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el》落巷

6、6

　　我和Ciel分手是在我大三下学期刚开学不久，距离她出国也才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但回想起来才发觉竟然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像是走过了人生的一大半路。而彼时的北京还下着雪，偶尔会看见戴着口罩的小情侣在路上打打闹闹，但男生最终会把手套摘下来戴到女生手上。我路过她们时就会不自觉地想起Ciel，自暴自弃似的、落荒而逃般地低下头匆匆走开。

　　那时我总是希望自己再忙碌一点儿。Ciel的离开仿佛顺带着从我心上挖走了许多东西，我这才发现以前的我原来那么地依赖她，而少了她的日子竟然显得空荡荡。以前总抱怨着时间过得太快，一天下来好像没在她身边呆多久时间就过去了，然而现在却如同行尸走肉般地被时间推着往前走，以前的浓墨重彩更衬托出了现在的苍白无力。

　　后来我妈大概看出我有点儿不对劲，某天晚上问我怎么了，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心想我妈真的很会戳人痛点。但因为那时我们已经分手了大半年，我也渐渐想开了，所以没之前那么丧了。我估计我妈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只在等一个合适的时间问我。

　　我说：“我是失恋了——拜托，您见过哪个恋爱中的人会这样死气沉沉的。”

　　我妈就笑，说：“我闺女好像比较跟别人不一样。说吧，谁这么没眼光甩了你？”

　　我觉得跟我妈说应该也没大碍，但还是打了一下预防针：“你先保证我说了你不会打死我。”

　　我妈翻了个白眼说：“我像是那种人吗？还是说你是看上了哪个杀人犯了？”

　　我说：“杀人犯我也不要好吗？”

　　我妈就笑，我继续说：“但我看上的是个女生。”

　　我以为我妈至少得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她直接问我：“是那个叫许希尔的女孩儿吧？”

　　这下轮到我咯噔了：“妈，您怎么知道的？也太神了吧！”

　　我妈嘴角抽了一下，说：“去年她来咱家的时候，你们两个还能再明显一点儿吗？我怀疑就你爸看不出来了。你们出去以后我还跟你爸说了，结果他叫我电视不要看太多——我到现在还想不通他是怎么当上心理医生的，还没我眼神好使。”

　　我仰天大笑了几声，我妈又问：“怎么分手了？”

　　我心说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其实我已经快忘了当时为什么我会说分手，所以也只能含糊地跟我妈说：“离得远了，矛盾多了，就分开了呗。”

　　我妈居然还苦口婆心教育我：“大多数矛盾其实说开了都是误会，我觉得你应该找她聊一下。”

　　我真的有被我妈感动到，我说：“您居然不反对，还劝我们和好？妈，我对您真的刮目相看了。”

　　我妈又一次翻了个白眼：“你妈我自由恋爱还是知道的好吗？况且还是个那么漂亮优秀的女孩子。”

　　我简直感动到抱着我妈嗷嗷痛哭，虽然我和Ciel分手了，但我妈实实在在有安慰到我了。我想，可能确实要找Ciel聊一聊。

　　我算了一下时间，她大概也快要毕业回来了。我发微信给她之前还想着要是她删了我的话该上哪里去找她。

　　躺在床上纠结了很久，来来回回看了我们最近的聊天记录——其实也不过一些节日祝福的话语，我想着怎么组织语言才显得不那么生疏，最终在临睡前才匆匆问她：Ciel，最近还好吗？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估计着时间，她应该还没有起床，于是关了手机躺尸，又翻来覆去想着这话问得也太突兀了，何况她毕业后也不一定会来北京。越想越觉得不妥，连忙打开手机想挽救一下，没想到她居然回复我了。

　　Ciel：[下周回去，想在这边玩几天^ ^]

　　我看了一下时间，她是在我发出去消息不久后回的。

　　我连忙打字：[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Ciel：[今天比较早起，就来看日出了。]

　　她发了几张图片给我。第一张太阳还没出来，到最后一张晨曦已经划破了天际。初升太阳的光芒渲染了整片大地，透过相机也能感受到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而Ciel在最后一张照片中微笑着。

　　她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有离开前的长发剪成了过肩短发，刘海也留长梳到了一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

　　我看着照片，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点儿难过。我已经差不多一年没见过她了，只能从只言片语或相片一角窥视、揣测着她的日常生活。好像从她离开北京后我的心就一直空荡荡，而那种空荡的感觉在我们分手以后几乎像是雨后春笋般在我心里疯狂生长，在每一个没有她陪伴的日子里叫嚣着——

　　想她。
　　想抱抱她。

　　我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我说：[Ciel，我想找个时间和你谈谈。]

　　她说好，我问她还来不来北京，她说下周先回香港待几天，到时候再看看工作。

　　我觉得她可能不太想来这边了，又想再跟她多聊一会儿，但是实在困得不行，她也催促着我快去睡觉，便也作罢了。

　　Ciel是那之后的第二周周二到香港的，寒暄过后我问她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她笑了一下，说：“一开始挺不习惯的，后来交了一些朋友，而且课也蛮多的，所以慢慢地就适应了。”

　　我其实也能想象得到，她一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最初肯定是孤独的，而我当初还总是任性地不让她跟她那个出国前交的朋友张可走得太近，想着想着觉得很愧疚。

　　我说：“对不起。”

　　她可能也知道我的意思，便说都过去了。

　　然后便双双沉默了。

　　其实从她出国后我们基本没有通过电话，我已经很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分手后也没怎么聊过天，所以忽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几乎是同时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我连忙说你先说。

　　她的轻笑声透过话筒传过来，我的耳朵有点儿发热，想着得换另一边听，又怕错过她说的话。

　　她隔了一会儿才说：“我好想你啊。”

　　她那句话是用粤语说的。她的声音很温柔，说粤语时又会有一种慵懒的感觉，我一下子就脸红了。

　　我小声说我也是。

　　她爱笑这一点没变。我听见她的笑声，不自觉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我们就这样谁也没说话，也没挂掉电话，一直到她开口。她清了一下嗓子，正色道：“以前也没有一次正式问过你，所以我现在要很严肃地问你，林以笑小姐，请问你愿意再一次跟我交往吗？”

　　我心里乐开了花儿，但表面上还是佯装嫌弃地贫她：“这么没诚意吗？也不来见我一面，我看你一点儿也不严肃。”

　　她就开玩笑地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那我过几天去北京，你可以收留我吗？”

　　我的心砰砰直跳，嘴角几乎要咧到颧骨上去，心里雀跃得直冒泡，嘴上却说着：“你最好有过来。”

　　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贫着，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那时是16年8月，我在北京，她在香港，我们之间隔着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可是两颗心却是连着的，仿佛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