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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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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灯火通明。
辛融目光沉沉,手上的针在内劲的催动下精准落到一个个穴位。
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容不得半点误差,他心无旁骛,不敢有丝毫松懈。
忽的,沉睡中的怀与突然身子猛烈颤动,辛融赶忙搀扶着他,使他侧过身子。
怀与未睁眼,眉头紧紧皱着,猛地吐出一口暗色的血来!
见状,辛融反是好像认定了什么一般,松了口气,施针的手法也越发自信。
身为医者,辛融一向有着很好的耐心和专注力。整个治疗过程他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期间但凡有一次晃神,都有很大风险。这对于平常人来说绝无可能,但是辛融能做到。
人皆有独属于自己的天赋,而辛融的天赋就在那不可思议的、常人难及的集中力。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才能,所有的研究都围绕如何更大化发挥自己的才能,扬长避短。
待到最后一针取出,辛融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两个时辰……也许还是太过勉强自己了。
只要是人都是有极限这一点,是辛融父亲教会他的,他也铭记在心,始终恪守。但是,怀与并非旁人,是值得他这么拼命的人。
赵家于他,恩重于山。赵旭愿意将赵家衣钵传承于他,赵夫人视他如己出,赵家兄弟和采歌也是对他颇多关怀,从未把他当成过外人。赵盛的不拘小节,赵益的心细如发,采歌的力排众议。辛融不愿意理所当然享受着别人对他的好,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因为辛父辛母对他一贯如此言传身教,他也坚信男儿当如此。
怀与待他,也同样是真心一片。虽然他不能连贯言语,但是对辛融行动上的照拂,再愚昧的人也看得出。
也许因为辛融是采歌的弟弟,是爱屋及乌。可是那真情不惨杂质,辛融亦视之为珍宝。
最让医者欣慰的瞬间,莫过于历尽辛苦钻研出的医治方案成功让病人摆脱疾病纠缠。
他所能做的已经全部完成,剩下的便是等待怀与醒来。
那一口提着的气沉下去,无边的疲惫便铺天盖地袭来,辛融眼前一黑,四肢百骸如蚂蚁啃噬一般麻软,他一下栽倒在地。
屋里传来的巨大声响惊动了屋外焦急等待的人。
采歌心纠成一团乱麻,按捺不住往里面看去。
她看到辛融倒在地上!
辛融如此状态,治疗想必也无法继续。采歌顷刻间心思转过,已有了最坏的准备,招呼下人将门撞开,疾步进去。
她不知辛融已经医治到了何种阶段,不方便移动怀与,可辛融如今失去意识,这般躺在地上也不是长久之计,她遂命人准备了柔软织物铺在桌椅之上,简单制了一张床。
她毕竟是赵家的女儿,医术虽然不及辛融,常见疾病却还是能看得出的。她伸手手指放在辛融手腕间,感受着他的脉象。
她沉吟片刻,面上惊疑,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又在辛融身上细细察看确认。
其他人在一旁什么忙也帮不上,早已慌作一团,盲目听着她号令时还好,暂且找到些事做,这会她把脉时不做声,难免有人揣测出了什么事。
却听得采歌道:“阿融脉象平稳,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
采歌已顾不得众人,心中思忖:此前阿融有向我征询过方案是否可行,是以我对他的医治手段有所了解。这方案确实应当不会对他自身造成伤害,只是……
她又确认过一次时间,想起辛融刻意粉饰的一点,他担心旁人失误,独自承担起全过程。两个时辰不分神的治疗,就是神仙也撑不住!
这孩子……!
她好像听到了辛融的心声,顿时心疼起来,亲自抱起辛融,对着其他人道:“想来一切顺利,他只是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
他的世界又变得缤纷而有活力,蝴蝶挥动翅膀的声音,鸟儿婉转的啼鸣,还有身旁人惊呼的声音。
“小公子醒了!”丫鬟喜出望外,丢下手中的杯盏,大声呼唤屋外的人。
一睁眼,看到的是采歌,她面上含笑,身后是欢呼雀跃的丫鬟们。和那些丫鬟们比,她是那么平静,好像早已预见了未来,知道此刻他会醒来,所以在床边等待着。
“子玉。”
听到她的声音,他才发现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怀与一时不作声,他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出口还是那样支离破碎的话语,让她失望。
采歌拥住他。
引起大惊小怪的丫鬟们又一阵惊叫和羞怯。
“你可有什么不适?身上可有劲儿?能自己下床吗?阿融在治好你后就昏睡了过去,一天一夜了还没醒,他可是为了你才累的如此精疲力竭,你若是能行动自如,一定要去看望他。”
采歌说了一连串的话。
怀与默默听着,他忽然很想流泪,胸腔升起一阵热意。
“咳!咳咳!”
