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言明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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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明道站在前面主持禅礼，明喻主持站在他右方监督他，雪白的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满。而文渊双目下垂安静地跟在主持身后，乌黑的长发简单扎起如他一般干净整洁。云南双手合十跪在佛前，神色平和却又有些焦虑。她整个人在金色的大殿中，灰色黄色的僧袍中显得格外清新亮丽。最后一个禅音落下，云楠浓密的睫羽如蝶翼一般轻轻荡开。
“谢明道师父，谢明喻师父。”云楠的发丝随着身体的弯曲飘到身前，为她平添一份秀美。“云楠小姐不必客气，要不小姐先在鄙寺中逛一逛，随后再回府。”明喻师父爽朗一笑。云楠便含笑应了下来。“文渊，带小姐去寺中庭院参观一下，我与你师兄说些话。”文渊扫了一眼云楠：“是，师父。”他走到云楠面前，伸手作揖：“小施主，这边请。”云楠看着他淡淡一笑点头应下，便转身跟着文渊出去了。
明道一身白色道袍面无表情的站在明喻主持面前。明喻缓步走到他面前，将他下垂的手抬起来，上面两道红印清晰可见。“萧启言来过了？”明喻运功将手覆到明道手腕，印记淡去后，便将手收了回来。明道拱手却并未回答。明喻看着他微微一笑也并未逼他：“你啊，也是个死性子，他也是。有时做事前还是要好好思量一下的好。”明喻垂眸看着地面，长长的睫羽遮着眼中的神情，让人看不清看不懂。
明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明道转身踱到窗前，雪还在下，似乎从来没有停过，像极了他与他相遇的那一年。
“小兔崽子，敢抢你爷爷我的东西啊，找死么！”灰扑扑的一小团缩在墙角里，看起来可怜极了。他的面前立着一个大汉骂骂咧咧的，抬腿便向小灰团腹部踹去，小灰团狠狠的撞到墙上，口中喷出股股鲜血在小灰团胸前绽开，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鲜血之上慢慢化去。小灰团沾着污渍的长发在他面部投出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神情。萧启明站在小巷口皱眉看着这一切。大汉举着蒲扇般的大手狠狠地扇向小灰团，萧启明瞳孔猛地一缩，急着开口同时身上猛地爆发出一阵白光：“住手，给我滚开！”那大汉手一下怔在空中，而身子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砰的一下撞到墙上，又狼狈地滚落到地上，鲜血像止不住的泉水从口中涌出。12岁的小小少年踏着雪来到小灰团的面前，清朗的声音如泉水潺潺：“你还好么？”修长纤细的小手递出，宽大的白色衣袍下的纤细手腕似乎稍微一用力便会被折断，轻轻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你还能站起来么？”说着他便撩起衣袖想要扶小灰团，小灰团身子猛地一颤，手脚并用地向后移去，堪堪躲过了他的搀扶。萧启明微微皱眉，头向一侧歪去，如墨的发丝瀑散下来，有一缕调皮的落到那人鼻尖传来淡淡的茶香，小灰团猛地抬头，那眸子黑沉沉的似乎可以将人拉入深渊。萧启明眨巴眨巴眼睛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小少年已经低下了头。萧启明微微皱眉。
那大汉暴喝一声：“哪来的小兔崽子敢多管闲事！”萧启明抿着唇淡淡瞥了他一眼，掏出一块木牌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那大汉一下子噤了声，呵呵尬笑着：“原来是文灵院的小公子，小人我有眼不识泰山，小公子见谅，见谅啊。”他小心翼翼地瞅着萧启明，脚却已经向小巷口移去，见萧启明又将目光投向地上那个少年，他便拔腿向巷口跑去。萧启明微一皱眉，身上再次泛起白光：“回来。”大汉脚步一顿转身便不受控制地向萧启明那边走去，大汉额头已经急得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却没有任何办法，目光突然瞟到角落中蜷缩着小少年，眼中一抹亮光闪过，长臂一伸将小少年扯过向萧启明扔去。萧启明心中一紧，心神不稳，一恍惚间，便失去了对大汉的控制。大汉心中一喜，便拔腿跑了，待萧启明再抬头看去，人已经没影了。他抿了一下唇低下头向怀中的小人儿看去，猛地撞进了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眸子中似乎慢慢泛起了光亮，波光潋滟。一瞬不瞬的望向萧启明。萧启明望着他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后嘴角挂起一抹浅浅的笑，安抚怀中似乎受了惊的小人儿：“放心，没事了，那坏人已经被我吓跑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他小心翼翼的把那过分瘦弱的小人儿又抱紧了一些，便抬脚向巷口走去。
巷口等待着的侍从言青和言鸦看到小少年抱着脏乎乎的一团便出来了，都不由得呆了一下，随后言鸦便急忙上前，张开双臂想要接过萧启明手中的人：“小公子，我来吧，你歇歇吧。”萧启明点点头，即使他从小习武，臂力不错，但一直抱着个7、8岁的小少年，到底是有些累的，他将怀中的人儿向外送了一些。谁知小少年却一个劲向他怀中钻，萧启明一怔，却不由得失笑出声，嘴角绽放出一抹绚烂，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言鸦退下，便亲自抱着他向远处走去。言鸦拿着降灵刀狠狠拍了一下言青，言青拎着东西眨巴眨巴眼睛懵了一瞬，便冲着前面走远的小人儿吼了一声：“小公子你等我一下呀！”便抱着比他还高的东西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言鸦独自站在原地，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不安来得没缘由却让他如芒在背。这种不安来自前面，来自哪个不明身份的小孩。言鸦抬起眼睑将目光远远投向前方，正对上一双黑眸盯着他，心中一跳，不安感却愈发强烈。他不由得绷直了身体，手早已摸上了降灵刀，冠起的长发在身后无风自动，周身的气质在这一刻变得紧张肃穆，冷峻的面容如刀般锋利。
