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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见薇知著 ...

  •   止文脸越发肿和痒。没办法,她只好皂纱裹面,以防止红疹严重。

      一日,她正在后院磨药,突闻脚步声,诧异抬头之际,隔白纱见屋门被轻缓拉开。一男子手扶门框,站檐下,表情略带迷茫的望向后院。

      醒了?止文心头一凛,愣怔后放下手头的杵!起身见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快步上前,轻问道:“你……醒了。”

      男子闻声朝止文处来看,往后一退,露出警惕的神情。随后像是确认了什么,神情又舒缓下来。他轻声“嗯”了一下,没再言语。

      止文见男子眉头紧锁,勾在门框上手更是毫无血色。她怕刺激到眼前人,便言语放缓道:“你别害怕,这里很安全。”

      男子微侧着头,静静看着她,并没应声。她便柔声道:“你……可有觉哪不舒服?”

      男子不答。

      止文再问:“你可……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男子眉头轻皱,半响,他才声音沙哑道:“知……道……”

      止文听这声音如同常年不拉的二胡,干枯且无力。心中一惊,她知男子这般声线,不是他长期没发声,而是——哑药!

      止文看眼前人虽穿简单粗麻衣衫,却透着华贵清雅的气息,不免为其惋惜。

      “尽量别说话了。”她拍拍手上药粉末,上前扶男子坐下。男子却一直往后躲,避免与她产生身体接触。

      止文却不以为然,走去井边,在刚打满水的桶里瓢一勺水,递到递到男子嘴边。

      男子抵触着喝了两口,便伸手去接,没碰到瓢沿,反而扯到了止文的面纱。

      “哎,别扯。我脸起疹子,不能见光。”止文急忙稳住面纱,放下水瓢,抓着男子的胳膊,把他拽向屋里。

      “你先在这歇着……我找人过来替你看看。”止文让他坐在蒲团上。

      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随后踉跄朝前走了好几步,却被止文拽按回席上。

      “你别动了,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我这是在救你命。你想活呢就在这坐着,别乱走动了。”她见男子抬头凝望她,却像是越过她看向房梁,便讪讪然收手,补充道:“或者你躺着休息会也行……我去去就回。”

      言罢,她回看男子一眼,快步往医馆大堂走去。

      “阿言。”止文推开医馆后门,便直接上前道:“那人醒了。你有空去看看吧。”

      “没空?”止声正在替一大汉把脉,看也不看止文一眼,只是淡淡道:“你没看到我正在忙吗?”

      “不是。”止文不好意思的看了大汉一眼。走近,微弯着腰道:“不是叫你现在去,你等会去也行。”

      “这样啊。”止言意味深长的看了止文一眼,低声道:“那就不去了,叫他听天由命吧。”

      止文知止言此时对她有怨言。她不该将人留在此时。便低声在止声耳边好言相劝道:“你救人好歹救到底!”

      止声不以为然,他收回把脉的手,用嘴型无声对止文道:“不去。”

      止文急得直跺脚!

      “阿文姐,什么事啊?这么着急?”突听一男声从门口传来。止文顺声看去,是对街转角处张铁匠的儿子。

      张小铁匠见止文皂纱遮面,面露不解,刚想再说些什么便被止文怼道:“没事老在我们店瞎晃悠,回你的铁匠铺去!”她没好气的丢下一句话,开始在一旁药柜上找药。

      “哎?阿文姐今天吃火药了?”张小铁匠一脸茫然看着止言。

      大汉听后,也不好意思的摸头一笑。

      张小铁匠被止文侧目瞪了了一眼,疑惑道:“你干嘛在室内还带个皂纱”

      止文把抓好的药材往边上一放,道:“毁容了,挡挡不行吗?”

      “你毁容了?不是吧?真的假的!我来看看!”张小铁匠说罢便要往止文身旁走。

      “别乱动!你那边坐着去!”

