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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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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前,承明殿内,李瑭手中握着旧都传信,问赵文宏,“你说的是真的?”
“卑职绝不敢欺瞒陛下,旧都府上,娘娘的牌位前发现有上香痕迹,”赵文宏面色严肃:“潜入府上的四人中有三人武功高强,入王府如入无人之境,还有最后一人晕着,查证旧都传来的画像证实,晕着的这人是田大师田恬。”
李瑭眼眸深沉,“田大师经由闻郡王送来,给母妃上香的人和闻郡王有关系吗?”
赵文宏有些迟疑:“没有查出和闻郡王的关系,据闻郡王府上的丫鬟交代,田大师悄无声息被放在闻郡王屋里,旁边写有书信,说陛下曾经寻找过田大师,闻郡王想赌一把借机讨好陛下。”
李瑭见他面色犹豫,冷冷看着手中旧都的书信:“还有什么,说!”
赵文宏赶紧说,“那三人离开皇子府时走的官道,没有骑马也没有雇马车,正巧军中探查之术最精湛的刘三郎也在皇子府,便跟了上去,结果他跟丢了,说是……一眨眼人不见了。”
李瑭冷静下来,把手中书信放到桌子上,“那三人还带着晕着的田恬,刘三郎也没跟上?”
赵文宏知道陛下不是质疑刘三郎,老实原话说,“刘三郎躲在树后,见他们三人往后瞧,便猛地躲起来,再去看人就没了,官道两旁没有脚印,往外找出去半里地都没有找到踪迹。”
那就是田恬和母妃没有关系了。
李瑭望着高大的穹顶,上面七彩的琉璃石光彩炫目,发出冷冷的光辉,还是想试探下:“祭拜孤母后的那三人,张贴悬赏令,田恬这边,暂时瞒着。”
赵文宏允诺,“卑职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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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膳的地方换成了柳苑。
田恬被引到柳苑时,见到柳苑里灯火通明,明黄色的灯笼光耀着粉红色的合欢花,李瑭坐在树下,颇有一番意境。
李瑭见田恬来示意他坐对面,兴致勃勃地问他,“在安国塔感觉怎么样?”
田恬见他面色红润,料想身上的伤势没有大碍,没有阻止陈福倒酒的动作,“才第一天,什么都感觉不到。”
想到李瑭之前在国师面前刻意表现出的对自己亲近之态,大概不想国师和自己关系太近,田恬淡淡补了一句,“国师和蔼,并不对其他人进行管束,其他人除了静室打坐,也没有其他的事可做。”
他心里感叹,外界传闻,安国塔里面俱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谁都想不到,里面养了这么多文能卜算、武能上战场的修士。
陛下不说,田恬也不多提,免得对方觉得自己多嘴。
李瑭执起乳白色的酒樽,“与孤同饮。”
田恬左手挽起宽大的袖袍,一饮而尽,“陛下找草民何事?”
李瑭深沉的双眼中印着一点微亮,他让陈福把饭菜带上来,提醒他说:“安国塔内供奉的仙师有品级,从四品。”
田恬点点头表示知道,他静静聆听,并不打断。
李瑭轻声叹了一口气,“往常孤都是找赵文宏,今天想起他妻子临产在即,不方便叫他,所以喊你陪孤喝几杯。”
李瑭抬头看头顶的月亮,“孤母后的忌日到了,孤却不能光明正大的祭拜。”
田恬嗅着酒液的芬芳,依稀记得在旧都皇子府供奉有李瑭的母妃,“当年陛下在皇子府也祭拜过,为什么今天不能祭拜。”
李瑭面色平静,“孤母后的坟被掘了。”
田恬夹菜的手一抖,菜掉落在桌子上,他知道李瑭有多尊敬这位长辈,感同身受的眉头紧紧隆起,说:“什么贼人这么大胆,陛下抓到贼人了吗?”
李瑭低垂下头,遮住眼中的深光,“不是别人,是孤亲手掘开的墓碑,棺材严丝合缝没有打开过,但里边没有孤母后的尸骨。”
田恬很少这么毛骨茸然过,他下意识看向李瑭的双手,那手保养良好,骨节分明,只有握笔的地方有薄茧,捏着皮肤时能感觉到上面温热的温度,紧接着,他意识到什么。
李瑭声音沙哑,“孤在其他地方发现了母后的尸骨,照顾过母后的奴仆指正,其实当年母后是假死,所以棺材里空无一物。”
田恬听完这一波三折,沉默一会,忽然意识到这是鸿门宴:
李瑭身为一国之主,统率多少朝臣将士,而自己是十年未见的人。
两人能有多少信任,值得对方说出‘儿子亲手把长辈的坟掘了’这话。
田恬直直看着李瑭低垂的脸,昏黄的灯光没有阻碍到他的视线,能清楚看到年轻帝王面上没有悲痛。
田恬张了张嘴,想直接戳破这种刻意营造的哀伤的气氛,既然话不投机,那半句话也显得多,没必要整这些虚假的试探,大不了他一走了之。
可他又想到安国塔里那四十个满满当当的修士,蚂蚁多了咬死象,更何况还是自己这种不善打斗的修士,如果惹怒李瑭,自己怕是出去这宫门都艰难。
于是田恬斟酌了将要出口的话,换成,“陛下伤势未愈,应该珍重身体,少饮酒。”
李瑭抬起头,不怒自威的面上有着淡淡的悲痛,“孤每每想起,都情难自已。”
田恬轻声说,“陛下母妃的事臣不知晓经过,但陛下饮酒伤身,娘娘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心疼。”
李瑭忽然笑出来,“如果她真心疼孤,就不会假死离开,把孤一个人扔在皇城里。”
田恬垂下眼睑,他不喜欢自作主张的给逝世的人安上莫须有的苦衷,但这真的对活着的人是一种安慰,“听闻娘娘是联姻千里迢迢嫁到晋国,也许是想念家乡,回去看看。”
李瑭咬开整瓶酒的木塞,仰头一口气喝完,“也许吧,你听说过孤的母妃吗,她叫容悦,听闻容家人都貌美,但我母妃是那一辈最好看的那个。”
田恬摇摇头,自己对于李瑭母妃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李瑭的话。
李瑭举着酒瓶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听孤一番唠叨,饭菜都凉了,对了,你说你跟着你师父长大,你师父叫什么?”