他咳出一摊血来,血色暗黑,采歌来不及避让,血几乎全部落在了她的衣裳上。
“折儿……”他的声音里满是悲怆。难道治疗并未起效,他还是无法变得和常人一样?
采歌一怔,一会才缓缓道:“无事,换一身衣裳就好。”
“我此生亏欠你太多……”许是太痛苦,怀与将心声吐露而出,他浑然未觉,又俯身以手捂唇,剧烈咳嗽,“咳!咳咳……”
丫鬟们已经喜极而泣:“小公子真的好了,真的好了!没想到辛神医年纪这么轻,医术已如此了得!道一声天下第一也不为过啊!”
怀与后知后觉怔住,随即不敢置信地抬眸看采歌,采歌回以微笑。
“相信阿融。”
“这咳血之症是因为郁结时日已久,需要慢慢将淤血引出,并无大碍。你后续约莫还要吃一个月的药,阿融说方子也许要根据你的状况日日变动,大约半年后便可以恢复如常了。”采歌说,“对了,你要保持心绪平和,万不可再如刚才一般哀毁。”
怀与手已颤抖,轻轻将手覆在采歌的手上,轻轻回答:“应如是。”
怀与心智本未受损,只是表达受限,经辛融治疗,很快便能与人正常交流。所见之人无不感叹此为神迹。
辛融神医之名就这么火热地传了出去,越传越神乎其神,说他能生死人肉白骨,说他是医仙转世,无论什么疑难杂症,没有他治不了的。
辛融睡了两天醒来,知道了那些关于自己的传言,却不以为意。在风头最盛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决定,令世人惊诧。
他跪在赵旭面前,恭敬磕了个头。
他说,感念赵家恩情,愿改名赵融,入赵家宗谱。
赵旭道:“小子,你不必如此郑重,爹收养你岂是为了你抛却姓名,忘却家族?你若还在,辛家便还在。”
“正如爹所言,我在辛家就在,又何必拘泥姓氏?作为辛家最后的男丁,我受赵家恩惠,便是辛家受赵家的恩惠,家训教导我们,知恩图报!更何况爹愿意将赵家托付于我,对我掏心掏肺,我辛家岂能心安理得一味受恩而只保全自己。”辛融掷地有声道,“恩重如山,无以为报,请爹成全。”
因为辛融说是大事,赵家人此刻都在,采歌也和怀与一同站在两旁。
赵旭一时拿不了主意,便求助地看向采歌。
采歌道:“阿融!”
辛融立刻恭敬道:“姐姐。我意已决!”
采歌摇了摇头,“我并非要阻止你,你心诚意笃,若要劝你,反倒强人所难。只是我和子玉都极喜欢你原来的名字,不如便叫‘赵辛融’,如何?”
赵旭听她不帮着劝有些不高兴,听她出了主意,脸色才好看了些。他叹口气,看辛融是什么意思。
辛融闻言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谢姐姐!”
天下第一神医便成了赵神医,赵辛融。
一个月很快过去,怀与不必再日日服药。辛融自认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直言要四处游历,增长见识,便告别了赵家人,往江南去了。
江南遭水患,灾后迸发了传染性极强的疫情,他心系江南百姓,第一个要去的就是江南。
辛融年纪小,留他在一隅反而是限制了他,赵家人没有劝阻,只是关照他小心,为他收拾准备行李。
而怀与停了药,咳嗽也好了。除去情绪激动时仍然无法完整地说话,平日已经与正常人无异。
采歌和怀与没带下人,来到瑚溪赴纪弦的约。
那日纪弦被容公急急叫了回去,没能等到怀与醒来,他总觉得遗憾。
好在有瑚溪熟悉的美景宽慰了纪弦的沮丧,他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子玉今日可能饮酒?”纪弦声音清朗温润,他微微一笑,打量着怀与。
怀与似有些羞赧,脸有些红了,扭过头嘀咕:“酒量不好。”
采歌道:“他身子还没好呢,阿融说了要休养个一年半载的,你就别撺掇他了。我陪你喝,不是一样?”
“那如何使得,”纪弦朗声大笑,“折儿海量,我带来的酒只怕不够。”
采歌也笑了。
三人缘溪而行。瑚溪因溪水中怪石嶙峋得名,采歌和纪弦许久没有比试,一时兴起说要比一比谁的轻功退步了。
溪水湍急,石块湿滑,稍有不慎就会落水,水中点石对采歌和纪弦两人来说却并不难。
由怀与发令,话音刚起,采歌便手指轻弹,一枚小石子在怀与的发令声中迅疾地飞向纪弦。
纪弦专心等着怀与号令,反应却快,察觉到采歌用石子偷袭他,轻轻一笑,向边上一闪,小石子擦着他的衣袂而过,落进溪水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两人同时飞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