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常在》吃梨梨

1、前情

　　龙术又梦到外婆了，她缓慢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她清冷的脸庞倒映在那个圆形的小物件里。
　　说是清冷其实不太合适，龙术长着一张娃娃脸，留着一个学生气十足的齐肩短发，齐刘海下面是一双杏眼，灵动又清澈，和外婆时常板着的脸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和司家主支的人不同，龙术的外婆是个顶顶普通的小老太太，瘦干瘦干的，身体一向都很硬朗。
　　梦里她问外婆，为什么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姓司，只有她姓龙。
　　那时候龙术刚刚出院，还在家休养，经常要在家里见到形形色色打着关怀旗号来家里看热闹的亲戚，隔着帘子，龙术都能感受到那些人打探的目光。
　　说是关心她，来看看她的休养的怎么样，可是龙术却觉得那些目光里更多的却是看热闹。
　　外婆抿着嘴，面上深深的皱纹多了几丝冷硬的意味，似乎在组织语言，打量了她半晌才和她说：“因为你是外孙女，所以你不姓司，也不是司家的人。”
　　那时候的龙术还为外婆的这个回答伤心了好一会，明明村子里的人都姓司，可是只有她姓龙。
　　可是龙术对此找不到辩驳的点，因为龙术失忆了，丢了十六年的记忆。
　　龙术对这个世界的初印象就是医院里雪白的病房，床头坐着的干瘦的老太太，和医院里和蔼可亲的护士姐姐。
　　一切是那么的陌生。
　　在医院的半年和回来这半年，龙术时常处于一种抽离现实的感觉，村子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陌生，更多时候，她的心里有一种急切，让她去寻找什么，可是等她要仔细去想这份急切的来源时，它又无形中消弭了。
　　至于失忆的原因，外婆说她是自己贪玩去爬树，结果摔下来磕到了脑袋。
　　但是龙术对这个说法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
　　自己那会都十六七岁了，已经是半个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怎么还会干出爬树这种事，而且她回到村子后，每每路过那棵据说是致使她摔至失忆的树，内心都毫无波动，完全想象不出这树为什么会有吸引自己去爬的特殊魅力。
　　人是失忆了，爱好总不能变吧，她又不是什么爬树爱好者，怎么可能会为了这棵树把自己摔到失忆。
　　可是龙术无从辩驳，因为她失忆了。

　　龙术对自己的了解，大概在搏斗这一方面，她有着别人不可比拟的优势，甚至因为这点差点在医院里闹出不小的事情来。
　　她的反应十分敏捷。
　　在她住院的时候，有个病人家属在医院闹事。那会儿护士姐姐正推着她去外面溜圈儿，那个病人家属带着一把小刀突破了保安，冲到了医院的后花园，见着她们就扬着手里的刀冲过来。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位家属的动作，护士姐姐的惊呼，周围人的阻拦，在龙术眼里都成了慢动作，甚至在她还在想那个病人冲过来自己该怎么办时，她的身体已经替她做出决定——她一拍轮椅站了起来，将护士扯到身后，一手摁住家属持刀的手，再回身干净利落地一脚就将家属踢了出去。
　　那位一百四十多斤的成年男性就仿佛一个纸糊的人一样，被她踢刀十几米开会，一声不吭就昏了过去。
　　在场的人望着她，失去了声音。
　　她的力气很大。
　　龙术皱着眉头望着她的手，她的轮椅在地上四分五裂，她没搞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可能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吧。
　　紧接着，拍断桌子椅子什么的在这一年以来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如果稍微用点力的，就连墙都可以踹塌。
　　踹塌墙这种事情龙术只敢偷偷的在村子里废弃的屋子里尝试，然后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跑出去。
　　人是失忆了，皮还是那么皮。
　　令龙术开始怀疑的点，是外婆仿佛对她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那天她英勇上前保护了护士姐姐之后，人群之外的目睹了全程的外婆却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外婆对她这么敏捷的身手感到惊讶。
　　或许是自己以前一直伪装成一个乖乖女吧，毕竟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龙术失去了她的外婆，无论这位老人究竟隐瞒了什么，但是至少她为她提供了一年的安稳生活。
　　大概一个多月以前，司家主支的人来过。
　　来者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中山装，有人鞍前马后的伺候他下车，并且在房门口守着不让外人进入。
　　不知道那个男人和外婆在房间里谈的什么，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双方面色都不好，外婆更是心事重重，接下来好几天都睡不好，晚上起夜好几次。
　　龙术都知道，外婆有几次起夜，是站在床头看着她。
　　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盯着她，再沉沉得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龙术并没有睡着，她僵硬的躺着床上，感受外婆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内心的疑惑一层一层的叠加了起来，再由自己亲手捂下去。
　　看就看了，难道看两眼自己还能掉两层皮吗。
　　没过多久，外婆就走了，走的很安稳，一觉睡过去，再也没起来。
　　龙术还当是外婆晚上盯她盯的累了，早上起得晚了些，等她做好了早餐去敲门时，才发现老人家已经去了。
　　村里的人都说外婆这是喜丧，八十多岁的人了，能在睡梦中安然过世，也算是一种福气。
　　可是龙术并不是这样想，外婆的态度，她身上那些和常人不一样的点，村子里的司家人对她探究的目光，外婆的叹息，这一切都令她觉得自己和村子格格不入。
　　而在外婆和她的身上更是有重重迷雾，外婆的死亡，像是给这些谜团套上了一层阴影。
　　没过多久，司家的主支又来人了，只有一名司机，说是受了她外婆的嘱托，务必要在一天之内带她去司家赞助的私立高中读书。
　　龙术一声不吭的收拾了东西就和他们走了，走就走，反正自己就一个人了，倒要看看他们都耍些什么鬼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