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浮云》则九

29、千里缉凶

　　云梵默默的坠在一对山城的追兵身后不远。
　　而此时山城的势力其实并不是如何的强大，但乾罗身为黑榜前列有数的著名高手，以至威势着实吓人。云梵的江湖经验并不丰富，而且过去在慈航静斋的时候也没有学过这一些追踪之类的常识。她选择的是最笨的办法，就是跟在山城的追兵后面，得到敌人的消息。
　　为了等到山城的追兵，她在南阳的驿站之外潜伏，在寒冷的冬天的野外，足足等了将近半个月，才等到一对山城的前来补给的势力。
　　耐心。
　　毅力。
　　芳草重生，冬日的寒冷已渐远，但在冬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已深刻入骨，无法忘怀。
　　进入先天境界以后，她在出生之时曾经拥有的，灵敏之极的感官慢慢的恢复了过来。她甚至有模模糊糊的觉得，这天地下凡是她所听的见的一切的力量的流动，都能够在她的掌控之中。因此，她可以控制自己处在山城势力的很远，还能够听到他们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沉默。
　　等待。
　　追踪的路程是极其枯燥的。山城的势力不断的改变追踪的方向，有时候连夜狂奔但是还是被对方逃走，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汉子们都有点开始受不了，但是云梵丝毫不觉。
　　她冷静的计算，精密的估计，谋算着她每一分的胜利可能。
　　虽然外人都觉得，程杨的每一次逃脱都是侥幸，但是曾经和那人打过交道的云梵知道，他的仇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角色。
　　中如此庞大剂量的毒不死，受如此重的伤还有毅力继续奔逃，能发出先天刀气的强悍，能将任何威胁他生命的事物铲除的狠辣……这是一头，凶悍之极的孤狼。
　　也所以，在追踪了近一个月之后，前方山城的追踪队伍听到了那人的确切消息，而云梵亦在自己的感官之中察觉到那人那种和自己有所关联的独特存在时，她还是忍住，没有独自上前去报仇。
　　她没有把握。在程杨受了那么重的伤垂危之际，还能够发出先天刀气屠杀了太平村的所有人……那么，虽然云梵可以感觉到他的伤势更加严重，但是云梵不知道，这人还能做到何种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独自上前试探深浅的做法完全不明智。
　　……要冷静。
　　每一次冲动都会带来失误，每一次忽略都是致命。她只是一次无视了理智的报警，就得到了这十三年来最惨痛的结果。
　　察觉到追兵的到来，大概预料到自己不可能再次逃开的程杨在树林中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
　　看来是准备一战。
　　云梵默默地在密林中向前移动，她可以清楚的听见兵刃交击的激烈的打斗声。山城的追兵没有一个是先天境界的高手，但是他们擅长使一套合击，加之那人受了不清的伤，以至一时斗得旗鼓相当。
　　空地上，刀气飚飞，四周的树木被击得凌乱不堪。
　　但是，能支持多久呢？
　　云梵默默的估算。
　　……三十招。只要三十招，那人就会露出败相。
　　刀气突涨。
　　合围的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人还有反击之力，一时吃惊，又死伤四人。
　　……果然。
　　这人似乎在逆境之中还依然可以强提功力。自己不出手是正确的。
　　云梵冷静的对自己说。
　　……但是她不得不想到，太平村的村民们，就是死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打斗一时停了下来。显然山城追踪的头领预料到他撑不过三十招，却没有想到此人还有反抗之力，一时也不知是否该继续上前一鼓作气或者想其他办法。
　　云梵悄悄握住剑柄，准备伺机出手。
　　从树叶的空隙里，云梵看到那张在太平村已见过的脸。当时此人是在昏迷之中，而此刻所见，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但是却有一种狂放和冷酷并存的气质。
　　云梵眼神幽深，眼底涌动着无限波涛汹涌。
　　那人忽然哈哈大笑：“乾罗那老不死的贱人，只派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来杀老子，也实在太瞧不起老子了吧？”
　　“住嘴！”有人怒喝。但是程杨忽然一眼凌厉的看过去，所有的人顿时噤声，不敢再说一句。
　　“老子只恨为何不晚穿到这世界二十年……”那人仰天长笑，“就凭那女人的姿色，啧啧，亏得乾罗还说她漂亮，等江湖十五年之后，秦梦瑶，谷姿仙……美女无数，老子为什么当时就去调戏了她……”
　　他话音未落，围攻已成，再次向他合扑过去！
　　刀气纵横。
　　然而此刻已露败相。不过二十余招，那人一时支持不住，立马就要毙于围攻之下！
　　云梵此刻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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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重伤的程杨扔到地上不管，云梵空着的一手紧紧握拳。
　　自己……明明不是想要他死吗？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会去救他？
　　盯着那人苍白如纸的脸，云梵的心情阴晴不定。
　　因为他说的那番话！
　　此刻一种无比矛盾的心情充满了她的整个灵魂。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因为太不可思议，太让她不能接受，所以显得分外的虚幻起来。
　　此刻她才有些恍惚明白，自己对这个人一直以来觉得隐隐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原来，他是一个穿越者！
　　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和自己一样的……同乡……
　　他乡遇故知。此乃人生四大喜，虽然她和这人不认识，但是因为这个他乡离得又太远，远到万水千山，再无回头的地方。
　　所以云梵强烈的震撼了动摇了，她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十三年间的岁月并没有磨灭她对前世的思念，而随着看到一个“同乡之人”，这样的感情更加的汹涌起来。
　　……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身体率先行动了。在她还没有理清思维的时候，一跃而出帮程杨挡下了每一波的攻击，然后带着他快速的逃走。直到此刻已临近悬崖，距离够远，也无路再走。
　　……可是这个同乡，是她的仇人。
　　云梵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怎么办？
　　“咳咳……”地上的那人咳出了几口血，然后翻身坐起来。他似乎本来想说几句什么，然而看到云梵，却愣了一愣。
　　“是你啊，小妹妹。”
　　“你认得我？”云梵冷静的问道，当时这人分明是昏迷的……这么说，他当时的昏迷也是装出来的？
　　云梵不由有些震撼。好深的心机，好强的控制力！一般的高手怎容不认识的人随意的帮他运功？
　　“那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云梵慢慢的说，她看到程杨闻言一挑眉，懒洋洋的道：“估计猜得八九不离十吧。”
　　“那样就好。”云梵右手紧握住剑柄。可是迟迟拔不出来。
　　这个人……是她的同乡。
　　这个人……可以强烈的证明，她关于前生的记忆不是一场幻梦。
　　在慈航静斋的日子里，为了抵抗心有灵犀的影响，她牢牢地守住关于前世的那个自己的所有一切，可是，却在步入这个江湖之后，一样样的被否决。
　　自己切切实实的，没有再回去的希望，那么，守候住前世的一切记忆，到底真的有必要吗？是不是完完全全舍弃了原来的背负，人生才过的会幸福一些？
　　她不知道。
　　“我……”她咬牙，却说不出一个字。
　　程杨调笑道：“小妹妹，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你现在太小了，大概过个十年长成绝世美人的话，我会考虑考虑……”
　　“你知道黄易吗？”云梵感到自己慢慢的冷静下来，全身心的，彻头彻尾的平静：“你知道《覆雨翻云》吗？”
　　一直以来都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程杨这才认真起来，他吃惊的盯着云梵：“你……”
　　“我是。”云梵缓缓的点头，悬崖之下轰隆轰隆的流水声在这沉默的当口显得格外的清晰。她的右手握得死紧，“我也是，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