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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花瓶娘娘八 ...

  •   本就做贼心虚的姜画给他吓得浑身炸毛,想要躲回桌上的大白瓷瓶中却被死死锁住,他惊恐的神色与男人的压抑平静相对,四目一接几乎瞬间就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那双眼睛里,究竟封印着怎样疯狂暴动的情绪啊……

      完了,他不会被杀掉吧……

      姜画都快要吓哭了。

      司徒偃明身上的道气太强,对他这样的魂体天生充满了攻击性,哪怕道术于他已经足够亲和,但男人的实力还是甩开了普通施术者一大截,潜在威胁性极高。

      更何况,男人的脖颈上还缠着厚重的绷带,无端蔓延出的红色印痕和血腥味越发显得他整个人尖锐可怖。

      是了,毕竟他还把面前这个惹不起的可怕人物戳了几个血窟窿洞QAQ。

      “对不起,悄悄吃掉了你的香,我……我可以……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姜画哽咽着小声讨饶。

      司徒偃明目光深邃,贪婪地望着他的脸,掌心的手腕又瘦又细,怎么那么讨人怜爱呢?是因为艳鬼属性的加持吗?尽管五指嫩得像水葱,他还是心疼地摩挲了一会儿,怎么都捂不热,那么凉……

      他不舍地放开,微笑问道:“好吃吗?”

      姜画犹如被烫到似的收回手,只得慎重地点点头,“……我给宝宝留了一点!不过……宝宝睡着了……”

      司徒偃明怔了怔,明白面前人无论如何也不愿和布娃娃分开,尽管他并不关切那只娃娃,但还是温柔道:“我不会让你们再受冻挨饿了。”

      这些年姜画一定过得很不好,饥一顿饱一顿,所以才会如此馋嘴地被三支劣质水云香勾得到处跑,还被李老头这种社会底层苛待欺负,他只要想一想都会觉得心绞。

      姜画感到迷惑,“你想要长期供奉我?用这样的好香?”

      “对,管吃管住,不过你能满足我什么愿望呢?”他逗他道。

      姜画皱着脸,思索半晌,眼睛一亮,“我可以帮你……杀掉仇人,算吗?”

      司徒偃明被他的无知无畏吓了一跳,脸色变化,眉峰簇起,一双凌眸中的柔光如星坠,“胡说。”

      换做三百多年前的自己,姜画这么“闻弦歌而知雅意”,没准能愉悦地笑起来,可是经过了时间的痛苦积淀,他就像是一头野兽披上了道貌昂然的外衣,他已经不会再轻易施舍任何一只蝼蚁的死亡。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强大到了令人仰望不可碰触的地步。

      他不需要杀人,也可以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姜画登时不知所措。

      司徒偃明郑重地交代道:“从今往后,你不需要再完成这样的愿望来换取食物,你没有杀过人,你的手没有沾过人命,你还救了张家的张玉髓,记住了吗?”

      只有干净的过往,才能让面前的艳鬼重新自由行走在世间。

      “可是……”姜画似乎想要回头去看花瓶里的娃娃,他之所以手上没有沾染血腥,是因为娃娃每次都挡在他身前……

      他下意识地背脊一片寒凉,仿佛窥伺到某片遮蔽晴日的巨大阴霾,阴霾中酝酿着一触即发的风暴,然而下颌却忽然被男人捏住了,他被迫仰着头,看向男人阴晴不定的面容,男人的声音在他听来冷酷异常道:“它是它,你是你,不可同论。”

      他们之间没有孩子,或者说,那个真正的“孩子”几百年前已经死去。

      如今的娃娃不知来路,或许是姜画太过寂寞和思念骨血,才会移情到娃娃身上……

      不怪司徒偃明心狠,他只希望能够帮助姜画撇清被俗世不容的污浊,至于其它,他并不在意。

      姜画心想,娃娃已不再会说话,受了很重的伤,平常连与他互动都困难,需要静养,他们受制于人,不管供奉者有任何条件,他或许都没有资格争辩,但是……

      姜画的下巴被捏痛,眼中泛起泪花,“不要……”

      司徒偃明一怔。

      曾几何时,模糊的记忆中也出现过这样的情景——

      姜画面色惨白地捂着肚子,被剧烈的疼痛撕开时,几乎瞠目欲裂,惨叫声力透骨髓,“我不要……不……不要……如果它真的能够活下来,那么我会拼尽一切……”

      司徒偃明倏地松手,似是被心爱之人的泪水烫到指尖,他察觉将人逼得太紧,想要挽回一点自己在姜画心目中的形象,于是僵硬地笑了笑道:“我们另想办法,好吗?”

