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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   “呜,呜。”
      角落里,被堵了嘴的侍从眼神死死地盯着屋子中央的少年,手脚被缚,他只试了一次,自知逃跑无望,遂抱着破罐摔的做法瘫在地上。这副不惧生死的模样,让赵政着实生出了一丝钦佩。

      他取下头上戴着的远游冠,交于尉仲,踱步上前,揪下他嘴里的麻布,“你去送水的活,我已命人替你做了。再说说,华阳太后还让你做什么?”

      “小人听不明白公子指的何事。”侍从自忖赵政拿他没办法,不能带他出去对质。

      “尉仲,”赵政退后几步,下巴示意地上的人,“解下他的胫衣。”

      尉仲来势汹汹,大有要剥光他全身的架势。

      侍从闻言色变,下意识收拢双腿,脸上当即摆出一副身受奇冤的表情,“公子要打要杀随意,为何要辱没小人?!”

      赵政冷嗤,“留你在宫中,才是辱没了华阳太后,”他一把抽出长剑,剑指他腿心,“你若真想做个内侍,我倒可以成全你,嫪毐。”

      此话一出,嫪毐顿时没了初时的不惧,他心下大骇,自己与这公子从未谋面,进宫一事,那人绝不会被他知晓,他怎会认出自己?

      赵政轻蔑望着他,见他眼珠乱转。这局原本他半点不知,岂料不过是随意一瞥,便认出了这位未来的长信侯。

      他竟还没死。

      “公子认错人了,小人名阴巨,不认得什么嫪毐!”嫪毐虽咬紧了嘴不松口,却逐渐慌乱,

      “哼。”赵政手下的剑尖冷光一凛,直接挑破他的胫衣。那余势未尽的残根立时没了遮掩,曝露在日光之下。

      赵政浑身泛着寒意,杀气弥漫,尉仲被威压嚇得脖子一缩,连眼角余光都不敢多递一个过去。嫪毐简直要吓傻了,目光发直。恍惚回到那夜,长剑冰凉,血滋啦糊了一身。醒来时没了一半家伙,险些丧命。

      这一幕幕刺激着他颅内嗡鸣震动,眼前白花花一片。死亡的恐惧真的到了眼前,什么救命之恩都顾不上了。

      “救,救命啊,”他结结巴巴叫起来,“小人冤枉啊,公子,是有人给金子小人,小人才来的,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啊!”

      剑尖贴着嫪毐的小腹缓缓下滑,赵政冷声问:“何人?”

      “小人,小人,不知,啊,”小腹下方一痛,锋利的剑尖往里入了几分。再用些力气,剩下半截恐怕不保,嫪毐急切道,“小人真的不知,那女子次次见面都是以布遮面,从不让小人多问。”

      开了头,后头的事情不用赵政再逼问,嫪毐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交待了。
      “她命小人拎着水桶,经过章台宫。秦王若问起,便说,是,是公子政要用。若被人抓了,就说是华阳太后指使。事成后,她便给小人五十金。其余的,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赵政垂眸敛眉,倏尔眼中精光忽闪,“那女子身量如何,声音有何特点,还有,你如何假以他人身份进宫,全部交代出来。”

      嫪毐哭丧着脸,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谁想,是个大祸事。

      “那女子身长不过七尺有余,声音,噢,声音粗粝,犹如阿母。她,她,她也有一剑,用麻布裹着。小人进宫时是被蒙住眼睛上了马车,下车后,四周无人,唯有一桶水。小人还担心会走错,正好听见有侍人要去章台宫,小人还没,还没到呢。这不就,被公子抓了。”

      “那人可说过如何接你出去?”

      “说了,说了,她让小人今夜人定,在原地等,会有人送小人走。”

      赵政微微侧脸,尉仲收到指示,退出屋内。现下,仅有二人在场。嫪毐是真怕他彻底阉.割自己,说话时不忘看他的脸色。

      “公子,小人知道的全都说了,求公子放小人一命。小人愿助公子,抓住那祸乱王宫的歹人,求公子给小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听完他的陈述,赵政冷眼瞧着这贪生怕死的蠢辈,讥笑道:“嫪毐,你真以为会有这样的机会?”

      嫪毐屏气顿住。

      赵政欠身捡起麻布,重新塞入他口中,“她能活着,还尚可一用,至于你?蠢钝如猪,不如早些去吧!”

