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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才会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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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明颜立在原地,这两个不断争锋相对的声音在她脑中无限放大,她再也听不见其他。她伸手捂住额头,双目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心里像有一把诡异的火在燃烧,而她此时唯一能将那团火平息的办法,就是去打开那扇门。
拖着异常沉重的步子走到书架前,她的额上已经渗出了点点细密汗珠。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物体,别的什么都看不见。她的身体僵直着,脸色苍白,双手已握成了拳,掌心被汗濡得又湿又冷。
书架被挪开得轻松而悄无声息,那扇门露出来的时候她竟然没那么紧张了。她擅长机关术,打开那扇门对她而言并非难事,上面加的禁制虽没有很简单,但以她的聪敏也很快解开了。或者不如说叶千愁根本没想到有谁会胆大至此,敢进入他的书房做这样的事,因此才没有将禁制设置得太难。
等那扇门悄然洞开的时候,华明颜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她明白,此时已没有回头路,而她要做的就是往前走下去。
门后面并非想象中的那样有一间屋室,而是在地面上露出一个规整方形的洞,有数级台阶往下伸去。华明颜沿着台阶拾级而下,下面隐约是一个极为阔大的厅室。还在台阶上她就发现这底下异常寒冷,冻得她皮肤起了轻微颤栗。还没走到底,她就看见了底下大厅正中一个巨大阵法发出的亮光,而那阵法中央,赫然是一具冰棺。
冰棺里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华明颜的心跳几乎停止,血液一瞬间流向头顶,她脚步慢了起来,几乎立刻后悔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可她还是颤抖着往前走去,静静站在阵法边缘外,抬眼往棺中望去。棺体透明如水晶,很容易就能看个分明。
棺中女子阖着双眼,面貌如若在生,仿佛只是睡过去了一般。看起来是个美人,穿戴也很整齐,可见将她放在这里的人对待她极为用心。华明颜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她皮肤细腻洁白,嘴唇嫣红柔润。盯着看了一阵,发现她的五官线条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仿佛在那里见过。
很快地,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脸,与棺中人重合后竟有七八分相似。华明颜立时呆住,接着几乎尖叫出声,她不得不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无数话语哽在喉头,巨大的震惊使她脑中已空白一片。
叶云徊!
棺中女子的样貌分明酷肖叶云徊。
如此大的冲击使她一时上不来气,张嘴深深呼吸,方才还僵住的大脑此刻活了过来,大概明白了棺中之人是谁。她面如死灰,一下子跌坐在地,绝望的感觉从来没有如此时这般深刻过。她闭上眼睛,希望眼前这一切只是幻觉,是自己被困在了迷阵,中了幻术。她在心中默默地说,一定是我不听话,乱闯进来,师父为了惩罚我才在这里设置了这样的幻术。那是幻术,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心里不停这样说着,眼角流下泪来。
她在绝望中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如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慢慢地睁开了双眼。一切都没有消失。她不停地摇着头,无声地哭泣,眼泪流淌不止,希望自己从这迷梦中清醒过来。巨大的恐惧攫取了她的身心,疼痛的感觉如潮水般向她袭来,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天气渐暖,积雪慢融,直至化为流水消弭无踪。树梢枝头冒出点点嫩绿,青色一日浓过一日,千山万壑都笼罩在勃勃生机里,披上浅淡不一的翠衣。
漫长的严冬后,盎然春意怎能不叫人欢喜。然而昆仑上下却无人有心趁着春光好好消遣,他们都在为一件事忙碌着,那就是五年一度的无双大会。
昆仑山下无双城,本是不太出名的一座古城,因为昆仑派而声名鹊起,尤其是昆仑派将本门每五年举行一次的道会以此城命名后,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双大会为期七天,广邀天下名士出席,尤其是暂露头角的新人,可以在这七天里随意切磋,或论道或比武,不少人都因在无双大会上表现出众而一举成名,得以跻身名士行列。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太不入流的门派,都会收到昆仑派送出的帖子,至于参不参加,那要看被邀请人自己的意思。通常在无双大会出现的都是公认的青年才俊,本身已得到本门派的认可,不太具有实力的都十分知趣,不会前去丢人现眼。