      这变脸的速度,比王家桥头的翘脚女鬼还快。

      姜画已经彻底被他吓破胆,转身抱起花瓶,挑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藏进去,不出现了。

      司徒偃明浑身泛着寒意,半晌伸手捂住眼睛道:“是我太心急了。”

      他拥有让蝼蚁们生不如死的力量又如何?阿画只要一个眼神,一次推拒,就可以比杀了他还疼痛了。

      房间内不会再有回应,只留下空窗外稀疏的风声,梧桐树叶摇晃,在地上跳跃出灿烂的光斑,屋外的温度并没有融化男人苦涩的血液。

      直到有人咚咚敲门,邵然进来的时候,他依然保持着僵直坐立的姿势,目光落在最远的角落,那里有个一动不动的瓶子,和毫无生气的、仿佛在向他耀武扬威的BJD娃娃。

      “来看我笑话?”

      邵然摊了摊手,“虽然私心非常同情,但例行公事,我们要向花瓶娘娘问话。”

      “是么。”

      邵然并没有把花瓶直接抱进地下一层的审讯室,显然是看在了虎视眈眈的司徒偃明面子上,记录案情的林芷和负责问话的陆风同时在房间内集中,一手翻阅着备录,一手摆正铜炉准备燃香。

      “你就不回避一下?”邵然发问归然不动坐在沙发正中央的男人。

      司徒偃明饮了一口普洱茶,厚重的茶味在唇齿间回荡,他一手持杯,一手搭着沙发背,无甚态度,“我代表道协要求旁听案情。”

      于是,整个下午无论陆风怎样威逼利诱,“花瓶娘娘”姜画明明醒着,就是死活不肯从里面出来,也可能因为他刚被恐吓过,有了拒绝的决心。

      林芷添了第二杯咖啡,连连哈欠,屋内烟熏火燎,水云香的勾1引也不起作用了,她受不住道:“头?”

      在案情毫无进展的状态下,邵然对身边人道:“他不配合,你又打算怎么向道协交代?”

      司徒偃明不动如山道:“我的人,无需向任何人交代。”

      邵然挑眉道:“你们这是商量好了?”

      司徒偃明苦笑了一下,他倒奢望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可惜被现实狠狠抽了一个巴掌——在姜画心里,他还不如一只垃圾桶中随处可见的脏娃娃。

      “阿画不想布娃娃死掉,我只要他高兴。”

      桌上的白瓷花瓶顿时晃了晃,像是有些震惊。

      显然姜画也知道布娃娃罪孽深重,遇上除魔卫道的正义之士肯定难逃一死。

      可凭借他自己的实力,根本逃不出眼前的牢笼,更别说把娃娃救出去,他原以为面前这个极厉害的男人会和别人一样让布娃娃去死,那不是在要他的命么?结果出乎意料!

      面前皆是豺狼虎豹,相较而言,手段阴狠的道家人反倒对他还有一丝怜悯。

      平日里一团懵懂的姜画此刻犹如柯南一般脑子火花一闪——那是智商上线的开门声作响!

      “包庇是重罪,不只道协,连精怪协会也不会容忍你的这种行为。”邵然揉了揉酸痛的额角,眼睁睁看着闻言便立即从花瓶里爬出的姜画,生动地演绎着何为有奶就是娘,前仇旧怨一并烟消云散。

      这是一只雌雄莫辨的男鬼,拖着一袭像花瓣的雪白长衣,身姿飘忽,因为很瘦,甚至有些形销骨立,使得雪白细长的脖颈看起来盈盈一握,但他还是很美,星眸夜瞳,睫毛如燕尾剪水,下颌精致,因为是魂体现形的原因,皮肤若细瓷奶白,更显得红唇艳美,脆弱动人。

      即使滴着晨露、插在花瓶中的百合也根本比不上这样的美人!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司徒偃明,游魂菟丝子一般攀附着沙发背,揪住男人一点衣袖,神情委屈,不断凑近,仿佛恭顺又可怜的小兽在讨食,“呜……”

      好家伙,完全忘了刚才是谁把他吓得涕泪涟涟。

      非人的容貌搭配艳鬼媚术的有效性直线上升。

      邵然不自觉地偏开尴尬视线,林芷手中的咖啡勺掉了。

      少年陆风则彻底看呆了眼,好刺激鸭!这就是成年艳鬼的风情吗?随后,他被邵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眼睛。

      “非礼勿视。”

      整个房间内的氛围突变,像是花园里的玫瑰集体盛开,气温攀升,芳香催促情1欲分泌出荷尔蒙和多巴胺,沸腾了一整个空间里的生者血液。

      司徒偃明半晌才挣脱开面前人的欲1望牢笼,觉得无奈,也为患得患失被姜画牵制所有喜怒哀乐的自己好笑,他动作轻柔地为青年抚平凌乱的发丝,破开他的法术,满心满眼皆是藏不住的纵容和心疼。

      哪里就走到连媚术都使出来的地步了?

