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陷星辰》战国99

38、终究梦一场

　　若离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凌晨三点，一个姑娘游走在街上，那个人就没有一丝担心吗？连普通朋友式的关心都没有吗？若离盯着手机，盯着盯着竟然笑了，笑的那么肆意张狂，到最后，那笑声更像是哀嚎。她一点都不敢想许一诺这个人，那个刚刚还和自己黏在一起，口口声声说着多么爱自己的人，转身就不顾自己的死活投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她倒在床上就睡，再睁眼已是次日中午，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眼里、心里空空如也。
　　简单的洗漱后，拨通了程旭的电话，约他见面聊一聊公司的问题。还好，她还记得自己除了是个恋爱脑的小女人，还是个掌握着上百人生计的企业掌舵人。程旭接到她的电话倒是很意外，难言兴奋的满口答应着。
　　下午两点，若离在程旭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到了这位元西集团少壮派副总裁。程旭穿着深蓝色的商务短款羊毛大衣，一条笔挺的黑色西裤，内搭水蓝色衬衫。整个人精神干练又清爽帅气，打眼一看就是个商界精英。
　　“若离。这些天你好吗？”程旭回国后第二次见到若离，他满眼都是重逢的喜悦。
　　若离，曾经照亮他整个青春岁月的姑娘。也是这一生的最歉疚的人，每每想到她，程旭都百感交集，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于是他选择用工作来麻醉自己，只有投入到亢奋的工作中，才不会去想那些过往、才不会去想若离。但回国后再见她，程旭才明白，很多事终究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总是要面对的。
　　“程旭，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约你见面吗？”若离显得有气无力的，状态略显颓废。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你能来见我，我就很开心了。不过，离，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可是不太对劲啊。”最熟悉若离的人要有个排名的话，曾经的程旭可以排到前三位。
　　“赵莹公司的事，你可别说不是你操作的？”
　　“我不知道啊。离，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相信我从来没骗过你吗？”
　　“行了程旭！我不想提过去的事，过去无论谁对谁错，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问你的事，若是您能如实回答，我就已经万分感激了。”
　　“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是刚才我说的。元西为什么突然加难于我们公司？杭州分公司方案不批、和我们合作的其他企业，你们也打压？到底什么意思？这些事情和你无关吗？”若离越说越无气力，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抖了，她哆嗦着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一些。
　　“若离。我看你不大对劲啊，是哪里不舒服吗？走，我先带你去医院吧。”说着他就要过去拉若离。
　　“我没事，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如果这么说的话，那确实与我有关。我刚从国外调任回来，集团内部争斗严重，都想拉我下马。知道你们公司和我的关系，所以你们就是他们打击我的一把利剑。不过，离，你放心，我会解决的。现在咱们可以去医院了吧。你到底怎么了？那么健康的你，为什么会成这样？”程旭满脸焦虑。
　　“我们公司等不了你慢慢去处理那些事。赵莹、公司、也耗不起。你知道，你和我对不起赵莹，不可以、不可以让她再受到打击了，你明白吗程旭？”她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跟程旭辩驳下去了。
