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如水（真幸）》寂冥

1、第一章

　　森林之王，有人说是虎，有人道是狮，无论是哪种，都有足以震慑得豺狗退避三舍，野狼垂首屈尊的霸气。
　　然而身为立海大附属中学网球部部长，公认的王者的统帅，幸村精市身上却找不到那种君临天下威震四海的帝王之风范。反倒是副部长真田，似乎集了那本应属于部长的威严于一身。两人并排一站，任谁都看得出真田肯定是个运动队的骨干，而幸村……这家伙具有的是艺术气质不是运动细胞吧？
　　“喂喂，看见了吗？那就是立海大的‘皇帝’啊！”
　　“真的？在哪在哪？……哇！果然有种山崩于眼前而不倒的沉稳气质，好帅啊”
　　“就是，不愧是那个打败了手冢国光的男人……”
　　“呵呵，果然是弦一郎，知名度真高呢。”看着四周少男少女毫不避讳地投来的或惊诧或兴奋的灼热目光，幸村笑盈盈地转头看一旁的真田的反应。当然，他的观察对象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让他找到可以调侃的地方——山崩于前尚能面瘫不改，“皇帝”大人的脸岂会因这些在高一迎新会上流传的闲言碎语而抽动分毫！
　　是的，从立海大附属中学毕业了的幸村真田等原网球部正选因社团活动突出表现而被保送直升了立海大高中。在这落“樱”缤纷的四月，立海大高中部的大礼堂内一片喧哗，人声鼎沸。凭借优异成绩考上这所名牌高校的莘莘学子们,纷纷用兴奋难耐的目光打量着这所即将承载自己青春中最重要的三年的校园，以及身旁即将共同奋斗又要互相竞争三年的同窗。
　　当然，在众多高一入学生中，活跃在日本网坛内著名的全国中学网球大赛中的原立海大附属中学网球部正选们，成为了焦点所在。而像真田这样只是站着就会产生强烈存在感的人，理所当然的承载了最多目光的注视。
　　“据我所知，弦一郎在高中的知名度也达到了68.78%，光算女生的话则高达87.52%。”柳用沉稳的语气读出带着揶揄味道的数据。
　　“哎~不会吧？”一头红色乱发的丸井吹着口香糖在人群中上窜下跳，似乎是为了躲避不小心被爆破的泡泡糖粘到的人群的集体追杀，好不容易钻到了“铁三角”旁边：“柳那我呢我呢？”
　　柳翻了一下记录本，似乎有些为难地顿了一下：“这个……”
　　“文太和别人混熟的速度太快了，恐怕连莲二的数据更新速度也赶不上呢。”幸村扭头笑着向趴在柳身上想偷看数据本的丸井说。
　　“也是……”切丸自鸣得意地松了手，却见一旁的柳生轻轻推了推眼镜，缓缓地接了一句：
　　“虽然多数人都是因为仇恨才记住您的尊姓大名的。”
　　丸井的毛本被幸村一句话抚得舒服至极，突然被泼了一头冷水，青筋爆起：“你这小子刚才说了什么？”
　　“说你爱惹麻烦，puri~”接话的是在一旁唯恐天下不能乱上添乱的仁王。
　　虽然自己的危机被幸村成功化解了，但看着这几个升上高中性格上似乎仍没有任何成长的家伙，柳不禁想起了另一个肯定也不会有多大长进的人，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赤也的话肯定没问题的。”突然被道出心中所想的柳一惊，转头看到幸村温柔的笑容，心情中一瞬的担忧也随即消散无踪。平时的幸村是个极温和的人，总能用轻松的微笑包容别人的一切，也能用清澈无垢的目光一眼看透对方心中所忧，说话时声音不大，却清晰而一针见血地道出了对方最想听的话。幸村是一个极为平凡又极为特殊的存在，看到他，柳总会无端端地想起没有固定形状的水流。
　　“是啊……”
　　话音未落，却听得一个洪亮而中气十足的声音粗鲁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就是幸村精市吗？”陌生的声音来自一个身材魁梧的学生。幸村转身抬头看向这个比自己高了近一头的学生，对方嘴角挑起挑衅的笑容。
　　看校服不是同级生啊……这么快就招惹到学长了吗？有些无奈地，幸村像往常一样礼貌温和地回答道；“是啊，请问……”
　　蓦然间，幸村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中掠过一丝寒光！
　　与此同时，毫无预兆地，那个学生突然举起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网球球拍，猛地朝幸村的右肩狠狠砸下！
　　“幸村！”
　　“精市！”
　　站在一旁的真田与柳没想到这人竟会突然发难，震惊之下说时迟那时快，球拍挥下的速度竟是连横跨一步的时间都赶不及！
　　莫名其妙的突发状况令全场霎时间鸦雀无声，而当所有人都呆立当场，真田和柳的思维终于跟上状况的发展时才看到，本应落在幸村肩上的球拍，在离幸村披着的外套一寸的地方，生生停住了！
　　而幸村仍旧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连抬头看向学长时脸上温和的笑容都没有动摇。
　　“幸……村……”
　　“我没事，弦一郎。”幸村轻轻侧头，向真田露出与平时无二的微笑，“只是……这位学长好像有什么事要说呢。”
　　那名高大的学生看幸村不但毫不畏惧，反而在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透出一种慑人心扉的冷冽气息，不禁全身一颤，故作镇定地嘲讽道：“呵，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之子’，没想到长得跟女人一样，难怪全国大赛上会输给一个一年级的小毛孩，把我们立海大的脸都丢尽了！”
　　“你说什么！”从没见过自己心中崇敬的部长如此遭人当面侮辱，而且又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重提那次令人火大的败仗，丸井当下气不打一出来，还好桑原及时制止了他的冲动行为，尽管他的另一只手也紧攥成拳头好压制自己的怒气。
　　“这小子有胆啊，puri~”仁王微微眯起双眸。
　　柳也微眯着眼，仔细打量对方。幸村不是没被人挑衅过，但自从他当上立海大网球部部长并被赐予“神之子”的绰号以来，如此公然的羞辱还是第一次。这样宝贵的data岂能放过？他丝毫不担心幸村，只要不是打架，口舌之战对于这个曾统领着百余人的网球部部长来说易如反掌，即便真要动手……柳看向一旁似是漠不关心般面不改色却暗暗紧握双拳的真田，轻轻一笑：某位的剑道可不是表演用的！
　　只见幸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严肃神情。明澈的眸子中不似平日如清泉般流光波转，而如暴风雨前的海面般，平静无波，却让人胆寒于那不见底的深邃中汹涌翻滚的可怕力量。
　　被对方表情的瞬间转换震住的高大学生掩饰心虚般干笑了几声：“怎么？恼羞成怒了吗？”
　　他没有的到正面的回答，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个问题：“呐，放学后打一局好吗？”
　　震住的是学长，怔住的是真田。
　　前者被对方的气势吓得心中慌乱，后者被那久违却铭心的语句搅得心神荡漾。

