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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这也是演戏的一部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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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叶云徊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引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的萧历瑾,而自己的手正被他握在掌中。他们两人似乎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不知何处,不知何时。目前所能记起的,也就是永嘉侯赫因洛派岱钦来抓她,被困在阵法中跌入古墓,自己好像被一妖兽咬伤,后面的就记不清了。此情此景着实让她吓了一跳,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牢牢的。这时房中并无其他人,只听他温声道:“你醒了。”眼里闪着此前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光,十分深情地盯着她。
叶云徊心中愈加惴惴不安,正待要说什么,却听他继续道:“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他声音很低,向外偏了偏头,她立刻会意到隔墙有耳,安静下来。
他道:“你还记得我们跌落到古墓里,你被妖兽咬伤了吗?”
她点点头。
他又道:“不知为何,我们冲破了结界来到了此地,这里便是药仙谷。这里的谷主也就是药仙,救了你,解去了你身上的妖兽之毒。”
“药仙谷?”她有些吃惊。这不是只在典籍中存在的地方吗?他们是如何进来的?
还不及思考清楚这些问题,他接下来的话让她目瞪口呆:“为了掩饰身份,我对他们说我是长安来的商人,你我是夫妻。”
她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好半天才道:“你我……夫妻?”
“你也听到了,他们派了人看着我们,慎重起见还是不要泄露身份的好。”萧历瑾肃然道,“何况药仙谷祖训不许外人进谷,眼下这谷主并不打算让我们离开,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离开的方法。如果不这么说,解释起来十分麻烦,于是我就自作主张,说我们是夫妻,如此一来免了许多麻烦,还望你不要见怪。”
叶云徊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他想得果然很周全。药仙谷是为了躲避战乱而创造出来的地界,这里生活的人都是前朝遗民,如果被他们知道萧历瑾封疆大吏的身份,恐怕是会有些麻烦。
于是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是夫妻,按道理就要宿在同一间房中。”见叶云徊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脸上还飞了一点红,他指了指不远处自己睡的那张床,“你放心,这些天我都是在那儿睡的。”
叶云徊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又道:“现在你既然醒了,我们自然要睡在一张床上。”
她太过震惊,脱口而出:“玄山君,你不是在说笑吧?”
他认真道:“当然不是。既是夫妻,却不睡在一起,会惹来怀疑的。一会儿我就让他们把那张榻搬走。”
她抽回手,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小声道:“一定要演得这么彻底吗?”
他点头:“不止如此,我们的一举一动还须得按照恩爱夫妻的样子来。谷主安排了很多眼线盯着我们,稍微有一点儿不像,就会露了马脚。”
叶云徊十分为难,眼珠子转了几转,方下决心道:“等出了谷,没人会知道这件事吧?”
“不会。”他脸色极诚恳。
不知为何,叶云徊内心对和萧历瑾扮夫妻,而且是扮恩爱夫妻这件事,并不是很抗拒。当然,为了保持矜持的姿态,她表现得犹豫了很久。
萧历瑾继续叮嘱一番,大概讲了他们进谷后的事,也说了他暗地里去探寻过,却再也找不到与伊祁氏古墓相连的入口,那应该是一处只能进不能出的结界。至于他们如何出了古墓,他也作了一番猜测。
还在那古墓里之时,看其形制,当是前朝伊祁氏的皇族墓室。墓中那只咬伤叶云徊的镇墓妖兽不知年岁,剧毒无比,此外还有幻术加持的的兵俑阵。情势紧急之下,我想起史书所记载的一些秘闻,想到这可能是前朝某位人物的墓室,根据史书中的相关的墓葬记载,最有可能的便是景王澜。
景王澜本名伊祁澜,是前朝伊祁氏的一位亲王,位及王公第一等,是当时的皇帝伊祁沣最年幼的亲弟弟,自幼受宠。他年纪比伊祁沣要小上许多,在伊祁沣病入膏肓即将崩逝之时,一向重权在握的景王伊祁澜生了谋反之心,意图逼宫政变,想要杀死太子晃,自己继位称帝。伊祁沣得到密报,在这样的困局下强撑病体,未等伊祁澜手下军队出发,便出动禁军将其部众全数制住。伊祁澜见阴谋败露,惶恐之下逃得无影无踪,后来才知由于惊吓太过,竟横下一条心求死,将自己活生生封入了陵墓之中。
