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泛舟五湖

19、第十八章 猝痛

　　兮风默默跪在门外，微微仰着头。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门上的猫眼似乎有微弱的光射出来。他双手低低垂着，暗暗握紧了拳。不知是不是太过用力的原因，整个胳膊都抖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竟让温和了好多日的宫主暴怒至此。指甲死死抠进肉里，他却浑然不知。

　　是不是自己太呆太迟钝，到这里这么久还不能适应，不能领会宫主的意思，所以她发了火？

　　或者是多日不曾练武，功夫生疏，已经不配留在她身边做侍卫？

　　还是……还是刚才斗胆和她顶撞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恃宠而骄，让她发了怒？

　　拳越抠越紧，指骨根根作响。他还在杂乱无章地思索原因，无边的黑暗已被撕开了一角，防盗门慢慢打开。柔和而熟悉的光射出来，悠悠就站在门里，脸色淡淡的。

　　兮风抬头，苍白着一张脸慌忙抢声开口，声音却不住发抖：“宫主，属下真的知道错了。”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如此生气，自己肯定犯下了天大的错误。他不是那般巧舌之人，此时也只有低头认错的法子。

　　“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太急躁了。”悠悠弯着腰对他伸出手，眉目却还是淡淡的，“起来吧。”

　　“宫主肯原谅我？”他连忙扶着门框站起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惊喜。

　　“兮风，”悠悠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却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忽而叹了口气，“刚才我的确太冲动了，不该那样吼你。我没有怪你，但是……你也的确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惊喜的神情还未消散，他如同被人一拳猛擂在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反应过来后才哑着嗓子开口：“宫主仍是怪罪的话，兮风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悠悠摇了摇头，轻叹：“不是怪罪不怪罪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不是第一次想了。兮风，不论你到底是谁，你生活在这里，就是我的负担。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教你怎么适应这个世界。”

　　兮风抿着嘴静静听着，睫毛在眼睛里投下越来越深重的阴影。

　　“也许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事实就是，你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若是不离开，会给我带来很多很多难以解决的麻烦……兮风你要知道，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悠悠盯着门框，一口气把想好的话通通吐出来，怕自己一看到他的样子就会忍不住重新将他拉进门里来，“我没有任何义务和责任照顾你。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现在说出来了，你也未必能明白。兮风，原谅我真的没法让你留在这里了。”

　　兮风神情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又怔怔地盯着屋里看了一阵，终于黯黯点了点头：“是，属下明白了。”

　　“嗯，以后自己小心吧。”淡淡的声音嘱咐了最后一句话，想了想又加上，“这个地方不可以随便打人的。你以后不要再和别人动手了。”防盗门慢慢关上，将那个女子挡在他视线之外。兮风又兀自呆了一呆，才黯然挪步，慢慢向楼梯走去。走到楼下，他寻了一处隐蔽的树下，抬头望着悠悠房间的窗户，亮着黄色的光。

　　他苦笑了一声，自己真的太过愚笨，刚才宫主说的什么“新的身份”，“适应这个世界”，他一句也没有听懂。如此愚鲁的自己，自然该是人见人嫌的吧，怎么配留在她身边。其实，他一直记着宫主的话，每天都在努力练习抬着头，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昨天还在想着，她是不是已经注意到了。

　　他就那样一句话不说，仅是默默地盯着那一片灯光。凌晨时分，灯光突然灭了，兮风慢慢低下头，眼神中一片空洞，机械版地迈开腿，慢慢离去。

　　悠悠关了门回到房间里，只觉得整个人都迟钝了，怔怔地盯了一会儿墙，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此时偏偏毫无睡意，她抱着腿坐在床边，发了近乎一夜的呆。凌晨时，她终于觉得困了，拧灭了台灯睡觉。

　　醒来自然是日上三竿，悠悠揉着眼睛爬起来，发现书房里毫无动静，被子还掩在那里，不禁笑了笑，拖长音喊：“兮风——该起床——”还未喊完，仿佛触电般地捂上嘴，面上一片惨淡。

　　她忘了，那个人，昨晚已叫自己赶了出去。

　　悠悠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头，插进松乱的头发中。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木木地站起来。洗漱完毕，悠悠像往常一样从冰箱里拿出牛奶。

　　他应该已经走了很远了，没有自己的命令，他是不敢回来的。总算是……摆脱这个麻烦了。悠悠这样想着，心里却闷得憋屈，手一抖，将盒装的牛奶摔在了地上。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习惯性地拿了两盒出来。

　　叹了口气，她放了一盒回冰箱。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看来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往常的生活了。她决定先把地铺撤了，把房间打扫一下，然而换个发型。

　　李子柠就是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的，突然响起的铃声让悠悠差点跳了起来。

　　“喂喂，今天天气不错，出来游泳啊！”子柠的声音大大咧咧地传了过来，让悠悠觉得恢复往日也并不是很难。没有听到好友立刻同意，李子柠已经喊了起来：“犹豫什么吖杨悠悠！别告诉我你喜欢宅在家里守着小帅哥……对了叫兮风一起来，哇哇哇，想到他穿泳装那身材我就口水啊。”

　　一句话说得悠悠心里升腾起绵长的疼痛，她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把胸前的酸意压回去。而李子柠还在那边嚷着“共享共享，不许一个人赖在家里看。”

　　“子柠你等我会儿，我整理下就出来。”悠悠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正常的语调，“但是兮风……恐怕去不了了。”

　　“什么？喂！我还能吃了他？！带出来嘛，放在家里会霉的。”

　　“他走了。”悠悠的声音淡得诡异，“昨晚，我让他走了。”忽视李子柠突然放大了好几倍的声音，悠悠仍旧淡淡地回答：“我说过很多次，他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子柠你当我真的得了国二综合症？会为了他不管不顾？我再年轻，也不至于做出这种傻事来。何况，昨天他把那个叫张俊的打伤了。对方可能已经报了警，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还让他留在我家？难道非闹得满城皆知不可？”

　　李子柠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悠悠，看来你从没把我那句话放在心上……”

　　“我记得，可我这不是自诩理智。”悠悠的声音竟然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子柠，你不会拿那些大道理来压我的对不对？让我静一下，慢慢的就会好了。就当我做了个梦，你听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