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浮云》则九

4、名曰冰云

　　看着对方轻描淡写的举起刀……云梵一时间身体完全僵硬，动弹不得。
　　如果前世的她，因为身患绝症而不得不接受死亡的话……其实她，还有父母，都做了非常大的努力。
　　……只是命运到最后是如此不可遏止。
　　虽然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但是怎么想着，云梵都是有些不甘心的。
　　非关理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其实也是人类的本能而已。
　　只是，如果从后来的角度来说，应该叫“峰回路转”或者“千钧一发之际”。
　　……可是在当时，云梵确实认为自己是绝对难逃一死的。
　　所以，出于人的本能，她闭上了眼睛。
　　但是等她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死……
　　可是她已经没有余裕来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她眼前是一双如此美丽的眼睛。
　　云梵搜肠刮肚也不能找到确切的形容词来描述清楚这双眼睛到底有多么美丽……只是当你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你会有种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都倒映在了这双眼睛之中的错觉。
　　那是一双仿佛笼罩着仙境的云遮雾缭的眼睛，温柔、淡然、超脱、安然，却蕴含着淡淡的哀愁和悲悯，仿佛天上的仙子跌落凡尘，让人生敬生怜。
　　只这双眼睛，就可以占据一个人的思想。
　　——虽然云梵现在并不知道她是谁……但她脑中突然觉得，这也是一双让英雄折翼的眼睛。
　　秀丽的眉，秀丽的鼻，秀丽的唇。
　　自然是如何厚爱这个女子，竟将所有一切美好都毫不犹豫的倾注于她身上。
　　这是一个仿佛天上仙子的女子。
　　然而云梵觉得……这个女子的身上，还有一些非常有趣的东西……
　　这是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仿佛真正的灵魂被唤醒，正在激动地不能自抑的颤抖……
　　这种熟悉的感觉……和她初来这个世界时的感觉是如何相近！
　　她是谁？
　　理智稍稍回到云梵的脑中，此刻她才注意到，其实这个现在抱着她的人的脚步声，她也没有听到……甚至，连她的呼吸都是微不可闻的。
　　只是对此刻差不多想到听不到脚步声是因为对方用了轻功的云梵来说，关于这点的疑惑已经被更大的疑惑覆盖。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她究竟是一直到现在才路过相救……还是等自己有了危险才特地出来？
　　不能怪云梵有小人之心……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女子很可能是专门因为她而来的……
　　而且，如果不尽量把人心想的险恶一些……这个女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太容易让她相信了！
　　仿佛有一种感情叫嚣着这个人就是她灵魂的半身的感觉，是可以相信、可以依赖的……
　　不能说云梵冷血……其实，让她真正可以相信一个人是非常困难的。
　　她会为别人开心，为别人担忧，为别人难过……但是，仅仅只有这样而已。
　　只有长期相处且深深相知的人，才能获得她的信任。
　　这点当然云梵知道的非常清楚……甚至，只要相处时间长了，她都会有很深的感情，也所以，她从来没有对陌生人付出过真正意义上的信任过。
　　虽然感情是叫嚣着这种感情如此亲切……但是云梵理智对于此的怀疑却更加的深刻。
　　……这是一种非常非常矛盾的感觉。
　　为什么？
　　一个个的问号在云梵的脑海中出现，然后越滚越大……
　　拦住大胡子的刀的，是那个仙子的剑。
　　虽然很俗套，云梵在看到她出剑的一瞬间，脑袋里只有那么一个念头：
　　美轮美奂，倾国倾世。
　　那是一种让人见之能够忘却世间一切的剑光。
　　前世也是看过很多武侠小说，云梵一直以为，如果所有武侠小说中的剑法来一个大排行的话，她首推最为巧妙达到剑的极致的，应该是独孤九剑。
　　一剑千万变化，料敌机先，谁与争锋。
　　而现在，云梵看了这个仙子似的女子的剑法……才明白，世上还有一种剑法，可以让人觉得唯美至此。
　　如清风低语，如静寂的画卷展开，唯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剑出无痕。
　　灵魂仿佛起了一阵震荡般的颤抖，在如此贴近的距离中，那种仿佛灵魂交融的感觉更加的强烈。
　　在这种奇异的感觉里，本来灵敏的感官又被放大了许多倍……每一剑每一个感觉，都在云梵眼前一一掠过；每一阵清风的抖动，每一阵剑身细微颤动，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在呼唤着自己的灵魂……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的灵魂再次飘升，脱离了身体，化身为这把剑，这把持剑的人……
　　然后的一瞬间，仿佛那个仙子似的女子的感情，随着剑传递到她的脑海里……
　　心神平静之后，除了震撼，云梵感觉到一阵理智带来的深沉恐惧。
　　刚才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有种，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完全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错觉。
　　就像是……催眠一样……
　　更可怕的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曾经在化为灵体时感受过这种仿佛灵魂分裂的感觉……她就说不定完全不能意识到了！
