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悠悠》虎鲸呀

20、第20章

　　到最后，张生还是走了，这个陪着她度过失恋，熬过所有痛苦时光的人也走了。这一次，她一直都没有哭，想要流泪可是也觉得没什么好哭的了。这次她是认命了，她早就明白，任何挣扎和哭泣都是没有用处的。
　　她守着自己的寂寞和空虚，咬着牙坚持如常地去上学、打工。她是不能停下来的，一旦停下来，心里面空空荡荡得都能够听到回声。
　　她渴望用什么填满自己。
　　但她没有钱，她能买得起的也就只有一些酒罢了。她开始不停买醉，只有酒精才能够慰藉她的内心了。一起初她在漆黑的宿舍里面喝，被舍友嫌弃酒味大以后，她就开始各处找地方喝酒。喝多了以后她就喜欢在操场上醉醺醺地遛弯，那种时刻，她体会出一种生命轻飘飘的快感。
　　她喜欢躲在学校最黑暗的地方，慢慢地一个人喝酒。之后，天空会开始变得模糊，星星也跟着眨起了眼睛。她积压的泪水这才找到了出路，一路倾泻而下。她心底处的苦痛终于被眼泪滋润，她低低地呼唤着：妈妈，妈妈，萍萍难受。
　　曾经她也只是个小丫头，妈妈会抚着她的头，低低地叫着她：萍萍，萍萍，妈妈的宝贝。
　　原来长大的代价竟是这样的痛，这样的寂寞。人生的道路为什么会越走越空虚，越走越无望？在月光之下，她又变成了那个蜷成一团的小女孩，那个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小女孩。
　　儿时的疼痛竟是这样磨人，在你尚懵懂的时候它蛰伏起来。等你长大成人，经历过爱恨之后，它又再次跑出来，变本加厉地让你感受曾经的那份缺失与伤痛。
　　雅萍在学校里四处游荡的时候最常碰到的人就是王冉了。他总是远远地站着，不走近也不走远，像是驻扎在那里的一个戍守边疆的卫兵，命中注定般地守护着什么。
　　对于王冉这个人，雅萍也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会一直在她的生命中长久存在着？她记得高中的时候也是王冉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王冉喜欢打篮球，爱说爱笑，有很多朋友，可是他却老是会守在雅萍的身边。陪着她在课间一起看着窗外发呆，拽着她一起去食堂打饭，会买零食给她吃，会送她一直送到家门口。
　　那个时候，雅萍也会为王冉的行为感动，她会很不好意思的问，你为什么？嗯，为什么？她想说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可是王冉总说是为了项阳在照顾她而已。雅萍心里默默地说，可你照顾得这么好，要比项阳对我好很多，很多，很多。
　　她终归是学会了自私，在项阳不在的时候，默默地享受着王冉的照顾，心里面却依然只装着项阳一个人。那个时候，她认为她的一生一世都是要留给项阳的，即使项阳把许多事情都看得比她要重要很多也无所谓。
　　雅萍和王冉在高中便一直如此相处着，比朋友要亲近，却也止步在朋友的位置之上。她也会感到疑惑，难道王冉是喜欢自己吗？又想他一定是不喜欢自己的，如果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不要求回报，怎么会不要求永远在一起呢？也许王冉和项阳真的是不一般的铁哥们，所以他才会代替项阳如此的照顾着她。
　　有时候她也会产生错觉，觉得照顾她的人、陪着她的人，不是王冉，而是项阳的一个分身。这样想的时候，她会得到莫大的慰藉和安全感。
　　雅萍和王冉之间的关系一直这样维持着，直到王冉揭穿项阳离开的真相，他们的关系彻底崩溃了。
　　项阳离开的那一天她痛哭失声，只觉得完全不能接受，觉得这肯定不可能。她宁愿相信项阳是要留学去了，是要远走高飞了，而不是情感上的背叛，不是从情感上抛弃了她。
　　她只想要欺骗自己——今天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是王冉，偏要告诉她，告诉她项阳是和那个老女人去北京了，他连毕业证书都不要了。和那个老女人在一起，他可以去更好的私立学校读完大学，毕业以后连工作都完全不用发愁了。就因为那个女人有足够的钱，有的是钱去养活项阳这么个小白脸。他项阳早就变了，或者其实她从来就不知道项阳真正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雅萍只会摇着头，不停地否认，“不，不，不是这样的。”