这时，萧启明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向言鸦微微一笑：“言鸦，你干什么呢，还不快跟上。”他逆光站在那里，一瞬间竟刺得言鸦有些睁不开眼，恍惚间似乎天地间只剩了他们二人，回到了初见时刻岁月静好。带他反应过来周身的凌冽早已不知不觉的散了去，手不动声色地垂下，眉头也舒展开来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寡言，运功追上他们。目光在那小孩身上停了一秒便很快移开，似乎什么感觉也没有似的。
天朝皇都似乎历来如此繁荣，街上人声鼎沸，各色形态的人都不少。不过一个白衣小公子抱着一个小乞丐的组合还是很少见的，任然引来了不少的瞩目。一个高大的身影隐在黑暗处道：“去查一下，那个小乞丐是怎么回事，什么来历。”空中一阵微风掠过，暗处便又恢复了平静。那高大的身影盯着小公子许久也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到了一处安静的别院，萧启明将小少年放下，雪地上就出现了两个小小的脚印。雪花从天空洒下落满了两人的肩头，雪花飘落形成了细细密密的银色的网将两人笼罩其中，就像命运的网一样让人无法逃避。言鸦和言青站在几百米处安静的看着两人。萧启明拍了拍小男孩乱糟糟的头，微微一笑：“好了，这里应当是安全的，你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当然也可以随时离开。”小男孩盯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萧启明从腰上解下一块乳白色的玉佩，很简洁的玉佩，底纹是代表祥瑞的祥云，中间是一个镂空的萧字。他郑重地将玉佩放到小男孩手上，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拿着这个玉佩去文灵萧府找我。我是文灵萧府七公子，萧启明。”这句话自此似乎被人用烙铁刻进了他的心上，滚烫的炽热的。“我是文灵萧府七公子，萧启明。”
萧启明向言青招招手让他过来。言青悄悄翻了个白眼，长长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得七手八脚地将所有东西放到地上，然后慢吞吞地挪到萧启明面前。萧启明无奈的轻笑一声，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说：“去把我那件新披风取来，再去取一些碎银来。”言青捂着自己的大脑门，郁结地嘟囔着：“你咋不自己去呢，哼。”但终究还是哼哼唧唧的去取来给了萧启明。言鸦踢了一脚正蹲在地上绑东西的言青：“小公子让你干什么，你便干就好了。磨蹭什么，费什么话。”言青无奈地看了一眼言鸦，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的，哥。”言鸦一刀柄敲到他背上，平静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意：“知道还磨蹭，找到么！”言青嗷地一声跳了起来：“有你这么对亲弟弟的么！你是不知道你那刀有多重，打人有多疼么！”言鸦淡定地点点头：“嗯。”言青：“……”
言青狠狠搓了一下脸，默默叹了一口气，忽然猛地向着言鸦扑了过去。言鸦挑了一下左眉，眼疾手快的向一边躲去，同时举起降灵刀用刀鞘抵住了言青的眉心，轻轻启唇：“太笨。”言青：“……”空气中静了几秒，突然出现一声暴喝：“臭乌鸦，小爷我跟你拼了！”“矮子。”“滚！”
萧启明眯着眼睛看着他们，轻笑着摇了摇头，抱着东西回过头来，竟看到那小孩还怔怔的看着他，似乎周围的一切喧嚣都吸引不了他，眼中有他，也只有他。萧启明微微俯下身，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到：“怎么了？”预料之中的沉默，萧启明笑了笑也并未在意。他抖开披风，将它细细披在小孩身上，把那墨色的针织钱袋塞到他手上，然后歪了一下脑袋说：“我要走了，你还可以呆在这里。”小孩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有看了看他，最终还是选择扔掉了手中的东西，扑过去拽住了他纯白的衣袖。然后又唰的松开，偷偷瞟着那被他手印上的黑手印，再向上瞟去看到他胸前那一大片被他弄脏的地方，抿了抿唇还是胆战心惊拽住了他的袖口，眼睛带着几分怯意但在不经意间还是流露出了那不容忽视的执着与坚定。萧启明渐渐的被他的眸子给魇住了，定定地看着，向来清明如水的柳叶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远处的两人不知何时也已经停下了打闹，安静地看着他们。言青只是睁着他那灵动的大眼睛莫名的看着一如他的单纯，而言鸦眉峰高耸着，降灵刀嗡嗡得争鸣着体现着主人的不安。那小孩不安地抿了一下唇，小心翼翼的扯了一下萧启明的衣袖。他猛地回过神来，尴尬的张了张嘴，咬了一下下唇，掩饰性的咳了两声，然后俯下身说：“你是想跟我走么？”小孩儿顿了一秒，然后使劲点了点头。
萧启明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了，只记得自己那时那句朦胧的话：“此去经年，前路未卜，生死不知。”同音而至的是泛着鸦青色寒光的大刀以及他面前的难以丈量深度的黑色眸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言明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