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横苔

5、南谨上神

　　梳妆完毕，老乔带着境中的精灵们都出去了，无忧阁又恢复了原先的安静，凤朝歌注视着眼前的镜子，只见镜子里的仙子，穿着一袭赤色长裙，肩上披着淡金色的羽纱，腰间用一条朱色织锦拢着，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金色秀发上插着一只赤金凰翎簪，白玉般耳垂上戴着一双鎏金祥羽环，映得面如芙蓉，肤若凝脂。

　　镜中女子，唇角勾起，浅浅一笑，刹那风华。

　　老乔说天宫二皇子，那定是承权师兄无疑了，在嘉南学院，凤朝歌是以子朝的身份示人的，一只赤色极乐鸟，和她现在的样子相比，不仅真身变了，在容貌上也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她并不担心承权师兄会认出她，而南蓁，她到是很期待和她的再次相见。

　　朝华殿正对着幻境入口，离后院并不远，不过距无忧阁倒是有一段距离，需行过院心碧湖，穿过朱色长廊。

　　还未进殿门，便听见母皇的声音从大殿上方缓缓传来。

　　“我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唤朝歌，如今正一万三千岁。”

　　朝华殿并不大，堪堪只有天宫的凌霄宝殿的一半大小，凤凰一脉极爱金色，也许是和他们原族本身的血脉有关，每一代的族主都是金羽凤凰，金色，也成了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朝华殿上方的宝座是一只展翅金凤，凤氏族主正坐上方，金色华服上绣着一只闭眼浅眠的凤凰，华贵的凤冠熨帖的戴在头上，坐姿雅正，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高贵雍容。这便是凤朝歌的母皇，凤凰一脉如今的家主：凤孜瑜。

　　凤朝歌走进大殿，赤色裙摆随着行动间慢慢摇晃，仿佛朵朵红瓣莲花，不疾不徐，庄重优雅，脸上是平和淡然的神情和不深不浅的笑容，这是从小跟随母皇训练了千百遍的动作，也是她面对所有外人时，必须展示的形象。

　　未及殿中，就见母皇对她缓缓招手。

　　“歌儿，过来见过天后娘娘。”

　　玉舞上神，如今的天后，原来的花界之主，端坐在大殿左侧的戴青玉座上，国色天香，素雅高贵，白玉素裙上绣着朵朵绽放得艳丽的牡丹花，凤髻露鬓，娥眉淡描，眸含清水，顾盼生辉。
　　“凤凰谷朝华境凤朝歌，拜见天后娘娘”。

　　天后转向殿中，脸上的笑容慈祥而清和，从座上下来，亲切的挽着凤朝歌的手，很是喜欢般的上下欣赏着。

　　“早就听闻凤主有一个女儿，养在朝华境里，不曾出门，原来竟是这般倾国倾城。”

　　又欢喜的多看了几眼，而后转过头，看着下方处坐着的一名黑袍仙君，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

　　“要是我有一个这样的闺女，该多好呀，只可惜啊……我就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一根筋的直骨头，整天就喜欢舞刀弄枪的。”

　　承权正望着殿中，不知在看着什么，竟发起了呆。恍惚中听见母后的声音，急急忙忙站起来，速度有些快，衣服下摆带着打翻了桌边的一杯酒，又匆忙的扶起来，慌乱中，古铜色的脸上慢慢染上了红晕，似乎有些羞愧，急道，“母……母后……”

　　“都说天界二殿下，文武双全，端正持重，听闻昨日在嘉南山，也拜入童渊神尊座下，日后定是大有作为。”凤主夸赞道。“天后娘娘福泽深厚，是有福之人。”

　　天后笑笑，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了，回到座位，话题一转。

　　“我这次前来拜访凤主，也确是有事相求，家中弟妹身体一直不好，前些天病情严重，连睁眼都困难了，药王说还需凤凰真火逼出寒气，所以只能来求助凤主。”