      止言看着二人聊天对话,嘴角微笑,眼中却没任何笑意。

      止文在药柜前思考片刻,抓了几副药,不经意与止言眼神相撞。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止言脸色相比前几天,越发泛青。她敛了视线,抱着几包药回后院去了。

      男子坐在屋外台阶上,墨发顺着肩披散下来,颀长身子晖映在暮光下,投出长长的阴影。

      止文看了片刻,慢行至男子身后。

      男子察觉声响,微微侧头。

      “你有哪感到有不舒服吗?”止文故意放缓语调。

      他依旧声音低哑,“没……”

      “是吗?”止文深知男子伤情,语气轻飘飘的。许是她病中照料惯了,她盯男子散发看了片刻,总想伸手替他把发给绾了。直到男子身子向后无意识的缩了缩,她才察觉逾越,强忍住在男子身旁坐下。

      一时静默无声。

      止文为化解尴尬,开口道:“你你昏迷时,我帮你你梳过发……看你这样,总想着替你把绾上……”

      男子的脸色好似又青了两分……

      止文立即住口,懊恼的想:“啊!我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感觉越解释越解释不清的模样。

      她抬眼看院外探进来枝丫的的老树,转移话题道:“看,树上有两只蹦蹦跳跳的胖喜鹊,这么好的意头,你的病肯定好的快。”

      男子轻仰头看向前方,神情淡薄的轻声应道:“嗯,确实可爱……”

      止文笑意渐敛,她盯着男子双目,缓缓伸手,在夕阳的余晖下,探到男子眼前。

      男子立刻察觉异样,他突抬手,按住了止文的手。

      止文心中微沉,低声道:“树上方才只有一只麻雀,且……你看它时已经飞走了……”

      男子表情瞬间凝在脸上。

      果真如此!男子方才从她手里接过水瓢,她就怀疑,如今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她肯定道:“你眼睛看不见……”

      男子苦笑一声,不急不缓道:“我……看不……到。不……正和……你心意?”

      “你怎么能这么说?”止文下意识便想否认,可当她说完这句后便想开了。男子其实说得不假,自己想救人是真,可不想暴露身份也是真。眼前这男子看不到也确实令她松了口气。便随之自嘲一笑点头缓声道:“好吧,我承认我内心是庆幸你看不到的。只是我的想法说起来也很简单,我救你性命。哦,你不要想多了……我没想着你会有所回报。”她缓了一下接着道:“我只是担心你仇人找上门来。说白了,趁你现在清醒,又目不能视,不知我的模样,送你离开是最好的时机。”

      男子却不再说话了,半响,他嘴角上抿,看似竟是轻轻笑了一下。“你……担心……我仇家?还是……我?”

      止文本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现见男子满脸不以为然,还笑着反问自己,也微有些诧异。她拿起旁边的药壶,坐到一旁,开始往药煲里放中药,不紧不慢道:“确实没必要藏着掖着,都有吧。”

      “你……希望……以后……我……别来……找你?”

      止文微不可见的一顿,扶在药壶上的手慢慢放了下来,颇有些无奈道:“如果可以的话。”

      男子唇边笑容渐敛,微低下头,随后冷笑一声,没再吭声。

      止文自知言语伤人,带着些许内疚道:“大夫晚点才能来,你再坐会吧。”她其实并无十足把握,止言一定会过来,只是希望止言看在她的份上会过来医治。

      男子却在此时开口,声音越发沙哑,“其实……我能……能看到……淡光……”

      “抱歉……我言语有些重了。不该说得这么直白了。”止文言语中带着懊恼与对男子的歉意。

      男子僵硬摇头:“不……你……救我……我……其实……很感谢……”

      止文知他此时忍着脖颈剧痛,立即用双手轻按住他头,轻叹道:“哎,别动。你这有伤的。”

      男子淡笑出声:“姑娘……如何……称呼?”

      止文收手盖上锅盖,须臾,扯出一抹笑意,调侃道:“你问我前,你不应该自报家门吗?”

