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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止剑之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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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勿念”两字,像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一个突如其来的谜语,让叶还君怔忡不解,他皱眉盯看着地上两字,好似那字是方小寂身化的一般。陆芷清跟冲进来,她一眼见到了地上的字,疑惑一阵,眼睛一扫又瞥见挂在旁边小屏风上的白色湿衣,那分明就是女子的里衣阿!陆芷清啊了一声,她几步上前去抓了那衣服左右看了一番,上好的锦绸,边缘有枫香染的印纹:“这……小寂亵衣?”陆芷清一脸不可置信,她复看了叶还君一眼,那人衣衫宽松,露出的颈项中隐约呈了些红色抓痕,换做其它女子看了这番光景只怕早就转过头尴尬不已了,可陆芷清却是死盯着瞧了再瞧,她头顶一阵轻眩,眼中腾腾冒出了不明的燥火,“你……你可不是占了她什么便宜吧!”
叶还君这才抬眼看陆芷清,他瞧着湿透的白色亵衣,挑衅似的微笑了一下。
“叶还君你当真是……当真是……”陆芷清一手紧抓了手上的白衣,恨愤半晌,道,“无耻之极!”她说罢一手将白衣甩回屏风上,上前几步问,“她人呢!”
叶还君脸上有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你未来之前她一直在这间房,你一来她便留字急走了。她去了哪里,难道不应该问你吗?”他说着指了地上的两字,道,“你能为我解释这两字是什么意思?她之前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以致昨晚要连夜来向我道别,如今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离开?”
“向你道别?”陆芷清轻喃一句,心道我以为你们俩个要远走高飞呢,现在看来方小寂倒没有厚此薄彼,她眉间莫明一宽,笑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也?”叶还君看了一眼陆芷清,半晌,讽道,“你与她朝夕相处,原来也没比我更知晓她。”
“我如何不知晓她?她是去了盐城拜祭生母。”这一个原本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说法,陆芷清拿来搪塞叶还君,只为了证明她比他更知晓了解方小寂。
她到底是怎样都不甘弱于他人,尤其是叶还君。
拜祭生母?叶还君信不过三分,他看了一眼陆芷清,这小姐似乎也没比他更清楚。瞧了瞧见地上的字,叶还君怎么都觉得不安。他正想着要不要向陆芷清套话,突听庄外一声清啸马嘶,未几,听得一人远唤道:“叶兄!”
那声音清朗,却不似平日里的悠闲,反带了几分焦急之色。叶还君转身出得厢门,抬眼便见封行水进得庄门来。那人衣袖带风,颇有些风尘仆仆的豪爽,“咦?”封行水站在厢门外,看了看两排森立的刀卫,又低头瞧了瞧满地的残木碎屑,抬头问叶还君:“发生了何事?”
陆芷清闻声从厢门走出来,她自然是认得封行水,那人在武联会上一招败她,叫她如何不印象深刻。只是这人如何会出现在这,竟与叶还君相识?
“陆大小姐?”封行水跨步上得前来,拱手道,“幸会。”
陆芷清心中有疑,却也只是点头微笑。虽与封行水只是一面之缘,且在大众之前被他败过,但陆芷清心中却无一丝怨想,甚至还存了几分敬佩之心,语言举止都不禁知书庄重起来。
封行水自与叶还君相识之日起便开始调查叶还君,知一个人,才能用一个人,这是封行水惯有的想法。他有纳叶还君为止剑宫的意图,在了解叶还君的事上自是分外用心,叶还君与九华堡的关系封行水是了如指掌,但现下他看了一眼叶还君,却问:“原来叶兄与陆小姐相识?”他复看了一眼陆芷清,道,“小姐与叶兄有事相商么?哎呀,我这样不请自来可是扰了两位?只是突有小事想请叶兄帮忙,在下真是唐突。”
叶还君心中讽道你每次都是不请自来,何必如此谦虚呢。却听得一旁的陆芷清笑道:“封公子言重了,公子有要事,正好我要告辞,两位请便。”封行水听完,眼中露出感激之色,陆芷清微笑回应,与其擦身而过,领着门外十八刀卫离去了。
“与我去一趟东亭镇。”封行水看陆芷清远去,转身对叶还君道。
“东亭镇?做什么?”叶还君疑道。
“去了再说。”封行水轻叹口气道,“事急,帮个忙。”
“你不说清我是不会去的。且我也要出门。”叶还君抬眼看封行水道,“我要去一趟盐城。”
“盐城?”封行水道,“为了什么?”