　　灵敏的感官却正在消退……如果等她两个月后完全消退为普通人程度的感官……她绝对会不知不觉被催眠的！
　　这个女子……对她而言太危险了……
　　如果长时间和她相处下去……云梵完全不知到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剑落。
　　山贼倒地。
　　云梵可以从她的剑中读出一种深深地怜悯和悲哀。
　　为生命的逝去……还有一种杀生的决然。
　　不知为什么，云梵此刻想起了前世曾看过的一句话：杀一人而救百人，可乎？
　　然而佛又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是一种至大的善良和至大的决心。
　　云梵不得不为之深深钦佩。
　　可是……姑姑……
　　“还有气……”抱着云梵的仙子一样的女子蹲下身试了试姑姑的鼻息，然后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特地告诉云梵地说了这句话……然而，虽然是喜悦的消息，云梵再次感觉到了理智的强烈示警。
　　因为仙子的口气……就像是知道她有意识一样！
　　普通的出生了不到一个月的孩子会有意识吗？
　　会有人特地告诉一个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孩子什么事吗？
　　如果当事人不是云梵，她会认为不是听见的人疯了就是说话的人疯了！
　　可是，云梵肯定自己是没疯的……那个抱着自己的女子，也不像是疯子的样子啊……
　　……说不定这种口气是自己听错了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实在找不到答案的云梵只好如此安慰自己……并避免去联想最后那个可怕的答案……
　　为什么那么多穿越小说的主角在小时候都掩藏得如此之好偏偏自己面临着被人发现的危险？
　　难道真是因为前世的自己身患绝症、一无所长、成为社会的蛀虫所以人品出了问题以至于导致这种事情的发生？……云梵可怜的想。
　　“咳咳……小冰云……”
　　姑姑终于醒过来，然后喃喃出声，“快逃啊……”
　　姑姑……
　　云梵五味呈杂，思绪翻滚不知做何感想。
　　若自己是真正的初生婴儿，就算她为自己吃过再多苦楚，也只管没心没肺的哭一场……
　　然而，她不能。
　　一直以来云梵都无法相信，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又能为别人做到哪一步。
　　现代社会，当收到他人委托却无法办到事情的话，最多只会道一声抱歉。
　　遇到遭遇悲惨值得同情的人时，最多一声安慰鼓励，一份捐款……
　　谁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付出生命？
　　谁会为一个承诺赴汤蹈火？
　　千言万语在脑中翻滚，最终只能化作一声不能出口的叹息：
　　“姑姑啊……”
　　“姑娘……你……”
　　抱着云梵的女子开口了，如同她秀美绝伦的面容，她也有婉转动听之极的声音：“你……还有没有什么愿望吗？”
　　“仙子……”
　　姑姑忽然紧紧抓住女子的手，而刚才展现超凡武功的女子却并未避开：“你是仙子……仙子，对不对？你是来……接我，接我去天上的吗?”
　　女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不……”姑姑忽然自语，“仙子你不用接我去天上啊……我去了天上可以和大嫂作伴，可是小冰云一个人该怎么办……”
　　“姑娘你放心……这个孩子，她叫冰云是吗？”女子美目流转，声音哀婉动听，“我和她很投缘，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就好……那就好……大嫂啊，我没辜负你的嘱托，小冰云会好好的……”
　　喃喃自语然后慢慢渐消不可闻。
　　长满茧子的手一点点垂下。
　　云梵眼中积满了泪水……然后表情平静的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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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了姑姑之后，女子抱着她上路。
　　这次她们的行程要比姑姑的徒步旅行快很多，因为女子带着她从大道乘马车前行。
　　第二天还没入夜，她们就到达了一座城镇。
　　“小冰云……”女子微笑着抱着她，她的笑容非常美丽，因为平时她总是带着悲伤和哀悯的，这样的笑容让人不禁沉醉其中，“饿了吧？”
　　云梵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傻呼呼的笑两下。
　　“等一等……我就带你回慈航静斋。”女子微微笑着，“你和我真是投缘呢。”
　　“你已经失去了家人……虽然我在静斋里感到了你的出生，但是能够找到你花了不少时间……不过放心吧，以后慈航静斋就是你的家，我言静庵就是你的家人，好么？”
　　言静庵？
　　慈航静斋？
　　此刻她仿佛被一个天雷给华丽丽的雷倒了……
　　她好像听到一个很了不得的地方啊啊啊啊！
　　慈航静斋？！
　　可是慈航静斋不是黄易小说里的吗？
　　难道是巧合？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慈航静斋这个地方以至黄易大师把它写进小说了？
　　这是错觉……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吧？
　　555……云梵含泪，不可能听错啊以她的变态听力！
　　可是……言静庵这个名字好像也是黄易小说里的……？
　　那么……
　　当时她听到自己名字所产生的奇特的耳熟感……难道也不是错觉？
　　这真的是一个小说的世界？
　　洪武、慈航静斋、言静庵……
　　这里是……《覆雨翻云》？！
　　那么……
　　冰云、冰云……该死的，难道她是靳冰云？！
　　天啊！
　　谁来把她敲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