩。”
　　“顾清影，你太单纯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苏巧笑劝说她。
　　“我相信我的判断。还有，我并不单纯。”
　　“你也太过自信了，还是保持警惕好。”
　　“可是，即便她真有目的，她又是图我什么？”
　　苏巧笑愣了一下，没回答。顾清影不欲再谈。
　　苏巧笑却又幽幽道：“就是因为不知道她图什么才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