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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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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箫醉意正浓,晚风冷意正兴。
呼延烨顶着似醉非醉的神情荡在皇宫里,路过御花园正碰上一个满身泥土的花匠。
于是,呼延烨好奇地走过去,全然没了自己当年教白止璃鸢繁华过眼的风范,他站定在花匠身前,指着罕世的紫牡丹问:“兄台,这是哪里的牡丹。”
花匠未抬眼,低头道:“此花无名。”
“哦?”呼延烨手指覆上牡丹花蕊,笑道:“这就是百闻不如一见的花无名吗?”
花匠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呼延烨说:“大人会错意了,这花是我亲手培植的,不愿为它起名。”
呼延烨不管花匠,自顾自地说:“这花开得甚是娇艳,可我偏偏看出这蕊心里是一片白。”他撸下外层紫得发红的花瓣,道:“他看似艳,却如此轻易地吐露自己的洁白。而你不肯取名,怕得就是跟这花一样。”
他拍拍手,直起身来。花匠仍旧捣鼓手头上的花。
呼延烨站了一会,也觉得无趣,便走了。走了不几步,突然听见花匠低沉的声音传过来:“聪明人,小心太聪明反误卿性命。”
“你不过一个养花人,管我做什么。”
“是,我不过一个花匠,是我多管闲事了。”
呼延烨一笑,信手掐了一朵紫牡丹,指间沾了清新的汁水,“花匠老兄,我摘你朵牡丹花啦。”
“……”花匠抬头道:“摘都摘了,还不走等着我说不许么。”
“多谢。”
走过一个又一个宫门,呼延烨若入无人之境。
“哎呦喂,你是谁?”终于有个抱着宫花宫女揽住呼延烨的去路,呼延烨对着她眨眨眼,一朵紫牡丹拿在手里,近在姑娘的眼旁。
“我啊?今日大唐皇帝大宴,我有幸来此,结果多喝了几杯,出来透透气,却寻不见回去的路了。却也因此遇见姑娘。”一双凤目似乎带了电,在空气里噼里啪啦放着火花。
宫女抬眼看见呼延烨英俊的脸,双颊已经红若彤云,呼延烨再放上几瓦电,宫女已经晕晕乎乎不知所以了。呼延烨把刚掐来的花插到宫女鬓角,笑道:“名花配美人,果然不错。”
该女大约是自幼长于宫廷,受教于宫廷,从未听人这么夸过自己也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搭讪伎俩,面前在站一玉树临风堪比只见过几面的皇帝的大帅哥,于是彻底醉倒羞涩当场。
呼延烨风度翩翩地擦过还愣着的宫人,抬眉,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但却最该出现的人物,禁军统领襺章。
“呼延侍卫,来此所为何事?你可知深宫内院男子是进不得的。”
“襺大人,你不也是在这里么,怎么可以说男子不可进。”
一直愣着的宫女终于回过神来,看见襺章和另一个不知名的男子对峙。她本出于呆滞状,刚一恢复便听见他们对话,于是急急忙忙过来插嘴:“你可知我们襺大人得蒙圣恩,可以出入大内皇宫毫不忌讳呢。”语毕,宫女才发现自己失言,顿时花容失色,看见襺章眼角的余光扫到自己,心中似擂鼓。
襺章冷冷道:“我是禁军统领,守卫皇宫是我的职责。呼延侍卫,我念你初来乍到不知规矩,暂且饶过你这一次,现在,你立刻离开吧。”
“那么,多谢襺大人高抬贵手了。”呼延烨对襺章微微欠身,恭敬有礼。
襺章心里却似乎不安,他点点头,目送呼延烨离去,转过头去看着那个一直战战兢兢的宫女。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一咬牙,道:“回大人,婢女小蝶。”
“哦,小蝶?哪个宫里的?”
“……锦才人那里的。”锦才人正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现下得宠,其父连升三级,其兄封地千亩,无人敢惹。
“出内宫有令牌么?”
“没有,婢女是为锦才人取宫花才出了内宫。”对了,皇上近期要封这个锦才人为妃呢。
“原来如此,以后办事小心些。”
“是,襺大人。”
襺章飘然离开小蝶眼前,小蝶却总也于心不安,前几日妹妹从宫外来探望说娘为她到道观里求了只签,是下下之签,大凶。
不几日,小蝶家里就收到了小蝶的死讯,说是与人苟合以淫物定情,□□宫闱,小蝶因事发自投井下。
小蝶之母手里攥着几日前道观里给的解语,失声痛哭,大喊冤枉,先后昏厥四次。最后,醒来,对家人说欲以乳母身份求见锦才人,通报上传,被拒。
不久,皇帝以不敬之罪将锦才人之父削职为民,其兄亦以欺压百姓之名被收押。
这是后话,是不值得大唐史官一记的淡淡一笔。
话说,当晚,呼延烨回到外事馆,看见白止璃鸢愣着,对着一堆衣服。
白止璃鸢看见呼延烨回来,立马拉住他,说:“大唐皇帝送过来这么多衣服是什么意思。”
“废话,当然是让你穿。”
“废话,问题是我穿不穿。”
“废话,有衣服干嘛不穿?”
“废话……那个……我可以穿么?”白止璃鸢努力掩盖一脸期待的样子,让呼延烨想笑。却突然想起来这个突厥公主整日野在马背上,说是要卫我家国,她横刀马上,一身男儿扮相,说我想佑突厥繁荣昌盛不再内乱。恍然间,呼延烨才忆起这个女子的母亲死于边关,这个女子的哥哥死于内斗,而她的父亲战死沙场。
呼延烨答应教她骑射之术,却忽略这是个女孩子,再怎样义薄云天,仍旧希望自己能够梳妆对镜贴花黄。
“当然,大家要一起换。”呼延烨又道:“嗳,中原服饰复杂,你可别系错扣子打错结就好。”
“……出去!”
呼延烨被一群吹着口哨的汉子拥走,其中杂着调笑的突厥语:“哦,哦……”“公主,最美的公主……”
呼延烨有一瞬间的恍惚,最美的公主。
白止璃鸢把呼延烨唤到门内,一脸不自然,呼延烨笑道:“今天,你是最美的公主。”
“真的?”白止璃鸢惊喜地听见呼延烨的赞赏,呼延烨走上前来,解开白止璃鸢衣袖上简单的结,道:“往日都教你骑射,今天,教你样特别的东西。”
“嗳?什么?”白止璃鸢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自己的衣袖上翻飞,灵巧地像是草原上白蝴蝶,他的发垂在她的手上,白止璃鸢忽然明白为啥草原上的女子都爱聚在呼延烨身旁……因为他太会讨女孩子欢心……
“好了。”
白止璃鸢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衣袖上出现一个不明物体,其状似一火字,却听见呼延烨吟道:“重山又重重,叠字又叠叠。”
“……这是啥玩意……”
“乱编的……”
“乱编?‘只是长安柳絮,不见重山叠字’是哪首诗上的来着。”白止璃鸢忽而想起多年前深刻在脑海里的诗。后两句是什么来着,是了:虽然烟草随江,宁愿浪迹天涯。
呼延烨明显怔了一下,然后,微笑。
白止璃鸢更加明显地呆滞住了,自悔失言,却张口不知该如何言。
“明日上街玩去吧,去看看长安,看看十里的繁华。”
“啊,好。”
相顾无言,房间里静悄悄地,室外的胡族汉子却心异之,若是往日屋子里必定吵闹声一片,然后静下来,呼延烨再风度翩翩地出来说公主要安息了。
果然,呼延烨风度翩翩地出来,说公主要安息了。
而那夜,公主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