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深宫漫漫夜》半卷珠帘

35、孩子

　　金淑媛放下手中的红鸡蛋，回头笑道：“怎么有事吗？”初鸾手里拿了件披风过来，笑着说：“娘娘，这天虽说挺热的，娘娘坐在风口这，还是穿上这个吧。”金淑媛一摸身上，自己只穿了件纱衣，储秀宫里种满竹子，这天黑下来的时候，一吹风是有些凉。

　　点头接过披风，初鸾伺候她穿上，眼一溜，看见金淑媛吃了一口的那个鸡蛋，笑着说：“娘娘可是也想有孩子了，娘娘深的皇宠，有孩子是迟早的事情。”金淑媛正用手理一理穿披风时弄乱的鬓发，听见初鸾这样说，只是笑笑挥手命她下去，重又坐下来，孩子？

　　金淑媛不由伸手按住小腹，觉得那里又重新隐隐作痛了，孩子是永远不会有的了，那时候自己才十四，一把利剑穿过小腹，把自己的身子都穿透了，醒过来的时候，可以听见嬷嬷们在议论，这样好的女孩子，可惜伤了身子，就算复原也不会有孩子了。

　　不会有孩子了？这个对只有十四岁的金淑媛来说，并不明白有什么区别，孩子有什么好的，前面不是说有侍卫的老婆生孩子生死了吗？不会有孩子才好，以后不会有生孩子的痛苦，她孩子气的想着。

　　直到听到嬷嬷们叹气，不会生孩子还能叫女人吗？不会生孩子的女人男人是不会要的，金淑媛此时才感到惊慌，男人不会要？那殿下是不是也不会要自己，她想喊出来，却喊不出来，重又坠入到梦乡里面。

　　等到重新醒过来，嬷嬷们不在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药味也淡了很多，床前站了个年轻男子，还当是殿下，难道是殿下来看自己吗？等到男子转过身来，她才看见是宇文师兄，宇文师兄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有很多胡渣，眼睛里面也充满血丝，好难看，她想笑，但是牵动了伤口，反让自己痛叫出声。

　　宇文师兄忙上前，伸手出去摸住自己的头发，眼里是无限的难过：“琉儿，师兄对不起你，没照顾好你。“金淑媛点点头，觉得不对，又摇一摇头，平时自己这样做法，宇文师兄是会笑的，只是今天他依然没有笑，抚着她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

　　金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大着眼睛看着他，半天宇文师兄才想下了决心一样，声音就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含有浓浓的不舍：“琉儿，进宫吧，进宫吧。”

　　“娘娘可要安置了？”突来的声音重新打断了金淑媛的思绪，悄悄抹去眼边的泪，金淑媛抬头对初鸾道：“陛下今日在哪里？”初鸾恭敬的伸手搀扶她起来：“陛下今夜驾幸金蔷宫。”金淑媛点头：“那就安置吧。”

　　初鸾点头，对小宫女们轻轻挥手，她们都忙碌起来，被褥熏香，备好茶水，金淑媛木然的坐在梳妆台前由初鸾叶雪伺候着拿掉首饰，换上寝衣，临睡前自然要洁面抹上香蜜。

　　那熟悉的香味不由重又勾起金淑媛方才的思绪，这香蜜最初不过是掩盖自己小腹上疤痕用的，今日倒成了赖以争宠的利器，看着周围的一切，金淑媛闭闭眼，罢了罢了，前尘往事不过过眼云烟。

　　宫里接连有两个妃子怀孕，称病中的太后自然也知道的，命人重重赏赐了柳修媛和秦才人，赐给柳修媛的东西更是丰厚，柳修媛和秦才人前往慈宁宫谢恩的时候，太后也温言抚慰，朱秀闻知，也赶去太后宫里，称母后生病，没有亲侍汤药，全是不该，太后温言勉励了他几句，母子笑语欢言，连柳秦两位都留下赐宴，一时重又母慈子孝，好一派和乐景象。

　　对秦才人的身孕，除了帝后，最关心的就是容华郡主了，秦才人身孕才诊断出来的第二日，她就进了宫，密密叮嘱月贵妃，月贵妃虽面有不甘之色，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娘，只有金淑媛来的时候，月贵妃稍微抱怨两句，多的也没有说。

　　金淑媛现在见的听的多了，自然明白容华郡主是打着留子去母的主意，月贵妃天真浪漫，对这样的事定是不愿意的，只是容华郡主怎么肯听她的，瞧着月贵妃有些发苦的小脸，金淑媛已经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她了，只是看着她，无法察觉的叹气而已。

