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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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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壑回来,已有五日。
日历翻过新的一月,气候比往日似乎凉爽了些许。解雪庭躺在树藤枝的摇椅上,一把蒲扇在手里摇啊摇,扇出一阵阵凉凉清风,好不惬意自在。
院子里温采华和齐丹阳又在练剑,那日孟不琢的出现似乎给两人带来了极大的打击,就连喜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齐丹阳都刻苦了许多。
相比之下……
解雪庭瞄了一眼蹲在椅子边的藕衣少女,这小徒弟难得肯早起,却只是来这儿看她两个师兄练剑,丝毫没有要一起奋进的意思。
“小徒弟,你到底干啥来的?”
倪醒醒捧着脸,脸上浮现出傻乎乎的笑容。
“师父,你不觉得大师兄和二师兄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好看吗?”
“……”
“嘿嘿嘿,那种天上地下,眼中只有彼此的氛围,就像您……”一道瞪视传过来,倪醒醒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总之有一种很特别、很玄妙的气场。”
解雪庭盯着眼前飘落的花瓣。
“……嗯,是挺玄妙的。”
他至今没弄明白,这个西皮滤镜到底有什么用,但两个徒弟这套郎情妾意剑,他已经看得心如止水、见怪不怪。
倪醒醒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扒着藤椅的扶手,小心翼翼道:“对了,师父,我那本书您看完了吧?可以还我了吧,我还没看就被您抢走了……”
“谁说为师是要看!”解雪庭敲了一下她脑袋,“为师那是……帮你把关!”
“那它……”
“师父,银耳羹。”
江雨流忽然打断了两人了交谈,青瓷的小碗盛着清亮的羹汤,银耳白如浮云,缀着几粒红彤的枸杞,散发出淡淡的甜香。
倪醒醒是知道江雨流手艺的,她眼巴巴地望着他,问道:“四师兄,四师兄,有我的份吗?”
江雨流道:“在小厨房里,还有半盅。”
“小厨房?那么远……”
倪醒醒垮下了脸,从小厨房到这里约有一刻钟的路途,她看着解雪庭手里的瓷盅,酸溜溜道:“四师兄,你对师父也太好了吧……”
“为人子弟,自然以师父为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倪醒醒总觉得江雨流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在四个师兄里,这位江师兄最是柔弱,平日似乎对谁都柔声细语,倪醒醒却莫名觉得他最难相处。
或者说,倪醒醒甚至有些害怕四师兄。
因此江雨流这么一说,她立马就安分了,和解雪庭打了声招呼,便一溜烟向她另外两位师兄的方向跑去。
江雨流微微垂下眼睑,柔声道:“师妹似乎不怎么喜欢我。”
解雪庭吃着羹,随口道:“或许是自惭形秽吧。”
“对了,师父,方才您与师妹在聊什么……书?”江雨流露出浅浅的笑容,“徒儿无事时便爱看书,也给徒儿瞧瞧吧。”
\"咳……咳咳……!”
解雪庭猛得咳嗽起来,江雨流忙上前给他拍背顺气。他自幼泡在药罐子里,身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清香,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微微蹙起的细眉,一丝不苟的表情,抿成薄薄一线的浅色嘴唇。
过了好一阵,解雪庭才缓过来,停止了咳嗽。
江雨流行云流水地递上一方手帕,一切都准备得刚刚好。解雪庭结果手帕草草擦了几下脸,随后又微微皱起了眉,似乎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张手帕才好。
江雨流柔声道:“师父,给我吧。”
解雪庭下意识便要将手绢递过去,手刚伸出去半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缩了回去,把那张绢布叠了又叠捏在手里,道:“算了,为师还是洗干净了再还你。”
江雨流幽幽地叹了口气:“师父从前对徒儿无话不说,但自从收了小师妹,便多了许多徒儿不知道的秘密……”
“徒儿也想象小时候那样,和师父无话不谈。”
解雪庭闻言,无奈笑道:“雨流,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般粘人?”
