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每天都在装乖》青姿若其

2、季霖

　　*********

　　天色越发暗沉，大雪簌簌下落似乎没有停的迹象。越靠近城门，后面的青山越远，而脚下路越平坦，地上的积雪也越少。

　　商队的十几匹马与几辆马车的步子实打实地落在青石板上，夹杂着铁器撞击的清脆声响，在风雪中显得格外的有力。

　　忽地就听马车外有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喝道：“站住，凡西夷人唯有通关文牒方能进城！”

　　商队的车马戛然停住，李卉与唐容目光交汇片刻，这才起身出了马车，朗声道：“通关文牒在此，我们是西夷来京做丝绸生意的商队，还望各位通融。”

　　一腰挎横刀的守卫上前接过了李卉手中的通关文牒，又对着马车人数商品与通关文牒上的数量大致对了一下。

　　发现人数对不上，那守卫地目光陡地变得凌厉了起来，指着唐容所在的马车厉声道：“人怎么比文牒上的少了一个，车里坐的人是谁！”

　　唐容拿起早就准备好了的披巾将头与面都遮了个严实，静静地听着车外李卉答着，“这位小哥息怒，里面坐的是我那得了麻风病的妹妹，西夷地方贫瘠，不像上京城这般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寻不到一个良医。”

　　“听闻上京城有一起妙手回春的神医，我便带着她来上京城求医，还望小哥通融通融。”

　　李卉话音刚落，唐容顺势咳了起来，压着嗓子作出虚弱不已的样子说道：“哥哥，可是有什么事，咳咳……”

　　那原本已然掀起的一角，顿时扯了回来，守卫拿手捂着口鼻，神色间颇为嫌弃，道：“快走！快走！”

　　李卉连忙拱手作揖，应道：“多谢小哥通融！”

　　说罢，李卉便接过了通关文牒，驾着马车领着一路人马浩浩汤汤地进了城。

　　李卉一行人到了最为清净的螺峰街，唐容就下了车。

　　“李卉大哥，大恩不言谢，待日后再见之日，阿容定会相报，保重！”

　　李卉与唐容都是爽快之人，见唐容这么说他也只是摇摇头，抱拳道：“这本该是大哥还你的恩，阿容不用放在心上。日后若是机会，阿容来我西夷，大哥定会好好招待你。保重！”

　　唐容轻轻颔首，抱拳作揖以作感谢。

　　********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大雪倒是渐小，细碎的雪花飞舞，在昏黄的灯火下竟也显出了几分融融暖意。

　　也不知是风雪的缘故还是什么，往日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玉峰街一路走来，竟看不到几个人。

　　这玉峰街有三教九流钟爱的勾栏瓦舍，也有着文人骚客偏爱的清雅酒肆茶楼。唐容家就在这玉峰街的背面，她幼时总是喜欢偷偷跑来这儿，斗酒投壶、听曲儿赏舞，寻常纨绔子弟喜欢做的，她一个不落。

　　不夸张地说，她对这玉峰街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烂熟于心，丝毫不逊于她镇国将军府。

　　自打她记事以来，就不曾见过玉峰街这般清冷寂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难免不让她心生警惕。

　　唐容下意识绷直了身子，右手斜后半举，左脚向前弓着划出半步，她整个人此刻就像是绷紧了的弓，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拉紧的箭顷刻就能射出去。

　　忽地街头转角处传来一阵兵器相撞的声音以及整齐的脚步声，唐容眼神陡地冷了下来，将蒙在头上的暗红色披巾往上拉了拉，克制住了拔刀的冲动。

　　“站住！”

　　唐容抬眼对上了气势汹汹走过来的四人小队，乖乖地待在原地。

　　那几人走过来，神色不善地盯着唐容打量了几番，“入夜之后便是宵禁，你这身打扮鬼鬼祟祟的是想作甚？”

　　“把头巾摘了，跟我们走一趟！”

　　为首的那侍卫说完，身边的一小兵作势就要来扯唐容的披巾。

　　唐容是习武之人，自然是下意识地一个轻巧闪身给躲开了。

　　那为首的见状看着唐容的目光更是凶狠，哗的一下就拔了刀，身后的几人也跟着拔刀。带着寒光的刀尖就这样直直地指着唐容，杀意汹涌。

　　“各位爷莫要动怒，小女子是不慎染了麻风病，一张脸烂得不成样，怕吓着人这才遮面。”

　　唐容放缓了身子，故意乱了气息，又压低了声音，一边说一边喘着。

　　那几人听是麻风病，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只是那守卫还是怀疑，一直盯着唐容瞧，欲开口质问。

　　唐容抢在前头开了口，道：“至于我为何不顾宵禁在此逗留，实在是我无处可去了。我那死鬼丈夫嫌弃我得了麻风病，今夜将我赶了出来，我娘家早没人了，只能在此逗留。”

　　为首的侍卫还是将信将疑，唐容心一横，向前走了几步，一面作势要扯披巾，一面说着：“若是几位爷不信，我这就揭了面巾让几位爷瞧，几位爷可要瞧清楚了。”

　　那几位侍卫一听，面露惧色，连连退了好几步，几个人险些摔作一团。

　　眼瞧着唐容越逼越近，为首的侍卫再也受不住了，连忙大喊，“不用，住手！快走，快走，我们不看了。”

　　闻言，唐容眸底划过星星笑意，这才停住了脚步，对着那几位面如土色，冷汗涔涔的侍卫微微福身，轻声道：“是民女唐突了，各位爷见谅！”

　　为首的侍卫面色不善，不耐地罢罢手，道：“快些走吧，躲着些人，免得吓着别人。”

　　说罢，那几人就要绕过唐容向唐容来过的路走。

　　唐容微微侧身，给那几人让了路，也趁机将背后斜挎着的星刃横刀给挡了去。

　　直至那几人骂骂咧咧地消失在街头拐角处，唐容这才转身离开。

　　不过这一次她怕那几人会意识到不对折回，使了轻功绕着大道贴着小巷子走。

　　大约绕了两条小巷，唐容这才到了镇国将军府的东南门。

　　她原以为就算是她成了废后，以父兄战死沙场曾为天家立下无数汗马功劳，那李洛怎么也不会迁怒于她兄长的未亡人与遗腹子。

　　可眼前重重重病把守着的场面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唐容不死心，又去了西北门与几个下人出入的侧门瞧了瞧，竟也是同样的被重兵把守着。

　　李洛那厮是想作甚，难不成把她嫂嫂与侄儿当成了囚犯！

　　唐容只觉一股怒火在胸腔翻腾，灼得她眼睛发红，心口滴血。

　　在这一刻，她恨不能直接拿着星刃杀进去。

　　她是这样想着，右手也伸向了背后。

　　忽地一双宽厚满是茧子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陡地回过神来，扭头一看，竟是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嫁的意中人。

　　“季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