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影惊鸿》玟岱

1、久别重逢

　　那是个无以婉拒的应酬，陈江华应着地址与人通话，中间的包厢是双数，他便顺着自己上楼的左数顺序准备进去。门未上锁，他就默认了是这间厢房，顺着跟电话里的人说话，“不用等了，我进来了。”

　　他起初以为因为是场子人少，于是见他到了会稍静一瞬，可一抬眼，陈江华的眼里，就仅仅倒映着那人的模样。
　　瞬间脑中有如风过流火，轰鸣振心，那样堪堪失去自己多年来的冷静自持，不动声色。
　　苏向时轻飘飘地倚在房间的沙发上，脖颈向背面的边角靠，带着他那一整个脑袋都往里，于是将自己不设防地前颈连同喉结向人展示着。他那被日光灯照映的冷白肌肤让并不红润的唇成为唯一的亮丽颜色，可今日有似乎不同，或许喝了酒，连此时的陈江华并未戴着眼镜，也似乎看到了苏向时眼睫带着的湿热水汽，陈江华有点眼红。
　　苏向时唇齿微动，似乎还是总很不安，嘴角有点血痂，莫名惹到陈江华抑制不住的心火，愈烧愈旺。
　　而陈江华眼前似含雾气，心脏又狂跳不止，于是可见他修长大衣下的黑色贴身毛衣起伏不断。他又注意到苏向时右手无力地垂下，拿着手机，音乐声与之传出，可见苏向时当真是睡到熟。
　　*
　　陈江华虽愤然难抑，也自知是自己误认房间打扰了对方。短短几秒汹涌难抵的复杂感情让自己失态，在这几秒的独角戏里自己黯然伤神，又自觉无趣，准备离开。
　　乍一声闷响，是苏向时的手机不受力地落在地毯上，也把苏向时惊醒。他来不及思考就惯性地想顺势接住手机，却差点跌下沙发。
　　他当真是熟睡刚醒一般，顾不上茫然不解，又如此失态。
　　*
　　眼前的人似乎在静静审视着这一连贯愚蠢的出丑，少年时清瘦挺拔的身躯变得高大健硕，长身长腿的隐没在称体剪裁的风衣，让他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显得格外成熟稳重。
　　如果是17岁的陈江华看到这样的场景，眼神里会带着明显的讥笑嘲讽，会傲慢地轻嗤一声。但25岁的他，眉目从容淡定，深黑暗沉的瞳孔只是在客观地直视着眼前的自己。
　　他曾深吻来人淡薄的唇角，细细舔舐着喉结的炙热，会静静描摹那在柔和日光下显现的下颌线。可在这无声的对视中，他仔细观察，陈江华也在日月蹉跎间渐渐磨砺，愈加凌厉的棱角让他凸显出不可收束的攻击性。

　　那个瞬间似乎时间静止，但又并非多么漫长，两两相望，四目相视，是悠久而无言的哑剧。
　　事实上他们都无法云淡风轻，更不可能相视一笑就泯没掉年少轻狂的热恋，谁也未曾忘记过仲夏夜里如梦似幻的冲动告白，那隐没在胸膛的滚滚热血和怦动不停的心跳应证着沉默的一切。
　　想想多么可笑，三千多个日夜难安不会再诉之于口，多少的不甘和遗憾抛诸脑后。这里只有两个成年人在失措与局促间拼命维持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