      嫪毐神思未定,立感胸口蓦地一凉,他低下头,不可思议看着那里穿凿而过的一柄吉金剑。鲜红的血,顺着剑身蜿蜒流下,凝结成珠,一颗颗砸落在蒯席上,洇进缝隙里。

      直至嫪毐全然咽气,再无生还可能。赵政才推开门,唤了暗处的人进来收拾。他面向艳阳而立,刺眼的光线射在脸上,如金针扎肉。

      月罗入栎阳宫秉明赵父一事,观赵政周身仿佛笼在一团浓雾里,阴沉未定。她说明始末,等待赵政示下。

      “嗯,”赵政微微点头,“此事我知道了,你让她且等几日。”

      她想起赵高的担忧,“小先生以为,这事实质是为陷害公子,特意嘱咐,请公子多加小心。”

      赵政轻笑,“她倒是能时刻记得护我?”

      月罗心头一跳,公子明明笑着说这话,怎还有些杀意?

      ......

      上造府。

      数十个婴孩一字排开,田楥逐一打量,翻开襁褓检验。景淳于上首手持酒樽,面显不耐,恹恹道:“选得如何?”

      田楥摇摇头,“与玉姬所产的婴孩,大为不同。”

      “这便奇了,”他怅然道,“高陵君府无人同她相识,她是如何将婴孩偷送出去的?”

      罕图闻声进门,先是一眼望了那些哇哇大叫的婴孩,眉宇间不悦道:“既然没有,赶紧抱下去吧,耳朵都吵死了。”

      守在屋外的侍人一个个抱走婴孩,田楥连忙拱手:“婢子再去寻,定会将玉姬之子找出来。”

      “你们如此费劲作何,”罕图嗓门提高,“那高陵君又未见过婴孩,我等随意找个差不齐的还给他,不就可了。”

      粗人。景淳腹诽,面上倒不显,“他府中巫医见过,你如何能瞒过他?”

      “这玉姬真是,”罕图愤愤不平,手握紧拳手一击桌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在她现在去了隐官,不然。”

      门外的田冲心神一动,那日见过的美人儿,居然沦落到隐官了?他大感惋惜,若是能再见,他必出手救之。

      酒樽液体莹亮,景淳盯着出神,一时恍惚,莫名记起从前。玉姜性子绵软,占卜学得一塌糊涂,反羡慕游侠的自由畅快,两人便是因此相识。而后续一切,皆是身不由己。

      “景淳,不如我们直接将玉姬绑了来,好好审问,她就是哑了,手也还未断,总能写几个字,”罕图遇事想法直接,“高陵君自己不管,还嫌我们办事不力。府上那些人,各个都问不出个好鸟来,哼!”

      说着,他拳头又是一击,直敲的案几隐约有断裂之势。高陵君借玉姬生怪婴不详一事为由,与他们谈了的条件改了又改。孩子丢了几个月,那高陵君就占了多久的便宜。

      金子花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半点没有。往往罕图上门交涉,高陵君便提那怪婴,直呼怪婴不详,影响了他府上运势来搪塞。

      景淳也甚为厌恶高陵君,吕不韦这方才刚有势头,实权不稳。高陵君背后是华阳太后,扳倒了他,算是为赵政扫清路障,吕不韦定会重用罕图。

      高陵君,还真是小看了他!

      一旁的田楥同为女子,尚算了解玉姬的心思。拿命换来的孩子,好不容易送出去,哪里会再乖乖任人抓回来?

      她有心说出来,想了想,终是闭嘴。

      ......

      人定之时,阖宫上下烛火明亮,尉仲奉命在屋外守着消息。飞蚊嗡嗡嗡的围着他打转,他拿手挥赶,一巴掌差些抽中自己。

      打到第五十只,终于等来了报消息的人。那人附耳嘀嘀咕咕一阵,尉仲听罢,眉头快打成死结。

      “公子,”他躬身步入殿内,“那头有消息了。”

      赵政合上书册,“人死了?”

      尉仲听着一愣,公子未卜先知了?
      “那人藏于草丛中,一身玄服,出手狠毒,一剑劈上了薄夷的颈侧。若不是薄夷有防范,这死的人,怕就是他了。”

      “嫪毐不过是弃子,混淆视线,”赵政隐隐还能闻着白日里的血腥味,他起身慢踱几步,“有人妄图借他,让我和成蛟两方立即互争,有趣得很。”

      当真是有趣,他重生回来的经历和记忆里的,同,又不同。似乎改变其中一点,便能得到一个全新的局面。赵政已无数次将前世和现在对比,确保所行万无一失。嫪毐也是个意外,两次方杀死。

      若是,死的人是赵高和李斯呢?视线虚无投射在砖面,思及此,他耳边响起月罗说的那些话。

      尉仲瞎琢磨一通,没想出是谁能搞出这事来,“那赵平一事,是否和小先生明说?”

      赵政思索片刻,“不了,她着急些,外人更能看不出破绽。”

      公子这话甚觉有理,尉仲直点头。赵平在御史大夫寺待着,也不会少块肉,一切都在公子掌握中。

  •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定:秦朝十二时辰中的23:00--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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