      男子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没有回话。

      止文理解道:“无妨,你遭遇这种事情,自然有不想说的理由。大家萍水相逢,姓名便罢了吧……”反正过几天等你伤好了,也得走。

      男子面朝止文,仿佛能看清她般,低垂了眼,语调平淡道:“抱……歉……打扰了……”

      止文摇头,停下手头工作,闭眼叹息:“我也该抱歉……你……你的眼……你的声音,还有腿……若不是遇到我,也许这些病痛便都能治好。”

      男子摇头道:“不……他人并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她对这句话有所触动,随后再次内疚的道了句:“抱歉”。

      男子“看着”前方,神情依旧。

      “止文……”她猝不及防的开口。

      男子愣了一瞬。

      止文挤出一丝微笑道:“我叫止文……”

      只见橘色霞光洒在男子脸颊上,带了层淡淡光晕。他淡笑道:“那……我就叫……止声……”

      男子的随口就来,无意中竟仿了他兄妹俩的名字。止文暗搓搓的想,着这人看不见,现又叫止声,岂不是又瞎又哑?嘴上却不以为然道:“行,你高兴就好,那就暂且叫你阿声了!”

      说罢,便起身去井边去装水,走了几步便瞅见止言在长廊头远远看着她,看样子应是就诊完那帮想买药膏的。

      止文把水倒进药煲,对止声道:“阿声,你坐会,我去去就回。”

      她走得有些疾,无意一脚踢翻摆放在檐下的花盆。蹲下刚想扶正,便见止言顺着长廊走了过来,“怎么?想起要来要帮他看看了吗?”止文看了眼止言,低头把花盆扶正。

      止言挑眉接话:“我就是过来看看。”

      “哦……”止文摆弄了一下袖子。当她再看向止言时,见他脸色仍隐隐泛白。她刚想开口关心几句,就听止言道:“你怎么老这么冒冒失失的?曼陀罗都被你踢倒了……咳……咳咳……”他话还没说完便用手掩嘴轻咳了起来。

      止文抬眼了一他修长的手,面带忧色的把洒出来的土放回花盆,担忧道:“你脸色大好,是又不舒服了吗?是不是应该再去容老头那看看?”

      “没事,昨晚没睡好罢了。”止言安抚似的握着止文手肘,远瞧了眼静坐在台阶上的男子,凝视道:“他情况怎样?”

      “还行吧……只是没想到他被人灌了哑药,话说不利索了。还有,他眼睛好像也……瞎了。腿也有些不利落,嗯,大概就这些了。总之,命是捡回来了。”止文说完心中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止言沉默会,道:“好,那我就不过去了,你跟他好好谈谈,给他点细软,叫他走吧……”

      “不应再缓个几天吗?这么快?你看他现在看不见,又不能好好说话。能去哪?”

      止言脸色明显比方才阴沉不少,他道:“你随便找个不熟的船家,把他送走。他在这,风险太大……”

      止文回望静坐在台阶上的男子,心中不忍。她何尝不知风险大?只是这男子刚醒,身负重伤,此时让他离开。太不近人情……只是……他若再留在此地,确实很有可能给止言与自己招来祸端。她道:“你过来不为诊治,而是为了提醒我这个?”

      止言静静看着止文,补充道:“我本以为这事无需我提醒的……”

      止文半低着头,没有回话。

      “还有,那药你就别弄了。”

      止文嘴角一僵,“知道,我有分寸。”

      她刚要离开,胳膊却被止言抓住突然抓住了。止文看了眼被抓的手腕,望向止言的脸,道:“还有事?”

      止言略一沉吟:“你不忍心是吗?”

      止文欲言又止,平淡道:“我怎么想并不重要不是?反正我什么也改变不了。”说罢,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开止言的手,离开了长廊。

      她回至后院廊下坐下,便拿起蒲扇煽火。扇了一下看一下止声,扇了许久见他一直静静坐在身侧,并无一言。

      止文忍不住道:“你不好奇我刚刚与那位说了些什么?”

      “你们……没……刻意避我,我……听到了些。”

      “这样吗?”止文喃喃道,她本想解释,可随后又觉多说无益,便闭了嘴。

      火刚点上没多久,原本烈日炎炎的天,渐渐聚云下起雨来。

      她盯着这雨好一会,思绪有些迷糊,她感叹道:“阿声,你可有后路?我和阿言不能让你留太久。”

      她许久没听到答复,待她再次睁眼时便见一白衣公子在站在她前方,眉头轻皱,问她:“今日功课做完了吗?”