无双大会每五年才举办一次,人人都以能出席为荣,这代表了一种莫大的认可。叶千愁的弟子中,谈镇远十年前就在无双大会上一鸣惊人,不止论道,剑术也是第一,身为师父的叶千愁也十分满意。温平岚在上一次无双大会于论道一项胜出,而褚行川则夺得剑术第一,自此蜚声江湖。他们都已胜过,此次不打算再参加比试,何况倘若总是昆仑派的人得头一名,未免让众人以为他们借主办之名谋私,妄图一家独大,不利于和谐交流。因此,温平岚和大师兄谈镇远一道负责准备举办事宜,褚行川则在好几天前就下山去寻找莫逆的踪迹了。
虽然此次无双大会昆仑派不打算出风头,但为尽地主之谊,各方面还需准备万全,势必要拿出大门派的气势来,淋漓尽致地展现昆仑之风范。
尽管无意夺魁,但无双大会上高手如云,是不可多得的切磋机会,昆仑派的弟子自然也不能错过。丹朱就被她师父谈镇远耳提面命,这次无双大会必须参与比试,输赢不重要,重在参与和积攒经验,观他人之长处,以醒自身不足。因此她近日来都愁眉苦脸,格外担心到时候技不如人,输得难看之余,不免给她师父丢脸。
叶云徊还是很讲义气的,每日陪她一起训练,同时暗自庆幸,自己资质差已是广为人知,倒也免去了参加此类角逐的烦恼。虽然每逢这样的场合别人都会投来不解的眼光,但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泰然自若,练就了浑然不在意的本事。
也多亏丹朱有本事,能在这样密集紧张的训练里空出心思抽出时间来闲话一二。她一面翻看一本典籍,摘录一些颇觉有道理的句子,一面问叶云徊道:“小师叔,你说玄山君会来无双大会吗?”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丹朱很久了。
她喝了一口茶,托腮道:“肯定不会来。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他二叔被顾重楼伤成那样,孔雀山庄就再未出席过无双大会。”
无双大会举办前夕昆仑派会广发请帖,只要不是仇敌都会收到邀请,就算发生了虎踞关一事,送至孔雀山庄的请帖也从未迟到过,只不过孔雀山庄的人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无双大会。这也成了昆仑派与孔雀山庄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即便收到请帖,孔雀山庄也不会派人出席,但若不送,那就是损了面子。
丹朱则不这么想:“那是以前,现在不是有小师叔你吗?说不定玄山君会来的。”她认为若真如传言那样,小师叔和萧历瑾之间有些什么的话,他未必不会来。
叶云徊眼神飘飘忽忽到了窗外,盯着翠色欲滴的树梢上一只小鸟看得入神,喃喃道:“他要真的想来,怎么会好几个月都杳无音信?”
丹朱“啪”地一下放下手里的书,凑到她面前道:“听这话的意思,你与他确实……”
一时走神,猝不及防说漏了嘴,叶云徊看着面前瞪着自己的丹朱,不禁十分后悔。只见丹朱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又感叹道:“小师叔,这么说你真的不喜欢温师叔啊?”满面惋惜之色,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哎,温师叔这样的美男子竟然得不到你的青睐,这可真是叫人不平!那玄山君我也在黑水城见过,论样貌确实不输温师叔,可瞧着冷冰冰的,不想是好相处的样子,看一眼都浑身不自在。”
叶云徊拾起她丢下的书,往她肩头拍了一下:“我不喜欢你温师叔,你应该很高兴呀,假装可惜什么?”说完不忘丢个白眼。
丹朱不以为忤,兴致勃勃往她跟前凑:“小师叔,跟我说手,你和玄山君到哪一步了?”
叶云徊佯怒:“丹朱,以前竟不知道你如此嘴碎,你说你师父他清楚不清楚这一点?看来我得去找他说说,把你领回去好好教教才行。成天跟我问这问那,你还要不要参加无双大会了?”
“要要要,自然是要的!你就不要拿我师父威胁我了,明知道我怕他。无双大会要参加,问你的事情我也很想知道,小师叔你就告诉我嘛,我嘴很紧的,绝不乱传!”丹朱说着,比了个发誓的动作。
叶云徊睨她一眼,心里也有些松动,这些日子她时常想到萧历瑾,却没有他的消息,一腔情绪无人可诉,也很是憋闷。当下缓缓道:“我也想知道他会不会来。”
她想的却是,他肯定不会来的。过去了这么久,他都没有一点音信,大约是真如郑灵犀所说,与她缔结了婚约,正在准备婚事吧。对她或许怀着一点愧疚,或许是觉得不必要解释,就这样揭过去这一页,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反正,他们之间也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可笑自己还当了真,以为自己真的那么与众不同,令他动了心,定了情。谁知道头来动心的那个,却是他。药王岛那些日子,大约因为他认出了她就是青城山那个小女孩,感激之情起了作用,加上两人在谷中却也算得患难之交,孤寂之下情愫发酵,令他一时迷乱而已。但玄山君毕竟是玄山君,一向冷漠无情又清醒,等他回来了就明白过来,她不是他要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