当年伊祁澜手下聚集了不少能人异士,为他所选的陵墓竟然无人能够找到,此外又加了强大的结界和法术来保护。据说他在自己墓中陪葬了大量兵俑,并按照他生前所指挥军队的阵法而排列。而他在进入墓室之前,带走了一件稀世法宝,名为赤海珠,用来在黄泉之下指挥他的千军万马。
传说赤海珠是远古时代的镇天神器,其属性极刚极烈,是以能够压制黄泉阴兵的至寒戾气,使之拜服其下,莫敢不从。这件无人不知的至宝,连同元州永嘉侯家被盗的分水神针,并称为上古遗留下来的至高神物,能够调动地府千军万马。
萧历瑾当时也只是想到有这种可能,在那样紧急的情形之下,他很快观察到墓室有几分符合关于景王澜的墓葬记载,便大胆打开了那具棺椁,果真找到了一件看起来非常像赤海珠的东西。他原本期望拿走这个便可以让那些被施了术法的兵俑停下,却没想到无意打开了一个通道。
一千多年来,景王澜的陵墓从未被人找到过,而他墓中所存在的兵俑和赤海珠早已被世人传说得神乎其神,倒令人忘记去想这些东西是否属实了。而这些听起来玄之又玄的传说,终究只是存在于古书记载和人们口头传诵之中,到底有没有这两样东西,以及这两样东西是否真的有传说中那般强大的效用,都无从考证。传说嘛,一向都虚无缥缈而又令人心生向往,只要存在于人们的思想意念中,便年复一年的愈加神秘起来。
很快,周易安收到了叶云徊醒来的消息。他很是高兴,觉得自己终于学有所成,不负多年辛苦努力。当下赶来院中查看,又开了几副调养的方子,交给了院子里服侍的侍女。蔺素影听说了也赶来看她,叶云徊对这个温柔大方的姑娘很有好感。
周易安来为她诊脉时,萧历瑾亲自在灶间看着为她熬的药。叶云徊躺在床上,脸色虽仍是苍白,精神却好了许多。她问她的伤势如何了,周易安一时感慨不已:“你这也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寻常被镇墓妖兽咬了的人,要想解毒无异于痴人说梦。还好你的夫君很有胆识,他先为你点住穴道,延缓毒性扩散。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冒险为你吸出了大部分的毒,以致他自己也中了毒。好在他身上的毒不重,已经完全清除了。再加上我师父亲自为你们解毒,他老人家可是药仙,这待遇不是谁都能有的。有他出手,虽然难了些,好在终于将你救了回来。”
后面他说的那些叶云徊完全没有听进去,一听到萧历瑾为她吸出毒血,她心头剧烈震荡,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自从被那古墓中的妖兽咬伤之后,她便一直神思迷糊,半梦半醒。记得被咬伤的肩头一直火烧一般疼痛,而恍惚之中似乎确实有人为她一点点吸出了毒。如周易安所说,果然是萧历瑾救了她,导致自己也中了毒。他为了救自己,竟然如此不顾危险,她心中一时复杂难言,久久说不出话。
那凉薄的嘴唇贴在自己肩头皮肤的温热触感是如此真实。他一直抱守在身边,从未抛下自己独自离开。
如他在古墓之中,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傍晚时,房间里原先萧历瑾睡的那张榻已经来人搬走了,待叶云徊沐浴回来,床上的被褥已换了一套新的,并一对头枕。她突然想到,那天被萧历瑾从朝歌城郊的树林里救出后,在官驿和他一起吃晚饭的一幕。他轻描淡写地去打发了来抓她的殷家武士,又回来陪她吃完一顿饭。那顿饭吃得很像一对平常夫妻,甚至有些家的气氛。如今看着眼前这间房这张床铺,这种感觉益发浓烈了些。
萧历瑾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她站在床前若有所思,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身后,披着袍子的身形纤巧有致。他走近去,取了一块布巾拢住她的头发,轻声说:“先擦干了,衣服湿了容易受凉。”
未料到他这个举动,叶云徊吃了一惊,拉回飘远的思绪,立刻感受到他的气息如此之近,在她耳边轻轻吹拂。一动也不敢动,任他给自己细心地擦着湿发,心中一阵柔软,忍不住小声道:“这也是演戏的一部分吗?”
他的手顿了顿,未说什么。她恍然大悟道:“你真的很注重细节,连这个也要演。”心里顿时很是佩服他的心思如此细腻。
转到她面前来,她注意到他落在自己胸前的目光,下意识拢了拢衣襟。
他的目光没有移开:“你这只坠子很漂亮。”
她顿时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是……”心道糟了,难道在昏睡之时被他轻薄了?顿时怒目圆睁,十分气愤。
他浅浅一笑:“她们为你擦脸时不慎滑出来过。”
她闻言放松下来:“哦。”
“可否说说这坠子有什么来历?”他道。
她别过脸去:“不告诉你,不关你的事。”
出乎意料,他没有再问下去。
榻上只有一床大被,叶云徊躺在被下十分紧张,往里挪了又挪。萧历瑾熄了灯,上床躺下。叶云徊登时心如小鹿乱撞一般,又期待又害怕,自己也说不清在期待什么害怕什么。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忽然一只手摸了过来,那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传来阵阵暖意,黑暗中听他柔声道:“睡吧。”
这两个字莫名使她慢慢宁静下来,终于忘了紧张,酣然睡去,入了香甜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