      “功课?什么功课?有也不想做。”止文诧异的回了一句。

      “又犯懒。”男子沉稳的中声音夹杂着些许责备。

      止文刚想辩解几句,却听见有人在唤她。她四下张望,霎时便睁开了眼。

      “是梦!又是梦。”止文惆怅着想,她一把扯开戴在头上的斗笠,侧目见止声不知从何处寻伞,正撑伞跪坐在廊下,替她遮住风刮来的雨水。

      止文一愣,撑坐起来,诧异道:“你哪寻的伞?”

      “屋内……摸到的。”止声淡淡道。

      “这么厉害?”止文看了眼煮了许久的药,伸了个懒腰,半开玩笑道:“你不是没失明吧?”

      “嗯?”止声仿佛没听清。

      止文道:“为照顾你,我几日没睡好。刚刚竟莫名其妙睡着……了。”她话至一半,无意看见止言站在后院柴房,拿着斧头,正神情冷冽的盯着他们。二人对视间,止言神情微缓,放下斧头,回看止文一眼走了。

      止文动作一滞,听止声温声问:“你刚刚……说……‘功课’。你不想……做?”

      止文回了回神,拿起身旁蒲扇,对火猛的扇了几下,若有所思道:“我睡着了,梦中的事物,记不清了。”

      随后她又急忙把火扑灭,嘴上止言的步伐。一路小跑至药堂,却并未见止言的身影。

      她疑惑这拿了本中药典籍,若有所思。

      止言推门,见止文拿愣愣站在药柜前,不像是在寻药,反倒像是在发呆。他看了会,走上前去。

      止文听声回神,回头看了止言一眼,神色微沉的把书往柜台一摆,向前走了一步开口道:“阿言,你方才……”她不知如何把心之所想说出口。

      “他为你执伞挡雨,说明行动无异,失明这事很可疑。”止言神情淡淡。

      止文试图解释,“我试探过他,他眼睛真的看不见。你没必要这么疑心疑鬼的。”

      止言一副质疑的神情,皱眉不语。

      止文看他表情,无奈道:“他真看不清!你要不信,可再去试试。”

      止言侧目看了眼柜台上医书,摇了摇头,脸上神情凝重。说:“我并非是怀疑你。”

      止文见状,叹了口气,直白道:“你……难不成是故意的?只是想寻个由头叫他离开?”

      止言轻声一笑,不屑道:“我叫他离开还需要理由?他失不失明不都得走?只不过他恰好眼瞎罢了。”

      止文有些急了,她反驳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你想想,他现在目不可视,口不能言。离开后该怎么活?这时候叫他走,还不如一开始就叫他烂在郊……”

      “是。”止言直言打断,语气愈冷,“你确实一开始就该让他烂在郊外。我反复提醒你多次。可你呢?坚持要救。”

      止文顿时无言以对。

      “好,你人也救了,他也活了。那么现在他性命无忧,是不是也该走了?”

      “是,可,可他毕竟……”

      止言神情冷漠,决绝道:“没有毕竟了!阿文,你不要忘了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他是个变数!你对他已仁至义尽了。”

      止文微侧着头看他,却一直咬着下嘴唇默然无语。

      “不必多想了,叫他准备准备,尽快离开吧。”止言声音放缓。

      止文缓缓摇头,喃喃开口:“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否认些什么,然后怅然所失往门口走。

      “阿文。”止言上前把止文扯住,见她回头低头看了眼被抓的手腕,随后迎上了自己的目光。

      止言略一沉吟,目光复杂,注视止文片刻道:“你难不成要不顾风险要去找那疯老头?”

      止文苦涩一笑,道:“那不然呢?让他双目失明,露宿街头,被仇家追杀而亡。”说完她便察觉止言脸色冷若冰霜,低声补充道:“他不该如此。”

      “那我们就该如此?”

      止文:“……”

      “四年了,我们在这四年!这么不易……你为何要为了他承担风险,暴露行踪?他不值得!”

      止文别开止言的目光,思绪良久,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不值。可在这,我们在这……我觉得……我有时觉得……”

      她顿了顿,终究是没有说出内心所想她觉得他们逃得太久,可能快接近于极限了。止文强颜笑着摇头,“罢了……多说无益,就当难得救人,救到底吧……毕竟他嗓音拖得久了……可能就无法恢复了。”

      止言微微蹙眉,“看来你很想把他治好?”

