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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待负雪换完衣裳出来,李稀音招手让她和扶寒坐到自己身边,正色道“我有事儿要跟你们交代。”

      扶寒还沉浸在负雪回宫的喜悦之中,拉着她的手不肯放,言语之间也是难掩的雀跃,“殿下,您有事尽管交代,现在负雪也在,我们俩一块儿帮你忙活。”

      李稀音不住地摇头,随后定睛瞧着她们,道“这回不用你们忙活了。”

      她顿了顿,将视线移到了火笼上,又道“我对朝堂之事生了厌,不想当垂帘听政的人,也不想呆在宫里给人当活靶子了,我想搬去公主府,有一日每一日的过清闲日子。”

      说着,她的脸上露出些轻松的笑容,又经殿内的火光一照,整个人像是渡上了一层光芒,惹得人挪不开眼。

      负雪松开扶寒,凑到了她身边,问“殿下,您真的甘心?”

      甘心所有的谋划都打了水漂儿?甘心让启国换了姓,成了别人的江山?

      “我当然不甘心!”李稀音眼中的那汪秋水起了涟漪,但霎时又平静下来。

      她自嘲的笑了笑,缓缓道“我倒是想除掉朝堂上狼子野心的人,但老天没给我一双慧眼,我看不出来到底谁才是狼心狗肺。”

      以前,她信她看到的一切,现在,她只敢信自己。

      这深宫似是冬日里散不开的一团浓雾,将所有人都困于其中,而这浓雾又一点点的涨满眼帘,使得谁也看不清谁。

      瞧见李稀音的神情是少有的落寞,扶寒心里难受,她露出一贯大大咧咧的笑容,蹲到了李稀音的面前。

      咧着嘴道“出宫好啊,殿下你自小生活在宫里,外面的好多东西都没见过,等咱们出了宫,我带你好好见识见识。”

      说着,她还伸手做出夸张的动作,有意要逗她开心,其实她在宫外的时候也才七八岁,而进宫已经将近十一年,对于宫外的记忆已经模糊,哪还记得有什么新奇东西呢。

      李稀音明白她的用心,故作不满的逗她,“这世上还有我没见过的东西?那你怕是不知道,启国国库里有多少好东西。”

      扶寒看她不信,有些着了急,急哄哄道“嘿,殿下您别不信,外面什么都有,连桂花糕都比宫里的好吃,还有熏鸽,估计您都没见过。”

      “这熏鸽我确实没见过,不过那东西能吃吗?”李稀音对此表示怀疑,鸽子拔了毛,身上还能剩下几两肉,还不够塞牙缝儿的呢。

      “这您就不懂了吧,品的就是那个味儿……”扶寒说的头头是道,就差当场给她表演啃熏鸽了。

      三人嘟嘟囔囔的说个没完,莺声燕语不断的从长央宫传出。

      突然,有宫人推开殿门,满脸的慌张失措,吞吞吐吐的报道“殿……殿下,静安宫的容和太后崩……崩了。”

      宫人话音刚落,李稀音就惊呼出声,“你说什么?容和太后怎么了?”

      “太后下午喝完药略好了些,但刚才又突然吐了血,太医再来瞧的时候,已经……已经咽气儿了。”宫人说完,立即跪在她面前,低着头再不敢吭声。

      李稀音愣怔片霎,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往静安宫跑,扶寒和负雪跟在她后面,不敢开口劝她慢些,只能尽可能的护着她。

      外面儿天还没有完全黑,朦朦胧胧的,像是给整座宫殿盖上了一层黑色薄纱。

      静安宫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一阵儿更高过一阵儿。

      李稀音狠狠的扣住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不至于失控,她从宫门走到殿内,猛然觉得这段短暂的路途格外的漫长,她的双腿似有千斤重,怎么拖也拖不动。

      花梨木的床榻上,容和太后安静的躺着,她的面容已经被年月糟践成瘦叶残花,但李稀音看她一眼,就觉得自己心中的容娘娘从未变过。

      榻前,皇帝坐在太后身旁,握住她的手,一声声的叫着母后。

      李稀音挥手让殿内的其他人出去,只留下她和皇帝两个人。

      她本想出言安慰他,但话到嘴边,却突然觉得任何言辞都是徒劳,只能柔声道“别难过,容娘娘看见你这样,肯定更难受。”

      皇帝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双清亮的眸子蓄满了悲痛,眼眶也已经变成了红色。

      他声音有些发颤,带着若有若无的哽咽,道“皇姐,我……我来晚了,我本来是想带她出去的,我都想好了,让她搬去玉芙宫,玉芙宫里种满了菊花,我小时候她跟我说过,她最喜欢菊花的。”