田恬有些莫名,“臣的师父叫做张龙,因为一只耳朵听不到,外号张半聋。”
李瑭了然,“天晚了,你尽早回去吧。”
田恬莫名有种此次叫他来只是问话的感觉,他拱手:“是。”
等人走远,李瑭招呼陈福过来,“唤人给田恬准备些膳食,再去传信给赵文宏,让他查查曾经和田恬一起去过旧都的张龙,外号张半聋。”
他在心里默念,容家有子弟送到孤身边,究竟是不是田恬,等找到张龙之后便知。
田恬刚到安国塔,房间门就被敲响了,香萍手中提着饭盒,“陛下知晓田公子膳食没有用多少,特令奴婢送来些。”
田恬心说他是因为谁才会饿着,他接过饭盒,“帮我谢过陛下。”
等人离开,田恬打开饭盒,里面饭菜热气腾腾,用料精细,可以看出和他住在柳苑的饭食同出一源。
田恬想到在柳苑陛下给的待遇,再想到今天李瑭那些莫名其妙的试探和猜忌,心中的怨气不知不觉就散开了。
他静心思索李瑭今天提到的事,一是陛下的母家容家,二是他师父张龙。
李瑭早已知道自己有个师父,但是没在意过,今天忽然提起,是为了自己的……来处?
但是又说起那么多次容家,难不成是怀疑自己和容家有什么关系?
田恬随即心中一晒,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在哪,哪里会知道这种事情,倒是关于师父,如果李瑭能打听到师父行踪,自己倒是可以去找师父。
毕竟安国塔不是多留之地。
第二日,田恬照常去安国塔地下静坐,这次他还是出来的晚些,刚走出安国塔地底出口,被个矮个子少年拦住。
少年年龄不大尚未及冠,身着一身青衣,唇红齿白,只是一张口让人一点好感都无。
容秀为了堵到人不惜早点离开灵气充沛的静室,等在这好一会了,斜着眼睛看他,“你就是接替闻郡王的陛下新宠田恬?”
旁边有几个人大声发出哄笑。
“我是田恬。”田恬仔细看这几个人,没有一个脸熟,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前后一起围堵他。
容秀从鼻子里发出哼笑,手中把玩着一柄金合玉如意,评价道:“看起来和闻郡王半斤八两,怎么陛下也不挑,什么玩意都能进安国塔了?”
田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来者不善,但昨天因为李瑭的事,他心头的怒气还有遗留,上下打量容秀,反击回去,“安国塔是不挑,不然怎么什么人都故意能进来。”
“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我,”容秀冷笑,“我是国师的徒弟,你活的不耐烦了?”
其他几个人往前几步,不善的盯着田恬。
田恬心说,国师二徒弟好歹有修为,怎么轮到三徒弟没有一点修为,亏他还以为整个安国塔内都是修士,这么快就戳穿了。
田恬被堵住也不急,见他被气到七窍生烟的模样,问他,“你师父是国师,你又能怎么着,还是想这么多人打我一个?”
打自然不打,容秀第一次见不买账的人,伸出手指指着田恬,“你……你……”
田恬握住他的手指头捏成拳,看到他的面相,忽然说,“观你面相有血光之灾,你连自己的血光之灾都不知道躲避,看来在卜算一道上天赋欠缺呀。”
容秀愤怒地拍掉他的手,厉声道:“别拿我和你这等奉承陛下的佞幸比,什么血光之灾,胡说八道。”
田恬看他脸上血红之气越发上冲,摇摇头,“你让其他人看。”
有人脸色不善地上前查看,手指掐动后脸色难看,“怎么可能?”
“我也算出有血光……”
“怎么可能我们都没看出来,他一眼就看出来……”
所有人的话在看到容秀脸色时停住,容秀死死咬住嘴唇,“什么血光之灾?胡言乱语。”
容秀死死盯住田恬那张风光霁月的脸,控制不住地朝他吼道,“血光之灾?等闻郡王找到你,让你先尝尝血光之灾!”
闻郡王?
田恬捂着嘴打个哈欠,推开围着的人,慢慢离开这,“行,看是你有,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