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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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遴选会开始的时间定在巳时,现在还不到辰时,会场上来来往往大抵是万象山的弟子。
温采华正同几名弟子仔细核对清单,忽然一道人影走来,挡住了孟不琢身前的光。
“就你一人?”
“孟、孟长老?!”
温采华一惊,忙行了一个礼。
“二师弟昨日前去客厢访问故友彻夜未归,三师弟正在帮小师妹准备今天的比赛,四师弟……”
他下意识一股脑地将师门消息报了出来,随后才意识到对方想问的恐怕的并不是这个,忙改口道:“是师父吩咐晚辈来确认会场的准备工作,此事有我一人足矣。不知孟长老那边,巡场弟子还安排妥当否?师父说……”
孟不琢打断他:“解雪庭呢?”
”师父应还在西来峰内。”温采华愣了一下,“孟长老若有什么事,不防先告诉晚辈。师父说,在他来之前,会场之事由我定夺。”
“解雪庭对你,倒是信任。”
他说此话,语气不咸不淡,一时听不出究竟有何含义。
温采华只能含糊道:“师父对弟子们,向来如此。”
孟不琢欣然勾了勾唇角:“嗯,这倒算是他的一个优点。”
等到孟不琢留下这句毫无意义的发言离开后,刚才因为孟长老到来而噤若寒蝉的弟子们,这才如蒙大赦,又围在孟采华身边成了一个圈。
一名年轻的弟子仿佛见了鬼,磕磕巴巴道:“你、你们看到了?那个孟长老,他好像笑了?”
“你没眼花吧?”又一名胖弟子,边往嘴里塞着果干,边含糊道,“那个孟不留人怎么会笑?”
“我也看到了!”一名女弟子举起手,忽然瞪了那胖子一眼,“喂,你手上的果干不是客人桌上的吗!?”
“那么多果干,我就顺手拿一两个……”
“那也不可以!你这是监守自盗!”
见两个人就要吵起来,温采华急忙出面制止,看着胖弟子道:“雷师弟,下不为例。”
“是……师兄。”
两人偃旗息鼓,温采华才又说道:“你们方才太大惊小怪了,孟长老也是人,人自然会笑。”
“可是……”年轻弟子反驳道,“可是孟长老成天板着脸,从来没笑过啊。”
“从前师父和孟长老在一起时,孟长老倒是常常会笑。”
只不过解雪庭迁居西来峰后,他成天窝在峰里,和孟不琢便少了往来。温采华如今能想起的,也大多是孟长老执法时的厉色,只在记忆深处,隐约有幅明亮的画面,画上有他有师父,还有孟长老。
温采华正沉浸在过去,耳边忽然传来几声诡异的笑声。
他回过神,忽然发现其他几名弟子神色诡异地散了开,而那名女弟子正捂着嘴,努力克制自己脸上的笑容,才发出了极其诡异的声音。
温采华不由关切道:“柯师妹,可是身体不适?”
柯师妹用力摇了摇头:“我……呵……我没事……呵呵……”
温采华皱起了眉头,只觉得这位师妹看起来压根不像没事的样子,宽慰道:“若是身体抱恙,便不必硬撑,你先去旁边歇息吧。”
“不是不是,我真的没事。”柯师妹连连摆手,“我只是想起了我的西皮。”
“西皮?”
“呵呵呵呵呵……孟师兄,你听说过孟解吗?”
解雪庭同江雨流来到会场时,他的大徒弟正站在擂台的边上,迎风思考人生。
他难得连自己师父来了也没注意到,直到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温采华才突然回过神来,见到解雪庭吓了一跳。
“师父,您来了。”
解雪庭歪了歪身子,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大徒弟,遇到麻烦了?”
“这……其实弟子正被一事困扰。”温采华托着下巴,满脸困惑道,“师父,你知道……孟解吗?”
孟解?!
解雪庭心头一跳,万万没想到会从大徒弟口中听到这个词。
看你浓眉大眼的,难道连你也磕西皮吗?!
他摸不透徒弟的意图,拢了拢袖袍,不动声色地反问道:“孟解,是何意?”
“师父,你也不知道吗?”
温采华露出一丝失望神色,随后便将先前孟不琢来此与柯师妹之事复述了一遍。听罢,解雪庭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又沉了下去,看来他的大徒弟还是那个纯洁的大徒弟,是万象山的女修们太污秽了。
江雨流站在一旁,见师父师兄两人各自沉默,曲起食指抵着唇思忖道:“梦蟹?可是某种螃蟹?”
“螃蟹?”温采华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笑道,“四师弟,你好聪慧!”
“师兄过奖了。”
江雨流闻言,浅浅抿了抿唇,羞赧地笑了,纤细的手指捋过鬓边,将几绺杂发摒到了耳后。
“我也只是随口说的罢。”
温采华道:“师弟一语惊醒梦中人,过谦了。不过,所谓梦蟹,到底是种什么螃蟹?”