　　凤主已然料到，客气着。“昨日，承晔殿下已经到了境内，南谨上神也安置好了，待药王备齐药材，就可以开始了，原是小事，没什么麻烦的，倒是让天后前来一趟。”

　　“我这侄子，年龄尚小，但性情骄纵，就怕他一人照顾不好母亲，所以我前来照看一番。”
　　天后拿起桌上的釉玉碧盏，抿了一口茶，神色请和，睫羽慢抬。

　　“他父亲走得早，母亲又身体不好，故而性情冷淡一些，又自小不爱与人相处，渐渐脾性古怪了一点，所以我实在放心不下。”

　　“让天后娘娘关切至此，承晔殿下倒也是好福气。”

　　凤主接着天后的话轻赞了一句，而后视线转向天后身边一白衣女子。

　　“这位是？”

　　“这是天山雪狐一族的南蓁公主。”天后侧过身，拉着南蓁的手，轻轻拍两下，像是安慰一般。“是我那侄子的表妹，因为放心不下她姑姑，所以也跟着来了。”而后，又似乎是想起什么来似的，看向殿中的凤朝歌，笑道：“倒是和朝歌公主一般大，想来也是能玩到一起去的。”

　　凤主笑笑，没有回答。

　　倒是南蓁抬起头来看向了凤朝歌，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像是冻结起来的冰块。凤朝歌感受到目光，也转过头来，见是南蓁，朱唇微勾，偷偷的眨了一下眼。

　　“凤主，这孩子担心南谨上神，要不让她们一起去看看吧。”

　　凤孜瑜见天后似乎有话要说，便吩咐凤朝歌带着南蓁一同去了望月轩，两人刚出殿门，便听见后方传来天后的声音。“权儿，你也去看看你婶婶。”

　　朱色长廊上，凤朝歌南蓁走在前面，承权闷葫芦的跟在后头。

　　“南蓁师姐，好久不见呀？”

　　“昨日”

　　“嗯？昨日怎么了？”

　　“昨日见了。”

　　“嘻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我没骗你吧，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我还以为得十日后呢……对啦……你姑姑怎么了？”

　　“病了。”

　　“我知道是病了呀，想问是什么病？”

　　“不知”

　　凤朝歌南蓁用谜语传话，待她再问下去，南蓁就没有回答了，碍于承权在后面，又不好使小动作，忙在心里安慰自己，师姐不喜话多，待会到了便知道了。

　　望月轩是一处客房，距朝华境后山较近，后山处有赤炎洞入口，赤炎洞内乃是凤凰一脉修炼之处，其内有万年不灭的九天凰火，对润养仙体，辅助修炼极为有利，不过这些作用仅仅限于修炼火系功法者，况且朝华境又千年难开一次，所以除了凤凰一脉的子弟前来修炼，其他人根本是无法进入的。

　　南谨仙子的身体需要九天凰火逼出寒气，又因着她是雪狐一脉，天生修行寒系功法，强行打入九天凰火，不仅不能逼出寒气，反而还会损伤仙体，所以就将其安置在望月轩，靠九天凰火的余温适应一二。

　　还未走进，就见望月轩内红光漫漫，这是赤炎洞里九天凰火染出的色彩，带着凤凰一脉独有的温度，虽不炙热，但是对寻常仙族而言，还是有些闷的。园中侍立的小仙是生面孔，似乎是从境外带来的，虽然热得额头上布着一排汗珠，但是仍然在有条不紊地忙着收拾药草。

　　三人踏进园中，就见一抱剑男子从屋内走来，比较年轻，容貌清秀，大约几万来岁，躬身行礼。

　　“参见二殿下，表小姐。”

　　“这位是凤凰谷的朝歌公主。”承权看着凤朝歌，对男子道。

　　“参见公主。”凤朝歌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无恨，婶婶和你家公子呢？”