　　枯坐一会，月贵妃心神不宁，连着几夜都没睡好，金淑媛也就告辞由她昼寝，刚走出金蔷宫大门口，就见秦才人穿了几件新鲜衣服，面有喜色的往这边来，金淑媛停下脚步，等着她上前。

　　秦才人看见金淑媛，忙要行礼，金淑媛一把挽住她：“妹妹此时身份贵重，连陛下和娘娘都免了你的行礼，我怎么敢受你的礼。”秦才人一张俏脸此时不知是羞是喜，满面都是红霞，听到金淑媛这样说，低声说了句：“礼不可废。”

　　金淑媛看着她，秦才人进宫也一年有余了，原先的市井气已经慢慢褪去，头上一支累丝攒珠金凤，鬓边的金压发，身上的宫装，行礼时候丝毫不错的动作，已经是个很合格的宫妃了，金淑媛心里不由叹息，自己不也是一样，从一个懵懂之人转为一个行动合宜的宫妃？

　　凛回思绪，和秦才人站着说了几句话，秦才人却是要去见月贵妃的，听金淑媛说月贵妃还在午睡，也就没有去，两人顺着小路回去。

　　秦才人走了一段，对金淑媛笑道：“娘娘，妾常常觉得，这都是在做梦。”金淑媛有些奇了，侧头看向秦才人，秦才人看着连绵不断的宫墙，宫墙之中掩映着的绿树红花，笑着说：“小时候大人讲古，总是说皇宫是最好的地方，这里总是有饱饭吃，有新衣服穿，里面的女子个个都美若天仙，妾初进宫的时候，还觉得他们讲的不对，在这宫里日子长了，才知道就是这样，现在。”

　　秦才人不由摸摸自己的肚子，唇边的笑意更深：“妾又有了陛下的孩子，前日还听陛下说，已经重又赐了给我爹娘银两，让他们安享晚年，我哥哥原来是秀才，现在也得了个监生的前程。娘娘你说，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地方。”

　　看着秦才人说话时候，脸上满是笑容，提到她爹娘的时候，眼睛里面都是亮光，金淑媛哪能说出这皇宫在自己眼里，却是最不好的地方，冰冷刺骨，虚情假意总让自己窒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金淑媛莫名的想到这句，头轻轻摇一摇，终究秦才人还是习惯了这沉重的首饰，这繁琐的礼服，脸上的笑容浮现，却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的恰好，对秦才人点头道：“才人能体圣恩最好。”

　　说着眼睛往秦才人肚子看去，后面那句话却像从牙齿里面蹦出来的一样：“但愿才人能一举得男，则国之大幸。”一举得男，秦才人眼里的光有些黯淡了，想起去年那个小产掉的孩子，当时只觉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日后才慢慢明白，子嗣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如果那个孩子没流掉，现在已经有四个月了，金淑媛也同时想起这点，疑惑也重新浮上心头，秦才人身体极好，就算失足摔了一跤，也不会这样轻易小产，可是也没人有道理害她的孩子，除非？

　　金淑媛随即又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面摇掉，这也不会，她身居高位，虽太后屡次要废，朱秀每次都挡回去了，一个孩子还不足以让她下手，看来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金淑媛对秦才人重又展开笑容，预备说些别的，清脆的声音响起：“淑媛姐姐和秦才人好兴致，难道是看这里的荷花极美，在这里赏荷不成？”

　　一簇人已经来到眼前，是柳修媛带着她的两个公主来了，秦才人忙要行礼，金淑媛顺手扶住秦才人，对柳修媛笑道：“修媛妹妹，你和秦才人都有身孕，真是大喜。”

　　柳修媛虽位列九嫔，面对金淑媛依旧恭敬：“妾们不过运气罢了。”玲珑见了金淑媛，就要扑到她怀里让她抱，在奶娘怀里蹬个不停，奶娘一个错手未及，被她一脚蹬在心窝，下意识紧抱着的手稍微放松一些，玲珑顺势就往下掉。

　　金淑媛虽在和柳修媛说话，却注意这边的，看见玲珑差点掉下来，手忙往前面一伸，玲珑被奶娘放松一些的时候，感到自己身子往下掉，小孩子受到惊吓，那声哭还卡在喉咙里，就被金淑媛抱住，金淑媛忙乱之中，先是抓住玲珑的两只小脚，然后倒提着才把她抱到怀里安抚。

作者有话说

　　秦家姑娘啊，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