      止文不敢看止言双眸,过了许久才艰难回答:“是。”

      止言何其了解止文,见她心中早有结论,便气结道:“罢了,看来我说再多也无用,你早有打算。”

      “阿言……你……”止文听罢悄咪咪抬眼朝止言看去,正巧撞入止言眼中,想说的话又吞回到肚子里。

      止言脸色难看,几次欲言又止,过了会终是做出决定。深叹口气道:“竟如此,我带他去吧,刚好最近我找那老头子也有点事。”

      止文听到此处终是悄悄松了口气。

      “你不早就算计好了吗?”止言直言道:“你知道,我不会让你涉险。你也知道,他跟我去,我不会让他回来……你也不必跟他有过多相处。罢了……我替你做这个恶人也好。”

      止言眼里的情绪止文难以看懂,此时她内心也满是纠结与矛盾。须臾,她才张嘴补充道:“抱歉。要你难做了……”

      “你不必自责,也不用担心我会伤其性命……我知你做这决定也不易。”。

      止文闻言心中一暖,她心中虽自责,可也明白,这也许是为数不多可两全其美的做法。

      止文回后院,见止声歪靠在台阶梁柱旁,望着夜色尽处,怔怔发呆。她随之坐下,把手中刚温好的热毛巾拎起来道:“我刚烫好的热毛巾,现在温度刚刚好。来,我帮你敷下眼睛吧。”

      她没等止声做出反应,就已摆正止声的头,把热毛巾放到了他的眼皮上,“怎样?有没舒服点?”

      止声本想推脱,可随后却感到一阵安定,他神情便放松下来,平静温和道:“嗯,有……劳。”

      止文端详,见他即使穿着简单朴素,却仍让人感到举手投足有着贵气优雅。

      “你……是在……看我吗?”止声突平和开口。

      “嗯?啊!”止文被问了正着,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你在看我。”

      止文摸了摸脸,嘲笑自己现在连脸红都不会了。随后,她取下手腕上挂着竹筒塞到止声怀里道:“你别乱猜好吗?”

      止声下意识地接过竹筒,凭着手感拔开酒塞,“你去……买酒了?”沙哑的声音带着丝诧异。

      止文眼中带笑:“自家酿的。一朋友的配方,你要喝吗?”

      止声刚浅浅一啜,手中竹筒却已被止文夺取。只听止文道:“我忘了,你喝药呢,是不能喝酒!”

      止声忍不住微笑起来。

      “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止文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笑给笑蒙了。

      “你……有话……便说……不必……绕……弯子。”

      止文侧头看他,只觉得这人眼虽半瞎,心却透亮得很,她不知离别这话该从何说起。须臾,她用指尖擦了擦竹筒道:“你准备准备,过几日阿言,带你去别的地方治眼疾,那大夫医术很好,是阿言的老师。不瞒你说啊,我家卖得好的那金疮药都是他的配方。”

      止声淡然一笑,摇头道:“我……这次去……还会……回来吗?”

      止文沉默了会,接话道:“你这病估计一时半会治不好,可能要在那住一段时日。”

      “你们……是……决定……赶我走……了吗?”

      “你乱说什么呢?只是带你去治个病。那老头子医术是真的好。”

      “我回来,你们便不在这了……对吗?”

      “……”止言不知如何接话。

      “你们……隐居在此。收留……我……已是难得,我不好……再图什么了。”

      “我自愿救你的。”止文艰涩开口,“我是想你好,希望你能重见光明的。你别想多了。”

      她忍不住侧目去看止声,见他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涌动,仿佛要流溢出来,只有淡淡道:“抱歉……我与止言确实有私心。只是,我们只想平淡的过日子……并不想节外生枝。你离开后,若是为了我们好,也请别回来。”

      止声苦笑一声,没有回话。

      止文顿了顿,终究是忍不住道:“看你谈吐,便知你身份不凡。你虽落难在此,假以时日定能回到原来的地方,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夺回来的。”

      止声的手似乎抖了抖,随后他笑道:“可……那些……我本就不想……要。”