　　同一句话，三年前结了个绊，三年后系了个结。

　　一个月后当昔日队友重聚时，丸井仍会像当时一样吹起响亮的口哨对切原说你不知道那个大个子当时被幸村震得脸色发青的样子有多好笑；切原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说那是当然，不能因为部长不常发威就把他当成病猫啊；幸村佯装生气地反问难道我平常的样子很像病猫吗；切原慌张地解释半天才听幸村笑盈盈地接口“呵呵，骗你的”。
　　一个月的时间在青春年少的无畏张狂下只留下浅浅的印记。丸井还是喜欢吃甜食，桑原头上还是没有半根头发，仁王还是喜欢在话后带上“puri”的尾音，柳生依旧习惯推眼镜用敬语扮绅士，切原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嚣张气焰变本加厉，柳的口中仍然时不时冒出些精准得令人无语的数字。
　　一个月后的幸村仍旧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脸上带着孩子气的顽皮与满足。
　　而那时的真田仍旧不善言辞，一本正经地坐在嬉闹的圈子之外，而那双细碎黑发掩映下犀利如鹰的双眸，在这一个月中也从未变换过注视的对象。
　　然而在这一个月中，有些悬浮在空中的尘埃却悄然落了地，有些漂浮在水面的落叶沉了底，有些踌躇在生命交道口的步子，已向前移了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