江雨流也笑了一笑,轻轻道:“可徒儿就是喜欢粘着师父啊。”
他说话的声音语气,咋听一下,似乎与往素没什么分别,可解雪庭不知怎么,心中却生出一股微妙之感。
他忽然发现,江雨流身边的白字,似乎与往日有少许不同。
[姓名:江雨流]
[攻受指数:
病弱受59.1%
温柔受23.6%
乙女受9.4%
……]
[cp指数:
薛江63.7%
温江13.5%
……
解江2.1%
……
]
脑子里又传来系统冷漠的“叮”声。
“……欢迎宿主使用【cp滤镜系统】,本月月榜已更新完毕,新增CP……解江……”
“……”
……原来这玩意还会更新的吗?!
不止江雨流,解雪庭发现每个人身上的白字都变化了。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温采华和齐丹阳整日黏在一起,他两人的西皮指数大幅上升,而与他们相关的其他西皮指数却都在下降。
他们俩这会儿刚练过剑,额上皆挂着一层细密的薄汗,齐丹阳底子稍弱,脸上红霞未散,一条胳膊还挂在他师兄身上,嘴里赞不绝口。
“大师兄,你最后那一招太妙了,我还没看清就败了。”
“师弟,那一招,师父曾经教过。”
“这、这样啊……”
齐丹阳尴尬地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茬。温采华对此习以为常,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罢了,你若想学,下次我教你吧。”
“嘿嘿,多谢师兄!”
眼见两个徒弟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在自己面前聊了起来,解雪庭都快要被眼前纷繁的花瓣和齐丹阳身上的金光晃瞎了眼。再看一旁的小徒弟,正捧着脸,满脸荡漾着傻笑。
看来,是又进入磕cp的状态了。
经过这么些天的耳濡目染,解雪庭也渐渐觉得,自己大徒弟二徒弟站在一起时似乎格外登对,就连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花瓣,都没有从前那么碍眼了。
他能感到一种特殊的氛围涌动在两个徒弟之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西皮滤镜吧。
解雪庭在心里默默哀悼曾经那个无知的自己,他已经一脚踹开新世界的大门,再也回不去了……
“师父。”
齐丹阳做了一揖,眉飞色舞道:“师父,我这些日天天同大师兄彼时,今日又比昨日输得更慢了。\"
他那副满脸写着求表扬的模样,让解雪庭把到口的“这有什么好骄傲”生生咽了回去,煞有介事点评道:“为师从前就常告诉你们,天道酬勤,你还总顶嘴说为师自己就睡到日上三竿。现在可懂了吧?”
“可师父你就是睡到日上三竿啊。”齐丹阳嘟哝道,“我好几次见大师兄在及门口一侯就是一上午,怎么叫他走都叫不动。”
“……”
解雪庭想说,每个月也就那么五六七八……也没有很多次吧?!
倪醒醒不动声色地挪了过来。
“师父你看,二师兄这是心疼了。”
如果是从前,解雪庭一定会很想扒开倪醒醒的脑袋瓜,看看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现在他出奇觉得小徒弟说的很对。
解雪庭神色凝重地拍了温采华的肩膀,郑重其事道:“采华,为师以后会尽量早起的。”
温采华:“???”
闲聊过后,温采华便切入了正题。
眼见已经进了九月,当下对万象山,或者说对整个西来峰而言,最重要的便是两个月后的西洲道门大会。
西洲道门大会,每三年一次,每次只有十个门派能够参加。
然而以万象山为首,位于西洲之内的道门大大小小总共有百来个,因此在大会之前,各派还需派出十名入门三年内的新人弟子参加遴选赛,以抉出十个门派名额。
即使是作为东道主的万象山,也不能例外。
不过这件事,似乎对解雪庭师门而言,却意义不大。他这一干徒弟中,除了最晚入门的倪醒醒外,至少也在他身边跟了十年。
而作为唯一有资格的小徒弟……
贪吃怕苦、不思进取,入门这么久,才练半天剑就趴在地上喊累……解雪庭也不知自己当初脑子是抽了什么风才将这个师门之耻收入门下的。
因此,对道门大会,他向来兴致缺缺。。
温采华却是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才道:“据说云麓山这次,也会参加遴选会。”
“云麓山?!”齐丹阳讶异,“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据说是新换了一任门主,新门主有意要一雪前耻,挽回云麓山名声。这次参赛就是一个讯号。”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让一旁的倪醒醒听得满头雾水,她拉了拉温采华的衣角,问道:“大师兄……云麓山是?”