叶还君转身回屋,道:“女人。”
“听上去不是什么急事,你先与我去东亭镇!”封行水的语气有些不可抑制的强硬。
“不要命令我,我不是你止剑宫的弟子。”叶还君看着封行水,那人神染愁绪,眉隐忧色,似乎真发生了什么牵肠挂肚的事。叶还君软了声音,道,“你把事情说清,我权衡之后自会决定去或不去,说起来我尚欠你一个人情,能帮我自然会帮。”
“这事一时说不清楚。”
“那就用两时说!”叶还君皱了眉,“倒底是什么让你这般心焦?我从来不曾看你有这般神色。”
封行水盯了叶还君半晌,服软似的叹了口气,道:“也是……女人。”他坐下身用手抚了抚额头,道,“止剑宫要将知落送去天下庄做人质。原本我已将这种荒唐事压下了。不想天下庄以此事做借口,要灭我止剑宫。”
叶还君笑道:“止剑宫是烛上之火么?说灭就能灭?天下庄是明摆着要与你止剑宫争,你何不应战?”叶还君道,“除非你没有必胜的把握。”
何止没有必胜把握,简直是必败。两年前,花一色在位时,止剑宫尚能与天下庄一争,如今花一色深睡不醒,止剑宫早已失了支柱。封行水虽为代宫主,纵有支持者,却终究是不得全心,不服者视封行水犹如眼中钉肉中刺,那眼神比看天下庄的人都要阴上三分,封行水让他盖地他偏掀瓦,让他杀猴他偏杀鸡,这种人其实说得上是反叛者了,偏偏这种人还不在少数,那领头的纪焉也是个翩翩公子,在花一色在位时颇为受宠,止剑宫里,许多人对其马首是瞻,偏偏这人整天想的不是如何反击天下庄的挑衅,而是如何将封行水拉下位来。封行水虽为代宫主,手底下能叫得动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他事事躬亲,什么危险的差事都是亲自上阵,深怕一个不小心又让止剑宫折损了人才。他要是带几个人出门,迎面遇到一个逼命大掌,恐怕不是喊“护驾!“,而是喊“众人退后我来殿后!”
封行水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当宫主的人,因为他太怕牺牲。
但封行水还是当上了代宫主,因为较之同阶的纪焉,封行水显得更有脑子,止剑宫的大部分人到底还不是白痴。用他亲弟封竞的话说便是:“纪焉这人太渣了,长得好看也没用,你们搞清楚,代宫主要的是脑子,不是装装风雅窝里斗斗就行,我哥往那一站,就是气质加气势加实力,可不是那种只会给花宫主抛媚眼得了点宠就以为老子最大名字念起来像女人似的人能比的……说那龟儿子是男宠我倒同意!”
封行水成了代宫主,但这个代宫主他做得十分痛苦。内里有纪焉这拨人明里暗里放冷箭,外有天下庄虎视眈眈要报两年前的重伤之仇。他无时不刻在想着要找一个人来分担,或者将花一色的岁罗印解开,让她醒来,让她继续做回止剑宫的宫主。这样他就可以退下去,退得远远的,走到花知落身边去牵她的手,与她出门看看花,看看海,逍逍遥遥的。
“我找到了能解岁罗印的人。”封行水道,“只要解开宫主的岁罗蛊毒,止剑宫就有了能与天下庄抗衡的实力,止剑宫再不用屈膝向天下庄送什么人质。”
尤其这人质还是止剑宫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二宫主花知落。
“能解岁罗印的人?是谁?”叶还君道,“你不是说花宫主的蛊毒非尤冥不可解么?”
“的确非尤冥不可解,但如果那人是尤冥的师傅呢?”
叶还君愣了一愣,笑道:“你果然好运气。”他一眯眼,又道:“那你快去向他救助啊,找我做什么?”
“他会客有一个规矩,就是必需先将他身边的一名剑客打败或者引开。”封行水说着看了叶还君,“那名剑客是他的护身之宝,不将他引开,我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你止剑宫过万弟子,找不到一个可以引开他的人?”
封行水叹了口气道:“止剑宫里,愿与我冒险的实力不够,实力够的那几个偏都不听我的。够实力又够听我话的,我实在不愿让他们去冒险,那剑客的武功非同小可……”
“哦,止剑宫人的性命都不可拿来冒险,只有叶还君的性命可以拿来冒险。”叶还君恍然道。
“对叶兄来说,我认为只是举手之劳。”封行水站起来,厚颜道,“没办法,我就是如此信任你啊,叶兄……”
“人情这种东西真是欠不得。”叶还君轻哼了一声站起来,道,“你准备何时出发?”
封行水闻言轻吁一口气,大有大功千成之色,他刷然摆开文扇,脸上又复了潇洒,好似刚才的愁绪是做出来的一般,这简直让叶还君怀疑自己是否中了他的苦肉计了。
“马我已备好,就在庄外。”
叶还君一愣,笑道:“封兄果然能算计。”
“哪里,自信而已。”
马是好马,千里良驹不足形容。三天的路,两天多便跑完了。叶还君与封行水到达东亭镇的时候,正是晨光浙升之时。
叶还君以为封行水要找的人是在东亭镇,他的马跟着封行水的马,从东亭北面穿到南面,直出了镇口,仍不见封行水停下。
镇口再过去是一片乱石荒草,远处依稀可见一片林木,周围白雾缭绕,晨光微熏之下,如仙境升腾。
“海雾林,其间有许多世人趋之若鹜的奇草妙药,世间难得。”封行水下马,停在那片林木之前,道:“我要找的人便是在这林中。”
奇草妙药?趋之若鹜?叶还君心道真有如此之境怎可能如此清静安好?他笑道:“这林中该不是有什么险毒之物吧。”他正说着,封行水已递来一颗乌丸,听得他笑道:“这林中毒瘴很是厉害,没有彻解之法,只有暂缓之药。我们进得林中,不得超过半个时辰。”封行水说着笑得更盛,“那名剑客,你一定要替我拖一刻钟出来啊……”
叶还君接过药丸,眯着眼睛看了封行水一眼,道:“封兄,我突觉得你是在玩我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