      皇帝话说的有些慌乱,但自称都忘了。

      此时此刻,死者为大,李稀音将自己与皇帝之间的恩怨暂时搁置,伸手把他揽到了自己怀里,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皇姐知道,皇姐都知道。”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早上没来看她,只是还有点生气,气她小时候不能时时刻刻照顾我,让我受别人的欺负,我就是生气,我就是……”皇帝的哽咽声慢慢变成了呜咽,直到再说不出话来。

      年幼之时,谁不希望自己的母亲贴身陪伴呢,而身在帝王之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娘,却连声母亲都不能叫。

      “容娘娘不会怪你的,她最疼你了,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想吃龙须酥,她二话不说就要给你做,等做好之后,她的胳膊都因为抻那东西抻的酸了。”李稀音给他讲着小时候的事,轻声哄他。

      “我记得,我记得。”皇帝的眼泪从眼角流到脸颊,又滑到下巴、脖颈之间,他也顾不得擦,只是默默的念叨,“其实那个龙须酥一点儿也不甜,苦的要命。”

      说到此处,他勾唇笑了笑,随即更多的眼泪倾泻而出,他抬眼看着她,认认真真的问“皇姐,我能不能……再吃一次苦的龙须酥?”

      李稀音再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了,一连串的泪水从她眼中落下来,如同被扯断线的玉珠,“叮铃咣当”撒了满地。

      两人相互依偎着,如同两头困在一起的小兽,尽力汲取着对方的温暖。

      今夜,有母慈子孝、姐弟情深,没有尔虞我诈、你死我生,只是这其中有多少真情,又有多少假意,还未可知。

      李稀音又劝了皇帝几句,便留下他自己出了殿门,她想着,总要给他们母子俩一个独处的机会,孤魂未曾走远,或许还能再听见几句真心话。

      天儿已经黑透了,月亮独自挂在天上,发出微弱的光,那光太不起眼,还没院中所站之人的白衣吸引人。

      李稀音走上前去,淡淡的问道“侯爷一向知书达礼,怎么不知道这宫里晚上不留人呢?”

      她随口一问搭上话,并没有为难的意思。

      俞轸没有应她,自顾自的瞧着自己头顶的一方天地。

      他自然是知道宫里的规矩的,但他呆在这儿,既是皇帝的命令,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在这样的深夜,人总是格外宽容,见他并不回应,李稀音也不生气,并排站到了他身边,又问“侯爷都看见什么了?也说给我听听。”

      俞轸这才扭过头来,正好和离他极近的李稀音撞上了眼,幽微的光下,她有些发肿的眼睛、红红的小巧鼻尖,让人心生怜爱。

      他轻轻咳嗽一声,故作无意的移开眼去,反问“殿下知道轸星在哪吗?”

      “轸……轸星?”李稀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能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俞轸抬手指向天边,道“就在那儿。”

      其实现在这个时候压根没有轸星,他也不确定到底在哪,但他装的极为认真,让人不敢怀疑。

      李稀音顺着他指的方向瞧了半天,别说是他说的轸星了,连一颗星辰都不曾看到,她自觉可能被人耍了,带着愠色问道“侯爷莫不是在寻我开心?”

      俞轸心里觉得自己好笑,编出这样的事来哄人家,还被人家发现了,但他面上依旧是坦然自若,道“殿下没看见,那这颗星辰就是我的了,不过……”

      他顿了顿,转头注视着她,又道“它现在是你的了,轸星主福寿,希望殿下开心。”

      他向来不信天命,也不曾说过这些无聊的话,但今夜对于他、对于皇帝、甚至是对于李稀音来说,都太难熬了,难熬的时候总要说一些胡话,才能排解一二。

      李稀音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她上下打量着俞轸,想把他看透,但就像她自己所说,她没有一双慧眼,谁也看不透。

      过了良久,她直言问道“侯爷,你留在这宫中,是为的什么?权势、富贵、还是……皇位?”

      “我想要什么?”俞轸嘴角轻轻扬起,只答“以后,殿下自然会知道我想要什么。”

      长夜绵绵,天幕沉沉,月下之人,各怀心思。

      容和太后本可撑到年下之前,但却溘然长逝,究其缘由,是太医庸碌无能,下药过猛,致使太后突然崩殂。

      皇帝听后震怒,将诊病太医通通打入大牢,凌迟处死,其家人流放蛮地,永不可归。

      因容和太后身份不便,丧葬并未大办,只由人运送棺椁至陵墓即止,而皇帝孝顺,知道太后亲近佛理,命人在其陵墓处建造寺庙,称为容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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