      “可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言毕,她自己反倒愣了一瞬,反倒像是在沉思一些什么。

      止声像是若有所思,随后淡淡道:“是吗?你……竟是如此想的……”

      止声离开的一周后。

      夜深人静,止文把烛台放至台面上,把双手放至蜡烛旁,感受着温暖。过了好一会,她才缓缓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上,娴熟取出陶壶,拎起给自己倒了杯酒,顿时酒香四溢,弥漫了整个草屋。

      她把陶壶与酒杯放在烛台旁,盯着酒杯看了许久,正打算一杯酒下肚,就听一清冷男声在寂夜中泛起,“这么晚了,还没睡?”

      止文把手中酒杯放下,见止言着一袭白衣,站在皎皎月光下。她微怔,静静看了他一会,才嘴角上扬道:“阿言,你回来了?”

      止言看了眼止文手中酒杯,走至她前缓声道:“嗯。几日不见,你气色越发不错。”

      止文脸上明显毫无倦色,她点头道:“事情办得可都顺利?容老头最近可好?”

      “嗯,都挺好的。”止言言语中透着无可奈何。

      “那就好。”止文眼光看向别处,拎起酒杯啜了一口,皱眉道:“这次酒没酿好,有点涩。还是容老头酿的好喝。”

      止言听后眼神一暗,道:“这酒还有功效?”

      止文拿着杯酒的手不由得紧绷,她回看止言,欲言又止。

      止言苦涩一笑,叹息:“你竟都记起来了。便不必再喝了?再喝,也没用了。”

      止文望止言侧颜,映着月光,显得有些苍白。她轻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见你非要救桓曜时我便疑惑,只是不愿道破罢了。”

      止文怕止言多虑,急忙解释道:“我怕你多想,并非有意瞒你。”

      “我懂,你只是不知如何与我言明。”止言淡淡一笑,道:“不过也五年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记起来的,终究是会记起来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终是止文开了口:“你不怨我这段时间骗了你?”

      止言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止文正色道:“你最近身体可还好?容老头可有仔细给你把脉?医治?”

      “你怎么这么问?”止言明知故问。

      止文抓着止言衣袖,叫他坐下,细看他神色,轻问:“你知道为问什么这么问。你的病,他这次怎么说?”

      止言不在意道:“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好说的。”

      止文担心道:“真的?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你气色跟以往相比,实在是……”

      止言摸了摸止文的头,宠溺道:“容先生说无碍就是无碍的,你瞎担心什么……”

      止文闷声道:“你又不与我说真话。我这次叫你送桓曜去见容老头,还不是想要他再次帮你看看。”

      “放心,你不说我也会去找他的。我惜命。”止言道。

      止文望着案上盛酒陶壶,再次倒满酒杯,一饮而下。随后她看着止言双眸道:“诺言,我是真担心你……”

      止言听止文言语,心中不免也带可丝酸楚,面上却笑道:“我知道……”

      止文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起身看门外的月色,错开话题道:“那他的情况,老头子又怎么说?”

      止言沉默会,才缓缓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他了。”过了会才接着道:“放心,他现在在那呆着好好的,眼睛和腿都保住了。声音过段时间也能恢复如初。”

      “他眼睛定是能保住。”止文调侃一笑:“你那药一停,他眼睛渐渐便能好。反倒是我多此一举了,想着皂纱遮面。”随后她皱了皱眉,盯着止言道:“他真的不会把我们的信息透漏出去吗?我们要不离开此地?”

      “我与他谈好了。再者,你放心,他看样子并不知你恢复记忆之事。”

      “希望如此吧。”止文说道此处,突然调皮一笑。伸出手道:“话说你不说我都快忘了,那个治疗皮肤的药方给我一份。我忘成分了。”

      止言眉心一动,把她的手打下来,嗔怪道:“你当时对自己下如此狠手,却不记药方?真毁容了怎么办?”

      止文笑了笑,道:“皮囊而已……”随后她转身,对着止言摆摆手道:“那我先回屋了,明早就过来问你要药方。”

      “好。”止言看止文离去的背影,随后又把目光移至在案台上的陶壶上,他想起前尘往事,内心一阵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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