      “不要调皮。”

      姜画感觉到自己周身的暧昧气息顿时一滞,犹如被一只手拨散开来。

      以前的他哪里会做这样不顾夫君体面的动作,未免有失城主侧室的身份,可是现在表演起来却毫不费劲。

      司徒偃明不愿再继续深想姜画身上发生的诸多变化和缘故。

      邵然默不吭声半晌,站起身道:“我公事公办,上报精怪协总会。”说完带人离开。

      跟着出门的陆风简直一头雾水,连忙询问身旁的女人道:“头儿和司徒先生是什么意思?那个布娃娃的魂魄不是已经碎了死透了吗?”

      林芷急忙在唇边比了个嘘,示意他不要瞎掺和。

      陆风一脑门的问号。

      房间内,随着打开的窗户,人心头的焦躁不安也一并被风吹走。

      得到一丝劝慰的姜画歪歪坐在茶几上,双腿并拢斜放,无端显得修长又美艳,白皙精致的脚踝探出里衣,粉嫩赤足正好搭在男人的黑色皮鞋边,他拽了拽男人的袖扣,艳鬼的惯用招数就是吸引对方的眼球,不过法术破了,他忐忑地揣摩着对方的心思。

      可惜司徒偃明在玩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怂了,头也不抬,“我今晚就走。”

      “那……那……”姜画咬了咬唇,“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美人的请求总是令人难以抗拒。

      司徒偃明看起来有些为难,一时没有应承。

      姜画再一次呜咽道:“求求你了,我会听话的。”

      小兽似的杏眼楚楚可怜极了。

      不知道这样的可怜模样是不是经常向别人流露。

      习以为常看人眼色,又百般讨好……

      司徒偃明鼻尖一酸,感觉像被残忍地挖开了心,却又不得不硬起语气道:“不行。”

      姜画表情一滞,如同掉入了冰窟窿,指尖泛白,几乎就要失声道:“如果你不带我走,他们……他们就会杀了宝宝!求你了,救救我们!”

      男人一瞬间声音嘶哑,“你真的想要和我一起走吗?”

      如果姜画知道布娃娃已经死在他手上,或许会和他拼命的吧……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会放手。

      “要!”

      “那你还会离开我吗?”男人孤注一掷道。

      姜画不假思索,“每天给我供奉水云香,我就会一直实现你的愿望!如果你的愿望是希望我不要离开,那么我就不会离开你!”

      司徒偃明心头铡刀落地,切断了他所有的优柔,“那好,契约成立。”

      他们离开时大摇大摆,车子驶出特殊刑侦司的地下车库,无一人阻拦。

      车上,司徒偃明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有一条邵然发来的微信——“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小心戳穿后反噬自身。”头像是一朵佛心莲花和一株多肉植物的PS合影。

      司徒偃明面无表情实则心潮汹涌地回复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说完,他给身旁副驾上的白瓷花瓶照了一张正面相片,将自己漆黑的头像替换了下来。

      不知道邵然没有看到他试图反击的骚操作,邵然道:“行,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不能再拖延,不然我真的公事公办。”

      “明天。”司徒偃明按下文字,“谢谢,虽然你是一个佛修。”

      他曾在十八岁找回记忆后,为姜画做了一幅素描画,几乎不报任何希望地交给了当时游历经验丰富的邵然,而如今,十几年过去,邵然却还能回想起姜画的模样,为姜画搏得一线生机,他真的感激不尽。

      邵然被他气笑,也知道司徒偃明的意思,“下次感谢人的时候请把最后一句去掉,这样会显得更诚挚一些,司徒道长。”

      司徒偃明最讨厌别人一板一眼叫他道长,“呵呵”了一句差点将人拉黑,不过总归是欠了邵然天大的人情,必须回报,“以后有事招呼,绝无二话。”他关掉手机,摸了摸副驾上稳稳当当放置好的花瓶。

      至少现在,他要带姜画回家。

      打从这一刻起,他将会成为姜画鬼生中新的占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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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花瓶娘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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