　　“好，我知道了。若离咱去医院，听话好吗？你这样不行。”程旭急的直攥拳，但他也知道若离的脾气，强迫她做一件事基本上是不可能，所以他只能干着急。
　　“我会把方案尽量做到无可挑剔，只是审核时，请你帮忙留意着，不要让他们对我的方案动手脚，那样我就有把握我们的方案一定是能通过的，就算申诉到大老板那我也不怕。”若离迷迷糊糊的起身要离开。
　　“离，我什么都答应你，可你现在这样真的不行。你听话好不好，晕在半路上你要怎么办呢？”
　　“程旭。你不在的这十年，我有多少次死去活来的瞬间，你都未曾参与；那我的现在和以后，你也都不必参与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那些爱恨情仇，就让它与曲和合一起埋葬了吧。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你我终是两条平行线，必定再无交集。”听到“曲和合”这个名字时，程旭的心里咯噔一下，想说的话也再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无奈的望着脚下飘忽着走远的若离。
　　若离晕乎乎的站在路边，晚高峰的路上根本打不到车。她努力提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晕倒，从包里拿出一块糖塞进嘴里，这是她为防备自己低血糖而准备的，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缓解一下不适的身体。
　　“若离？若离！你怎么在这？”一辆商务车摇下车窗，曹隽戴着墨镜的那张英俊硬朗的脸出现在面前。
　　“隽哥。你也是，怎么会在这？”若离的脸色是谁都看得出她的不舒服。
　　“先上车。”曹隽招呼着若离，上了他的车。“我今天拍摄杂志封面啊。刚收工准备回去，这不就在这遇见你了嘛。”看着曹隽的妆发，确实是刚拍摄结束的样子。
　　“你可真是我的救星，每次我最狼狈的时候，你总能出现。”若离无奈的笑了笑。
　　“怎么了若离，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还有，你不是在横店，怎么跑回来啦？”
　　“我朋友有点事儿，回来处理一下。然后…..，隽哥，你要忙的话就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在前面好打车的地方，放下我就行。”
　　“说什么呢，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啊。没事儿，剧组那边不要紧，请个假就行了。我让我的家庭医生给你先看一下，不行的话咱们就得去医院。”
　　“隽哥，不用了。我没什么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不行。这都虚弱成什么样了，是休息能休息好的嘛。图图，让高医生来我家。”从来没有人替若离安排过什么，许一诺都没有过。其实，但凡有人可以替自己做决定，哪个女人愿意独自扛起'坚强'这面大旗呢。谁不愿意在一个坚实的羽翼下，做个柔弱的女子呢。此刻她觉得有些累了，就放任自私一回，短暂的享受一下被人呵护的感觉吧。
　　这是若离第二次来曹隽的家，第一次是喝醉那次。曹隽的家和许一诺的公寓差不多大，大概一百八九十平，家里装修是以现代简约风格，色调以白色和灰色为主。高医生和曹隽、若离几乎同一时间到达。
　　“鑫彻，怎么样？她需要去医院进行全面检查吗？”曹隽紧张的询问着。
　　“怎么说呢，从西医来说她没事，从中医来说她问题比较大。”高鑫彻收起了听诊器，推了推眼镜，在医药箱前配着药。
　　“啥意思，别卖关子，到底怎样啊？”
　　“诶？我说，这么紧张，你和这姑娘啥关系啊？”高鑫彻压低了声音，挑着眉毛似笑非笑的望着曹隽。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高医生原来也这么八卦啊。快点，她到底怎么样？”曹隽与高鑫彻俩人年纪相仿、志趣相投，是多年的挚友。所以，多年来这位高医生也是曹隽传说中的男主角之一。
　　“肝郁肺滞，在古代就是离林黛玉那病不远了。西医来说呢，血压血糖都低，肺功能明显弱，但应该没有发生严重病变。我先给她输液，24小时后看情况，没好转的话，去医院拍片子、验血、检查心肝肺脾胃各项……。”
　　“行啦行啦。赶紧的，输液。”曹隽听他表述完脑袋都疼的，乱七八糟混成一句话，还不就是观察观察嘛。唉。
　　高鑫彻给若离配好药，一边利索的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一面打量着曹隽。
