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既来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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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了？”屋里传来小女孩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急切。
“回二小姐的话，是大小姐房里的素练姑娘。”刘妈妈一边打起帘子，一边回小姑娘的话。
“是素练？快，快请进来。”躲在床上生闷气的小姑娘登时便坐了起来，一把扯过架子上的外衫，趿拉着绣鞋便转出了蜀绣的四合屏风，刚迎了素练进来的刘妈妈见了这幅样子，急忙拦住让人给这小祖宗穿衣服提鞋，生怕冻着这宝贝眼珠子。
这小姑娘正是延陵江氏东府二房的二小姐，闺名唤做江映容。此时小姑娘只盯着香云纱屏风外影影绰绰的身形，正是她大姐姐房里的素练。素练摘了斗篷，刚抖了身上的雪，正在外间去着寒气。江映容却等不及了：“是素练来了么？”
素练知晓二小姐是个急性子，也不敢耽误，立即就回了话：“回二小姐，正是奴婢。”素练比大小姐只大了一岁，却十分稳重干练，又温柔细心，在府里颇讨人喜欢。
“阿姐怎么说？我能去灯会吗？”
素练整理好衣服，身上的寒气也散的差不多了，这才绕过屏风到二小姐面前：“二小姐别急，奴婢正是来传大小姐话的。”
“快，玉珠，给素练搬个凳子，坐下说。”一个与素练脸庞七分相似，只有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搬了绣杌子来给素练坐。
“谢二小姐。”
“阿姐怎么说？她同意了吗？”江映容一脸的希冀，两只眼睛像是廊下与丫头玩耍的小花猫一样瞪着，十分可爱。
素练忍俊不禁，笑着答了:“大小姐的意思是，近日里雪大风急，天气不好，怕是到了上元节那日也难会见晴，老爷和夫人的马车便是因风雪阻在了舅老爷家里，还特地差人传了信儿，让您和大少爷别出门儿，省的有什么不好。”
江映容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白嫩的小脸儿皱的跟包子似的：“可是今儿才初十，我衣裳首饰都准备好了，许多小姐妹都约了我，怎么能不出去呢？”二小姐显然很生气，十多岁的小丫头脸上肉肉的，生气起来也显得可爱，“反正都觉得我不懂事，不就是不想让我出去嘛！”
“二小姐这就想岔了，从小年到现在断断续续下了半个多月的雪，看着是软和松散的，可底下早就冻实了，滑得厉害。前儿个听说前院一个护院还摔断了腿呢，咱们的马车就更不好走了。再有啊，今年冬天冷的出奇，周围好些个村子都闹了饥荒，山上匪乱又起，城里混进了什么流民歹人的，也不安全。这都是为着您着想呢。”素练温声解释。
明明知道素练说的句句在理，可是二小姐还是想争辩一下：“那为什么晖哥儿能出去，今儿一早欢喜还跑过来给我送东街杨记的早点，不是他出去买的，还能是谁？”
“我的二小姐，您可宽着心吧，大少爷从初二那日送老爷夫人出城时在南城门跟人吵嘴后，就一直被大小姐拘在自己院儿里抄书，这都四五日没出来了。杨记的早点是大小姐吩咐人送来的，就惦记着您和大少爷爱吃呢。欢喜那个猴儿指不定是听了大少爷哪句话，故意气您来的。”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大小姐还说了，过两日给她送礼服的绣娘师傅就来了，让再给您量几身春衫。二月二、上巳节，都是好时候，您大可以把小姐妹都请来，在咱们园子里起个会；再不行就去西山郊游踏青。还要打几件精巧伶俐的珠花璎珞手镯子，再没有这么好的了。何必非要在这冷呵呵的天儿去逛什么劳什子灯会呢？”
二小姐嘀咕两句，忍住笑意板着脸说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去，只是她们邀请我罢了。既然阿姐这么说了，那素练姐姐去回了我阿姐吧，我不去就是。等雪停了，我去齐心阁陪她用饭。”
“是，奴婢这就退下了。”
素练穿了斗篷从二小姐的安心阁出来往自家小姐院里去，一路上遇到来往的丫头小厮，都叫一声素练姑娘。江家大宅仿江南园林，两位小姐的住处都在东边儿，中间本来有廊桥，但雪天路滑，便从中间小花园里走。正走到那株琼花树下的秋千架旁，看见一旁的冬青树不住地抖动，素练伸手从里面揪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孩童，小厮打扮，正是大少爷房里的欢喜。
“姐，姐，姐你放开我。”欢喜挣扎着要逃开。