　　“夫人和公子在屋内，夫人刚刚醒来了一会，现在又睡了，公子在里面陪着。”

　　“带我们进去看看。”

　　望月轩乃是雅舍，虽然比不上凤朝歌的无忧阁大气豪奢，但是也极具朝华境的特色，屋内陈设大多是由赤炎石或赤炎玉打造而成，凤凰谷中独有的碧抟木造出的桌椅木架摆放其中，窗明几净，绿植茂盛，素朴中透着雅致。

　　再往里走，转过隔屋的屏风，便见一玄袍男子坐在床沿，拉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妇人的手，轻轻按摩，神情温和，动作轻柔。

　　床上的妇人像是进入了梦境一般，睡的很沉，似壁似玉，亦酥亦脂，若娟若锦，如月如花。

　　好看，真的好看，凤朝歌在心里惊呼起来，虽然她没有见过很多的仙子神女，但是无论是在古籍美人卷上，还是以往所见过的女子，似乎都不及床上女子的半分。

　　再仔细一看，眉眼间和南蓁有些像，估计这位就是南蓁的姑姑吧。

　　坐在床沿上的玄衣男子，似乎感到了有人来，但手上动作没有停下，很专注，并未抬头。

　　“公子，二殿下和表小姐来了。”

　　男子不咸不淡，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还有朝歌公主也来了。”无恨在旁边，又轻轻提了一句。

　　男子僵了一会，眉间似有所动，而后，停下手中动作，偏过头来，目光落在室中三人，缓缓的，慢慢的，从左向右移动，最后在凤朝歌身上停下。

　　这一刻，凤朝歌才看清男子的样貌，面如冠玉，长眉如剑，棱角分明，恍恍间，似有三分妖媚，三分薄凉，六分冷酷，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魅惑，好看。但观其眸眼，却似冬夜寒潭，刺骨玄冰，极其冷漠，极其深沉。

　　看着这样一双眼，凤朝歌心里倒有些不适，总感觉那眼里真的藏着万年寒冰，像是能冻死人似的。被这双眼一看，后背微微一凉，连微笑都在嘴角凝滞了。缓了一会，才若无其事的款款笑出。

　　可男子却神情不变，没有回应，也不见问候，转过头，又去忙手中的动作了。

　　见男子这般，凤朝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嗯……这是……什么态度？……天后说的那个侄子就是这个？可是她确定这是性情冷淡了一些？脾性古怪了一点？天宫之人说话都是这么客气委婉的吗？就算是一个无关之人来看望他母亲，也应该寒暄两句吧……更何况，这里还是她家！

　　凤朝歌在心里腹诽了不少，但是脸上却不见生气，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容，倒是站在一旁的承权怒道。“阿晔！”

　　男子恍若没有听见般，不怒不理，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算了，算了，见到男子对承权和南蓁的态度也就那样，估计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怪脾气吧，也没什么好气的。这样一想通，凤朝歌也就没在意了。只是这寝室里并不大，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外人，多待不便，说了句还有事，便告了辞，出去了。

　　承权以为凤朝歌是被承晔气到了，无奈的瞪了他一眼，便追了出去。

　　“公主，阿晔他……”

　　承权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脸上也有些羞饬。

　　“二殿下不必解释，朝歌都明白，南谨上神身体不适，承晔仙君定然是内心担忧，顾不上其他的。”

　　凤朝歌莞尔一笑，看着承权解释不出，而略显焦急的样子，有些释然，看来他们也是为这脾气古怪的仙君操碎了心吧，又何必为难他，更何况，只是件小事，她也没放在心上。

　　承权见她似乎是真的没有介意，脸上的笑容真诚而自然，也跟着心情好了点，嘴角扬起，有些憨，还带着点傻，脑海又不知想起来什么，隐隐中又有些羞饬，古铜色的脸上慢慢爬上来红晕。

　　凤朝歌没太注意，说完就走了，她心里呀，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