“我在小藏书阁也曾读过不少志异杂谈,倒是不曾听闻此物。不过据说北海有一异物名蜃,能使人堕入幻境。幻者,梦也,梦蟹莫不是此物别称?”
“师弟所言也不无可能……”
他们两人,就着“梦蟹”这个名字,一本正经地讨论了起来。
解雪庭欣慰地拍了拍两个徒弟的肩膀:“学海无涯,你们不必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去探索更广阔的天地吧。”
这个问题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解雪庭言归正传,询问了些准备事项,温采华一一作答,他深感自己大徒弟做事滴水不漏,甚是叫人宽心。
随口夸奖几句后,解雪庭便要离开时,温采华这时忽然:“师父,执戒堂换下的师兄弟们都在东边的茶室休息,孟长老或许也在那里。”
解雪庭刚迈出的脚步顿时收来回来,他颦了颦眉,诡异地看了温采华一眼,诘问道:“谁说为师要去找孟不琢?”
“可孟长老不是找您?”
“他孟不琢找我,和我解雪庭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他还是朝着东边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距比赛召开尚有些时候,其他门派弟子陆陆续续已至。这些弟子,皆是门派新人弟子中的翘楚,纵使不识得解雪庭此人,也识得他那一身够气派、够排场的峰主服。
不过短短几步路,解雪庭便走走停停,与人应酬,便花了小半时辰。
解雪庭不免有些气闷心烦,干脆将不耐之色写到了脸上。
这时他忽然听闻,前方传来喧闹之声。只见好些个服饰各异的年轻弟子围成一圈,嘈嘈切切,好不闹热。
解雪庭不欲上前凑热闹,正想绕道而行,忽然在人群中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三师兄!”
是小徒弟?
难道三徒弟出什么事了?
解雪庭面色一沉,快步上前。那些弟子们自觉让开一道入口,只见一名红衣剑修撑着一柄玄色长剑将跪未跪,旁边的粉衣少女满脸急虑地扶住他的手臂。
在这二人面前,绿意少年志得意满,手腕一转甩了个剑花,便将那柄细长的蛇剑收入鞘中。
少年道:“看来万象山的剑术也不过如此,竟能称霸西洲这么多年,真是荒唐。”
“你说谁的剑术不过如此?”
一道冷冽的嗓音骤然响起,解雪庭面如结霜,一步步走到那名红衣剑修身侧,轻轻一托手,便将他与那名少女一同护在自己身后。
少女满脸讶异地捂住嘴,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解雪庭问道:“小徒弟,发生何事?”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倪醒醒委屈道,“我本来好好地和三师兄在这里练习,这个绿毛小子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骂我剑术烂。三师兄见不得人侮辱他剑术,便和这个绿毛交手,然后……然后就……”
“然后便被我打了个落花流水。”少年得意洋洋地走上前来,偏头看了眼躲在解雪庭身后的倪醒醒,笑嘻嘻问道,“我说的对不对啊?小妹妹。”
“你才是小妹妹!咱俩谁大谁小还说不准呢!\"倪醒醒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谁知道你用了什么下作手段,三师兄突然就动不了了,要不然怎么会输给你!”
“嘁,技不如人,还那么多借口。”少年抱着手臂,满脸不屑。“不过我原本想找的就不是你们,是你们自己非要撞上来。”
“你……!”
倪醒醒正要冲上去跟这少年算账,却被解雪庭拦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师父来了,这小徒弟也变得有恃无恐,和刚才那副惊惶的模样判若两人。
解雪庭看着少年道:“越灰尘,云麓山的人都像你这么目中无人、不知礼数吗?”
“我叫越飞尘!”少年顿时炸了毛,“你这样乱叫人名字才是不知礼数!”
“哦,我还以为是灰尘呢。”
这句话说得毫无歉意,解雪庭当然晓得这少年名为越飞尘。就算他记不住,也不是瞎子,那行写有他名字的白字就怼在少年傲慢的脸庞一侧,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晃。
不过越飞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不一会便恢复了冷静,微微扬着下巴,毫不避讳地直视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解雪庭的眼睛,全然不在乎对方已是万象山的峰主,而他只是云麓山的弟子。
越飞尘忽然道:“对了,听闻解长老从前和另一位孟长老并称万象双剑,想必剑术了得。现在你的弟子被我揍趴下来,不如给你一个为徒弟报仇的机会,我们俩来切磋一下。”
此话一出,在场哗然声一片。
越飞尘翘起唇角,似乎全然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解长老,你看怎么样?”
人群中,有弟子压低声音,与同伴小声地交头接耳:“……这家伙是不是疯了?现在还有谁不知道,解峰主他……”
“……两只手都已经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