　　她想要辩驳，想要把王冉推得远远的，可是王冉竟然不放她走，偏要死死拽住她，定定地看着她哭，看着她走向失控，看着她走向崩溃。到最后，雅萍连眼泪都要流不出来，她渐渐安静下来，却还在自言自语一般不停地说着“不，不，不可能。”
　　她一直呆呆的，头脑放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王冉竟然在吻她的脸，感觉像是在安慰一只小狗似的，那样一寸一寸地吻着她的脸，舔舐着她的眼泪。当他终于覆在她的嘴角，她感到心脏深深的一缩——不行，不行，这个人不是项阳。她试图闭上眼睛，试图什么都不想，可是依然不行，这个人不是项阳，她不爱他。
　　这个吻只让她更加的难受。可是王冉把她抱得紧紧得，一直不停地加深这个吻，他像是要把她完全吃掉似的吻着她。
　　这么长久的陪伴，王冉也并不是毫无怨言的。他一直在等待项阳最终离开的那一天。
　　他是一直都看得到项阳的不甘和野心的，他从不劝阻项阳的所作所为，甚至帮助项阳更好地达到他的目的。王冉也从不隐瞒他自己所带有的目的，他希望项阳走得远远的，离开得彻彻底底的。只有他王冉，才是最适合雅萍的人。而只有当面对了项阳彻底的背叛之后，雅萍那个傻姑娘才会彻底地死心。
　　王冉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着，他希望他们两个尽快地了断。他已经迫不及待，再不愿意坐那背景里的陪衬。雅萍的喜怒哀乐也当是围绕他一个人转才对，她应该是属于他的。他的情感压抑的这样长久，这一天终于到来。他终于抱住她，吻到她。
　　原来这就是她的柔软，这就是她的味道。意犹未尽，依然是意犹未尽，可是她哭得那么凶，挣扎得那么厉害，他终于结束了这个吻。看着她红肿的嘴唇，他的内心充盈着满足感，这是他给她的烙印，他要在她的生命中留下更多的印记，要用这些印记彻底覆盖住有关项阳的一切。
　　只是很多事情并不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顺当。雅萍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回避着王冉。
　　可是他们依然在同一个大学上学，有的时候真是想躲也躲不掉，只能是看到他，雅萍就立马调转方向飞快地跑开。她真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她是不讨厌王冉的，甚至可以说得上喜欢，她也一直把他当做自己唯一的一个朋友。
　　以前，她经常会问王冉许多关于项阳的事情，会问他们男孩子在一起都会干什么。虽然她不太好意思和他说自己对项阳的那些小心思，但是她看得出来王冉都是懂的，他是懂她那些缠绵的心思，还有对项阳的依恋和喜爱的。所以她真是不能理解他怎么会喜欢自己，如果他喜欢自己，那他为什么能够那么淡定地面对自己对项阳的喜爱？甚至在面对自己和项阳手拉着手很亲密的时候，他也照样嘻嘻哈哈？
　　最后她只能断定那一天的王冉是有点儿懵了，估计和她一样，是不能接受项阳是这样的人，他们都被这样的现实打击到了。只是那样的一个吻，已经让她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和他做朋友了。而且她是这样怨恨着项阳，这怨恨让她想要远离一切和项阳有关的人和事，这里面就包括王冉。

　　雅萍和王冉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凝固住了，他们保持着熟悉而陌生的状态，再没有说过话。
　　可是意外总是横冲直撞，总是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改变了一切。