素练松了衣摆，揪住了欢喜的耳朵：“你不陪大少爷在房里抄书，跑到后院儿来做什么？”欢喜比玉珠小两岁，二人是素练的亲弟妹。
“少爷跟咱们玩儿游戏，说后花园里的冬青树下埋了一坛百花蜜，谁找着了有赏。”欢喜一副骄傲的神情，仿佛他已经找到了似的。
“少爷人呢？”
“少爷去小厨房里找山药和红薯了，说一会儿在院儿里烤了蘸蜜吃。”欢喜一点都不介意这么直接的把自家少爷给卖了。
“皮猴儿，我一问你就说了，待会儿怎么跟少爷交代？”
“反正什么都瞒不住大小姐，你问了就等于大小姐问了，少爷也没什么办法，总归是要挨训的。”大小姐江映初最得江氏夫妇宠爱，自小跟着母亲学习掌家，教导弟妹，在府中颇有威严。
“你们动静小点儿，让许妈妈看着别点了东西，我不告诉大小姐。”素练又交代了几句，才放欢喜回去，自己往齐心阁去。
“素练回来啦，大小姐刚还找您呢，快过去吧。”大小姐的奶娘何妈妈从正屋里出来，见了素练，便催她进去。
“这就来。”素练加快了步子来到正堂，看自家大小姐正在看书，便轻声唤了一句：“大小姐，奴婢回来了。”
江映初抬眸，一双琉璃美目清冷异常，这是她的习惯，只要专心做一件事，情绪看起来就会有些冷清。见是素练，便合起书，指着一边的凳子让素练坐下：“容姐儿可闹了？”
“那倒没有。奴婢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将利害关系都说与二小姐听，起初是有些不乐意的。不过听了您要给她做新衣服，打新首饰，便也同意了不再出去。”素练看着自家小姐，最近几日大小姐似乎沉稳了许多，虽说做事还是雷厉风行，不过可以看出来，其中思虑越发周全了些。
“这就好，这几日城里不太平，你也告诉府里其他人，无事不要外出，出门采买的一定要结伴而行。尤其叮嘱门房，绝不能让少爷小姐出门。”江映初的声音很轻，但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素练说着起身就要告退。
“现下不急，你先下去歇着。晖哥儿正忙着生火，容姐儿刚得了好处，能安生一两日的。”江映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和素练对视，二人心照不宣。
素练笑道：“欢喜果真是说着了，什么都瞒不过大小姐。奴婢已经叮嘱过了让人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物极必反，拘得太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就让他们自己闹吧。”江映初重新打开书，让素练退下。
屋子里只剩江映初一人，她将书扔到桌子上，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她已经来到这里三十天了，十天前一觉醒来就是在这里，江映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在做一个梦，梦里全都是江氏一族灭门之灾，全都是书里那个江映初的悲惨命运，像梦魇一样缠着自己。昏昏沉沉的在齐心阁里睡了一日，她才接受了这个现实，她来到了书里，成了书里的江映初。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么自己就可以改变这里，改变所有人的悲剧，江神医不必死于匪祸，江映容不会被歹人掳走羞辱致死，江映晖也可以不用到颍州书院读书，也就不会染上歪风邪气，自取灭亡，那么江映初也就不用重蹈覆辙，所有的遗憾，自己都可以尽力改变。
所以江映初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阻止江神医也就是江红礼出门，阻拦未果，就让江夫人甄氏和他一起去，甄氏思虑周全，若是像原本那样被雪困在娘家，她必定不会冒雪赶路，也就不会遇上劫匪。等开始下学，她又将江映晖关起来，不让他出门，避免遇上颍州书院来招生的人；拦着江映容不让她去上元灯会，避开那一场乱子，保住这个小姑娘。
至于其他的事，还需要慢慢思量，比如，齐豫。
江映初觉得自己额角抽疼，心口也有些闷闷的，这些天来一下子想了太多东西，已经超过了自己这个好吃懒做米虫所需要考虑的范围了。来到这里之前，江映初父母双亡，留下了够自己花几辈子的遗产，她只需要按自己的心思活在自己的舒适圈里，生活过得有些丧，态度很消极。谁成想一夕之间，自己就要承担起这么多人的命运了，以后怕是有的头疼呢。只希望天遂人愿，她真的能改变些什么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既来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