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凌漓

1、一

　　云贵交接处，多有苗人聚集，汉人一向和苗人疏远，且都不来往，更是引得民族纷争越发强烈。云贵雨林深处，多为热带气候，常年潮湿闷热，毒物瘴气颇多，除了苗子之外无人敢在那走动，渐渐成了无人协管的地带，慢慢地一些苗人占山为王，创立了一个名为碧落教的教派。碧落教很小，人员不及百人，却人人善于耍使蛊毒降头等手段，在江湖上也逐渐有些名气，但也多被人划分为邪教一派。
　　小蛮手里扯过一根竹丝，在手中闲闲地晃悠，一直跟在那四人后面，看着那四人被大花蟒追的四处落荒而逃不禁拍手叫乐。也不晓得那四个不知好歹的人来圣地做甚，小蛮暗下决心，非得好好耍他们一耍。
　　领头的铁鹧鸪，扶着树干闭眼暗自调节紊乱的气息，身上脸上都溅满褐色的泥浆，古铜色的脸上一条长长地刀疤斜斜地从光光的脑袋划向嘴角，本来颇为邪气的脸更加可怖。
　　钱老三一屁股坐在树桩上，一拳狠狠地砸在烂泥里，“妈的，这烂地方差点害的爷爷丢了性命，也只有那些该死的苗子会躲在这里。”说完拼命地喘气。
　　宇文青木一身灰衣也早已狼狈不堪，清朗俊秀的脸此时也晦暗难堪。从腰间掏出水袋递给铁鹧鸪，“师傅，喝点水吧。”
　　铁鹧鸪看了眼宇文青木，他的嘴角因干燥裂了一道大口子，在路上所有的口粮全部丢失，仅仅剩下宇文腰间的水袋，此时却先拿水给自己喝，铁鹧鸪暗自摇头，从中原远赴苗疆追捕墨漓，此行到底是对是错？来时一行十余人此时却仅剩四人，丧生墨漓手下四人，陷入沼泽瘴气三人，死在毒物下四人。墨漓不死，怎可回中原？铁鹧鸪胸中痛苦难耐，回中原有何颜面面对堂主，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可来这苗疆已过了六天，仅仅追到墨漓一次，而那一次，也损失了四员大将。现在又困在这沼泽之地，迷失方向，如何是好？铁鹧鸪缓缓喝下一口水，又递回宇文青木，宇文青木看出师傅眼中的困惑挣扎，露齿一笑，“天无绝人之处，师傅。”
　　铁鹧鸪勉强一笑，“但愿吧。”
　　索里从树上跳下，瘦长的身材如猴儿一般，“天渐渐黑下来，东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瘴气，如果我没猜错，我们快接近碧落教了。”
　　铁鹧鸪眉头皱起，“不行，我们不能被碧落教发现，那些苗子自称为碧落圣教，不允外人踏入，更别说汉人了。”
　　此时，西边传来一阵尖锐短促的笛音，几人脸色发白，那墨漓是个爱笛之人，笛不离身，此时听到笛声如听见地狱的召唤之音般。宇文青木拉住师傅的衣袖，“这不是墨漓的笛音，墨漓身上的是长笛，这只是苗人的短笛音，看来有苗人来了，我们藏起来吧。”
　　铁鹧鸪点头，几人飞快地跃上树上。
　　笛音越来越近，从四面八方传来。钱老三躲在树后，额头沁出薄薄地一层汗液，喉头也因紧张上下滚动。他害怕墨漓，可更怕苗子，他自小听说苗子使起毒来，连全尸也不给人留下，皆以全身腐败臭烂收场。
　　一把明晃晃的苗刀缓缓搁在钱老三的脖子上，弯弯的刀尖抵在喉头，钱老三肥胖的脸颊因恐惧颤抖不已，“你，你是谁？”
　　小蛮咯咯笑道，“我就是你说的该死的苗子。”
　　钱老三瞳孔急剧睁大，他本就是胆小怕事之人，听到是苗子，双腿一软，尿了裤子。“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小蛮嫌恶地啐了一口，“这么大的人了，竟然吓得尿裤子。我还以为你们汉人有多大能耐呢！”
　　铁鹧鸪和宇文青木从树上跃下，铁鹧鸪上前一抱拳，“在下斩魔堂铁狄，人送外号铁鹧鸪，来到贵地，多有叨唠，还望见谅。”
　　小蛮显然不屑汉人虚伪的这一套，“礼尚往来是那你们那得规矩，我叫小蛮。”
　　铁鹧鸪看那名叫小蛮的少女似乎并无同伴，上前一步道，“姑娘是否是碧落教人?”