　　那天是雅萍的生日，她很彻底地醉了。碰到王冉的时候她简直都要醉得不成人样了。她醉醺醺的，都不大认得出他来。要不是他挡在她的前面，她就要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了。她看到的人都重影了，头也晕的厉害，说话也带着冲劲儿，“快走开！”
　　对面的人依然不说话，她懒得再说话想要绕过去，他却一下子拽住她的肩膀，“我是王冉。怎么，忘了？”
　　她脑子很乱，听到王冉这个字她最先想到的却是项阳。然后就是头疼，让她什么都不想想。只怪她当晚确实有点儿醉的厉害，站都快要站不住的人还能有什么脑子？她险要摔倒，王冉一把把她拽到怀里，牢牢地箍住她，就像，她得想想，就像那次王冉吻她的那次。这个家伙的脾气以前一直风风火火的，难怪拥抱都是这么炙热撩人的。
　　王冉将雅萍抱得更紧了一些，这是时隔三年的再一次拥抱，他依然是那样用力地抱住她，她从来都让他觉得那样无力，只有抱住她的时候他才有机会找到点儿属于自己的力量。她身上的味道变了，一股浓浓的酒味和土腥味儿。她的头发上挂着很多零碎的杂草，脸颊上甚至还有着土沫子，眼睛眯得小小的，像足了一只在杂草中刚刚打过滚的小野猫。她有点儿不太一样了，不再是曾经那个诺诺的惊慌失措的小女孩了，她的身上带有浓厚的沧桑和寂寥。
　　他很想问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他猜得到，肯定是和张生有关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在学校里，他见过张生来找她，见过张生和她牵手，甚至见过张生拥抱和亲吻她。他们之间是那样亲密，那样浑然一体。
　　王冉刚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简直要气疯了，可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做出任何偏激的行为。他也报复性地随意选择了一个追求他的女孩，然后就是疯狂和沉迷地□□。他再也不要那么卑微，那么辛苦地去爱恋她了，他也要过自己的生活了，难道没有了她，他还要活不下去不成？他可不是天生来当别人背景板的人。
　　也原来在她的心里，只要不是他王冉，是个人就可以代替项阳！亏她曾经还哭得那样伤心绝望，可还不是转眼又投到别人的怀抱中去！
　　王冉本以为再一次面对雅萍的时候，他会彻彻底底地把自己的愤怒全部倾吐而出，可是当真在这静夜里撞到一起时，除了淡淡的嘲讽一句：怎么，忘了？他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内心长久隐忍的情感一下子把胸腔溢满，这当中的酸涩与苦楚又怎是一两句说的清楚？他何时都记得她那巴掌大的小脸，还有她咸咸的泪水和软软的嘴唇。
　　他经常会梦见高中时代，梦到只有他们两个坐在班里面对着窗户晒太阳。在阳光下她依然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他盯着她看，她会时不时回给他一个甜甜的笑。他害怕的不敢动弹，害怕这只是个梦，害怕他的任何轻举妄动会让她一下子烟消云散。连在梦里，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都是那么的难以逾越，他永远都只能枯坐在她的附近而不能拥她入怀。
　　而现在，面对这个小醉猫，他终于情难自禁，紧一些再紧一些地抱住她。她终于不再反抗或是没有力气反抗。他闭上眼睛，试图记住这一刻，记住这如梦一般的相逢。而他的拥抱并没有使这个梦破碎。所有的情绪都堵塞在他的喉咙之处，甚至让他感到了轻微的窒息。他无法一一列举出内心的感受，千言万语也是难以道尽的。他只知道，这是他梦寐以求太久的一件事情。
　　他看了看表，现在宿舍都已关门上锁，他不愿意她走，他怕明天她又会远远地跑开。他们再次相拥了，这样的时刻，他只想把它拖得更长一些，让分离来的更晚一些。
　　雅萍在这样的拥抱里早已昏昏欲睡，他很自然地将她背起。
　　“雅萍，和我回家吧。”
　　没有回应，她是真的醉得有点儿厉害。不过，没关系，没有回应就代表是一种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