　　“隽，我觉得我这绯闻男友的地位不保啊。”高鑫彻抑制着要飞上天的嘴角。
　　“别瞎说，她、她不喜欢我。”曹隽略显落寞。
　　“我的天，还有姑娘不喜欢曹隽？这姑娘病的还真不轻啊。有必要检查一下脑子。”
　　“你可得了吧。不过也没什么，我还在争取。希望有一天她能看到我吧。”
　　“呦呦，千年铁树开花，可是了不得，那我就只能祝您好运啦。哦，千万让她吃点东西，这姑娘大概是想饿死自己，血糖低的也是没谁了，不是我经验丰富的话，就要误诊她得了脑梗了。”高鑫彻斜了他一眼，挥挥手离开了。
　　曹隽听的又一脑袋问号，这医疯子说的都是啥啊。他回到卧室，看着若离闭着眼貌似睡着了，检查了一下输液的速度快慢，转身出去轻轻地关上房门。趁着若离在输液，他来到厨房，先是煲了锅鸡汤，用新鲜的鸡汤煲了一锅白米粥，整个房间顿时香味四溢，又利索的拌了两个小菜，做好饭，他这才再次返回卧室。
　　蹑手蹑脚的推开卧室门，看着若离呆呆的盯着手机，抬眼望向针管，顿时吓的大喊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手按住若离的手，另一手抬高输液管。原来，若离输液的那只手拿着手机抬的过高，致使血液倒流进入了输液管，马上都要灌入药瓶了。
　　“若离，你要吓死我啊。这都回血了，想什么呢。”曹隽带着埋怨的语气实为心疼着她。
　　“隽哥，你知道Linda吗？”她还是盯着自己的手机。
　　“知道啊。候鸟专用造型师，也是一诺的专属化妆师嘛。许一诺出席重要活动必须是她来妆发的，给一诺设计的造型也确实很好，怎么了？”曹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
　　“这药也输完了。来，出来吃点东西，我做了点粥。”
　　若离跟着他来到餐厅，曹隽给她盛了碗粥。“快吃点，还是那句话，不许说吃不下哦，这可是我独家秘制的鸡汁肉粥，管保你吃一次想两次。”
　　“嗯，好香的粥啊，除了我妈，还没人给我熬过粥呢。”若离微笑着低头闻了闻这碗粥，眼泪垂直的打进碗里，就这样一勺一勺喝着混合着泪水的粥。
　　“若离，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吗，我虽然喜欢你的眼泪，可我更爱你的笑容啊。以前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总是笑的那么由心，哭的也是那么单纯。现在呢，你的笑和你的哭，都变的那么复杂。”曹隽抽出纸巾递给若离。
　　她曾经也觉得一诺单纯善良，不染凡尘世故，以为自己很了解他、懂他。可现在……一切也只能是“以为”了吧。最熟悉的陌生人，说的不就是自己和他嘛。她擦了擦脸上的泪，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场梦还是什么，就算是自己梦里的一个故事，那这场故事的剧情也太过急转直下了，爱上自己梦的女人该如何去面对这样的现实呢。
　　一天一夜，许一诺没有给若离发一条微信、没有打过一通电话。人们常说，忽然的某一时刻，你就对那个曾经刻骨铭心的人，死了心。其实，哪有什么忽然的死心啊，还不都是攒够了失望就放手了嘛。
　　“我知道，我给你的感觉总是在趁虚而入，挖许一诺的墙角是吧。那我也不介意再挖一次。若离，能给我个机会照顾你吗？”曹隽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合时宜的争取一次。若离许久没有回应，曹隽就明白了，她还是没真正的放下许一诺。
　　“高医生说需要观察24小时，所以这24个小时，你就在我这吧，我住客房。等你好些了，咱们再一起回横店。”
　　“好。哥，我总是给你添麻烦，你总是一次次帮我解围，就不觉得我是个丧门星吗？”
　　“说什么傻话。嗯～,怎么办呢，大概我前世欠你的吧。”曹隽朝着她温暖的一笑。
　　此刻的这一笑，在若离的心里就是旭日朝阳无尽美好。放弃这样的男人，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那就还真是应那句话吧：若无相欠，何来相见。曹隽说欠了自己的，若离觉得自己欠了许一诺的，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明白它的无奈吧。
　　次日晚上两人一同回到横店。
　　若离回到酒店，辗转反侧，两天没有联系，不知道他回来没有，就先给扈宁宁发了条微信试探一下情况。得到的回复是，他昨天就已经回到剧组了。