　　小蛮把头一仰，骄傲地说，“龙天河是我阿爹。”
　　铁鹧鸪不禁抬头打量那少女，少女年纪估摸十五六岁，肌肤欺霜赛雪，一双大眼灵气逼人，穿着一身青蓝色的苗家少女的裙装，窄窄的袖子和裙摆上绣了戏水鸳鸯，脖子和手腕都带了银饰，微微一动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想不到这少女竟是碧落教主的女儿。
　　“原来是龙大教主的女儿，失敬，失敬。”铁鹧鸪再一抱拳。
　　“没什么好失敬的，在我们苗寨，他只是我阿爹，不是什么教主。”
　　“不知姑娘可否放了在下的同伴？”
　　“呵呵，”小蛮脆脆一笑，“好啊！”双手一拍钱老三后背，把他推了过去。
　　宇文青木接住脸色苍白的钱老三，“多谢姑娘。”
　　小蛮转过头看了眼宇文青木，只见他一身衣服都已破败，袖子上还划了长长一道口子，不禁掩口笑出声来。
　　宇文青木脸上微微发红，只觉尴尬，不敢正视小蛮。
　　“我们无心误闯贵地，之因追查一人。现在我们迷了方向，还望姑娘指点迷津。”铁鹧鸪诚恳道。
　　“你们以为闯进了碧落圣地那么好出去吗？”小蛮手指缠绕着黑而亮的发丝，淡淡道。
　　“还望姑娘见谅。”
　　“哼，闯进碧落圣地的下场之后一个，你们知道是什么么？”小蛮微微一顿，不等他人接话，径直道，“你们汉人不是喜欢说我们是邪教吗？那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邪教！”
　　小蛮露出手腕上的手链，轻轻一晃，手链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铃音。只见钱老三突地从树桩上滚下，捂住肚子，哼唧翻滚不已。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冒出，脸色灰白一片。
　　铁鹧鸪一惊，想必是刚刚她放了钱老三之时拍了拍他，“你下蛊了！”
　　“你们以为养蛊容易么？给他下？他不配！”小蛮笑着说。
　　铁鹧鸪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同伴在自己眼下死去，他猛地抽出弯月刀，宇文青木连点钱老三身上几个大穴，想为他止痛，眼看铁鹧鸪抽出弯月刀，铁鹧鸪一把弯月刀驰名江湖，谁人见了不畏惧三分，看来师傅是心急不已，此刻本不该和那妖女动手。
　　小蛮也不害怕，坐在树桩上，用手托住腮道，“你以为我的蚀骨虫这么好解？点几个穴就能让他没事？呵呵，你太天真了，你也别妄想给他输送内力让他逼出虫来，那样反而会让蚀骨虫钻进他的心脏，到时候大罗神仙也难救咯！”
　　宇文青木立马住手，看着钱老三在地上不住打滚，恳求道，“姑娘可否高抬贵手，放了他？”
　　小蛮摇摇头，头上的银质头饰也随着摇晃轻轻摆动，好看极了。只是宇文青木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妙龄少女不是应该坐在闺房中抚琴绣花吗？怎么会练就一身这么毒辣的本事，连见到男子也是大胆直视，看来苗女果真泼辣。
　　“你们马上也要死了，还担心他人的死活干嘛！”
　　铁鹧鸪本就心情不爽，也不废话，提起刀就朝小蛮劈去，小蛮费力躲过，拔出刀来抵抗。不想那铁鹧鸪竟然刀法出奇的好，小蛮左躲右闪没两下，苗刀便被弯月刀砍缺了两个口子。小蛮心中气极，抛下苗刀，从腰间锦囊掏出一把冰蝉针，针上啐了冰蝉的剧毒，常人碰上必死无疑。朝铁鹧鸪撒去，铁鹧鸪轻巧躲过，那冰蝉针钉上树干上，树干周围立刻乌黑一片。
　　铁鹧鸪心中冷笑，黄毛小儿，竟如此不自量力。
　　碧落教本就不已武艺为精，多以用毒为主，武艺为辅，小蛮武艺平平，自小多在苗寨，自以为除了圣姑和阿爹就天下无敌了，今儿碰上了铁鹧鸪一行，几招之内就分出高下，气的小脸通红。
　　铁鹧鸪惧她是龙天河的女儿，无心伤她，以手刀朝她手腕劈去，顿时小蛮手中的冰蝉针都掉到地上，双手无力。铁鹧鸪钳住小蛮的双手，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交出解药。”
　　“你先放了我。”小蛮狠狠盯着铁鹧鸪，狠声道。
　　“先拿出解药在下便放了姑娘。”
　　“你怀疑我？”小蛮瞪大了眼睛。
　　“是姑娘值得怀疑。”铁鹧鸪淡淡道。
　　“你这死秃贼，我还不给了。你别落在我手里，我定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小蛮咬牙切齿地说骂道。
　　索里一听小蛮骂铁鹧鸪死图贼，看了看铁鹧鸪的光头，不由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