温采华“啊”了一声,歉意道:“小师妹入门不久,没怎么没听说过云麓山这个门派吧,是我疏忽了。”
“毕竟云麓山已经销声匿迹几十年了。”齐丹阳抢着解释,说故事他最是乐意,“据说一百年前,云麓山想和我们万象山争西洲第一山,若是输了,便要闭山五十年。”
“当时万象山的掌门寒山君,是现在掌门的师父,据说天纵奇才,出生时金光照世,天边升起七色虹霞,注定是个传奇……咳咳,扯远了。”
“虽然当时那位云麓山掌门也是个高手,但仍然是以惨败告终,于是愿赌服输,从此封闭了整个云麓山。”
“但不知道云麓山原来的掌门是不是在封山时悟出了什么,虽然五十年期至,却并未让云麓山解封,后来人们也渐渐淡忘了这事。”
“不过道门大会的遴选赛,倒得归功于云麓山。”温采华补充道,“昔日道门大会的十个名额,皆是只有西洲前十的门派才能参加。云麓山当时排在十名开外,并无资格参加大会,才公然向万象山邀战。”
解雪庭托着腮,食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哂道:“野心也很大,却不切实际。”
说罢,他鄙夷地瞥了小徒弟一眼。
“这都是西洲史的内容,你怕是翘课了吧?”
哪想他话音刚落,却是齐丹阳先大惊失色,道:“什么?!原来这个教过吗?!”
“……在某些方面,你跟你师妹简直一个样。”
解雪庭懒得和这对师兄妹计较,分析道:“云麓山百年不出,此次必定有备而来,不是个善茬。”
随即他便幸灾乐祸起来:“看来鹿久君要头疼了。”
他还记着上次鹿久君和孟不琢串通,支开自己的仇,虽然鹿久君最近正在积极传讯汇报百花君进展,以减轻自己的仇恨值,但解雪庭还是很乐意看见鹿久君愁眉苦脸的样子。
解雪庭问道:“对了,可有说这次云麓山参赛的弟子,都是什么来头?”
“这倒不是很清楚。”温采华摇了摇头,“不过师父,弟子来找您是想说……据闻云麓山上有一口泉,能洗净世上一切浊秽……弟子想……”
“你想用这口泉来治三徒弟?”
解雪庭问。
温采华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是。”
解雪庭无奈道:“你想得倒好,可惜此路不通。”
“师父可是担心云麓山视我们为敌?徒儿可以悄悄带三师弟前去,若是被人发现,徒儿会一力承担。”
“非也非也。”解雪庭摇了摇头,“实乃你们对魔修知之甚少。”
年轻时,他那个怪胎师父曾言,所谓魔修,不过是道修对异己之贬称,魔道本是通源,只不过魔修强取豪夺为道修所不耻,而道修顺应天道为魔修不屑。一来一往,便是两看生厌,两不相容,结下了数百年的仇怨。
因此薛影身上的魔气并不能称之为“浊秽”,也正因为道魔同源,一旦魔气入体,便极易由道入魔。
“这……”
不仅温采华,在场三人皆没料到竟是这样一个答案,一时间各个垂头丧气,有如霜打的茄子。
忽然,温采华发出一声暴喝:“难道三师弟受苦,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吗?!”
他因薛影之事,内心自责已久,眼下似乎走入绝境,便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暴戾。
孟长老要抓三师弟,他无力阻挠;三师弟被魔气折磨,他亦无能为力。
枉他身为大师兄却连自己师弟都救不了……
“大师兄……”倪醒醒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青色衣袖,“这也不是你的错。”
“就是啊。”齐丹阳也附和道,“大师兄你都自责好几天了,但错的是把三师弟害了的魔修!对了,不如我回家去问问小叔叔,小叔叔常年在外游历,见多识广,说不定比那什么百花君还厉害。”
“我、我也去问问雪落太……雪落师姐,三师兄现在的情况。”
“所以说大师兄,你别把担子都扛在自己肩上,我们师门上下不是一家人吗?”齐丹阳说着便看了过来,“你说是吧,师父?”
“哎……”
解雪庭忽然叹了口气:“为师想想吧,想想吧……总会有法子的……”
然而第二日一早,法子还没有想出来。
薛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