　　回来了，这次他….没有想和自己一起回来。她拿着许一诺的房卡，却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自然的、自由的出入他的房间。犹豫了半个小时，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过去，忐忑的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回来了。
　　“上官，我是Linda。一诺已经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若离看着微信，手已经抖的拿不稳手机了，她仰着头，告诉自己不哭、不哭。都说仰着头眼泪就会被控回去，不会流出来。原来，这句话是特么骗人的。
　　凌晨四点，若离洗漱完毕。打开料理机，如往常一样煮着红豆薏米汤，料理机咕嘟咕嘟的熬着。她想着每次把保温杯递到许一诺手里，他都要偷偷的握紧自己的手指。就在两天前、就在这个屋子里，她问着他：如果有一天你不这么黏着我了，我该怎么办？他回道：你就黏着我啊。嗯，可以的、可以的。她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
　　五点半，她拿着保温杯来到化妆间，许一诺的妆发已经快完成了。两天没见，好想他，那些心酸和埋怨在见到他那一刻时，都变得一文不值。她微笑着把杯子递到许一诺面前，等待着他如往常一样深情的回望她，接过杯子。
　　“他早上需要消肿。”Linda忽然出现在化妆间，一把夺走了若离手中的杯子，随后递给许一诺一杯热咖啡。“上官，一诺是不是没好意思和你说，他一般早上都只喝咖啡的，其余任何食物都不能吃的。”
　　若离木讷的望着许一诺，他至始自终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接过Linda的咖啡喝了一口。她抿了抿嘴唇，答了声“好的。”离开了化妆间。
　　片场一排青砖红顶古建筑的拐角处，若离颓废的靠在那里，眯着眼睛迎着阳光，来吧晒吧，晒掉身上的阴霾，那些不断蓄藏的毒素，时间久了会在心里发霉溃烂。其实，她特别想大哭一场，可是自己连哭的立场都没有，当然，也没有哭的力气。片场的另一端，Linda举止暧昧的在给候场的许一诺补妆。
　　“怎么样？现在知道谁才是毒蛇□□了吧？”不知什么时候，扈芊芊出现她的身旁，斜着眼睛望着她。
　　“你来干什么？”若离有气无力的不想搭理她。
　　“那女人才是真正的毒蛇。你以为我这样表里如一的傻人会对一诺做什么？那年，我没有和一诺商量就出国进修了，一诺喝的不省人事，她，就趁虚而入了。我回来后，见这两人搞在了一起，当时就恨不得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可毕竟是我和一诺是多年的感情啊，还是我先伤了人家的心，最后还是没有忍心搞垮他。这件事，除了我大概没人知道。没想到这小妖精这么多年又杀了个回马枪啊。只不过这回撬的是大姐你的墙角，她也是专业小三的典范了啊。艹。”
　　“干嘛和我说这些？”若离望向她。
　　“看笑话喽。看看许一诺坚持拒绝我而选择的人，怎么转脸就被甩了的。简直是秒杀，许一诺干的漂亮啊。”扈芊芊瞪着远处的那两个人。
　　“扈芊芊。以后别接坏人的戏了，你演技不行。”两人相视一笑。
　　晚上八点收工，若离的身体本来就没有痊愈，几天里又只吃了曹隽做的那一碗粥，整个人都虚脱的随时能晕倒。工作人员把各种物品东西放下后，就离开了。作为助理的若离，吃力的拿着许一诺的私人衣服和包，放到他的房间后，也准备离开了。刚要出门，Linda叫住了她。
　　“上官，麻烦你帮我去买三瓶苏打水，我实在喝不惯这里的水。”Linda语气平和且客气，听不出任何不妥。
　　若离站在原地没有动，望着近在咫尺的许一诺。Linda看她没有去买的意思，来到许一诺的身边轻轻勾了勾他的手。
　　许一诺转过身来，这一天，他第一次抬眼看看若离。“去吧，去买几瓶她要的水。”
　　“好。”
　　许一诺看着若离憔悴的脸和转身而去时红着的眼眶，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只是喉结上下起伏着。
　　总以为会感动别人，最后，只是感动了自己。爱你，让我遇见了最卑微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总以为会感动别人，最后，只是感动了自己。爱你，让我遇见了最卑微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