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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阴谋 ...

  •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亮,我感到极为不适,皱着眉头使劲抽气,闻到的是浓浓的酒味和甜腻熏香的味道,但被这浓郁的味道掩盖的,是淡淡的芷的味道。
      努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夺目的鲜红。头还是有点晕,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看到的是一件质地精美的袍子。
      原来我正躺在槐的怀里。
      槐还没有发现我已经醒了,此时正失神地看着远方。我顿时一动不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长长的睫毛、细腻的皮肤、利落的下颌线和瘦的有点突兀的锁骨。
      我甚至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就那么贪婪的盯着他看。我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了?我还能有多少次机会这样静静地欣赏我美丽的槐?
      眼眶有点发热发酸,我努力撑大眼睛,不肯错过可以看他的任何一刹那。
      不知道是不是我惊动了他,他缓缓低头,对上了我的目光,然后匆匆躲开。就是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他静默冷清的眸子里溢满了深深地悲伤。
      他松开了抱我的手,我赶紧站起来,单膝跪下行礼。
      “臣酒后失礼冒犯,请王上恕罪。”忽然跪下让眼前的景象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屈平,你是准备继续骗自己还是准备再玩我一次?”
      我的心脏像是被锤子重重的锤了一下,我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像至深至浅清溪,透着清冷和一国君王逼人的霸气。
      “王上,我……”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他。
      “我觉得有时候真的是看不懂你,”他唇形优雅,天籁般的声音寂寂地说,“如果按你现在所说的所做的来理解你,我就觉得你就是一个城府极深、心机复杂的人。”
      我微微皱起眉头。
      “你站起来看看这里是哪里。”他拾起一片落叶,落叶半黄半绿,他的肤色瓷白,在焜黄翠绿这样的极端映衬下显得苍白。
      我站起来环视四周,这里,是他当王子的时候我生活的小院子。所有东西,都是原来的样子。
      他看了那篇落叶很久,忽然,他放开手上的落叶,捂住了额头,停了好久,再次抬头看着我时,眼里却尽是迷茫的雾气,“我能不能再听你弹一次琴?”
      阳光穿过树叶的罅隙,斑驳的光点打在槐的脸上,他坐在地上,无力地对着我微笑,看着脆弱苍白的他,我有点心酸,看着看着眼眶有点发热。
      他慢慢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一点摇晃,像是不胜负荷一般,我仓皇的扶住他,这才发现这个已经和我差不多高的美丽青年的脸色已经不能说是苍白了,是完全没有血色的样子。
      “平哥哥,可不可以?我只是很想再听你弹一次琴。”他的眸子像是笼罩在雾气中,但是那种温柔的光芒就像是秋日和煦的阳光。
      “我的右手已废。”我侧过头,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迷茫,然后猛然抓住我的右手,焦急地看着我:“你的手废了?怎么会这样?哪时候的事!”
      “王上……这……”我有一点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王上?父王在哪里?”他回过头左右张望,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又回头奇怪地看着我,“你刚才是说父王么?他说过他要来吗?”
      我惊讶地撑大眼睛,我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槐,你怎么了?你清醒一点!”
      听到我这样一说,他的眼睛骤然撑大,瞳孔缩小,然后很痛苦地抱住头部呻吟着,慢慢地蹲下去,他扼制着自己的声音低沉地吼着:“我这是怎么了……屈平,你离我远一点,快点!给我滚……”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赶紧搂住他:“你怎么了?槐!槐!”
      我看见他秀气的剑眉皱成一团,额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部的轮廓掉下来,他苍白的脸因为骤然的疼痛浮上潮红,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平息了自己体内的什么,然后抬头用冷漠平静的目光看着我:“我没事,刚才失态了,只是因为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而已。”
      “身体不舒服而已?什么身体不舒服能这样?”我逼近他,抓住他的双肩有点愤怒的对着他吼道,“你当我是傻子么?!你给我老实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嘴角勾起有些冷漠的嘲笑:“我是凭什么要告诉你我怎么了?你以为你还是我的什么?”
      我顿时泄了一口气,送开抓住他肩膀的手。低头看着地面,努力克制住自己悲伤的心情,对,他说的没错,我凭什么质问他,是我先离开他,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是我先背叛,我没有什么资格再审问他了。
      过了一会儿,我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冷淡的眼睛笑的有点勉强:“对不起,是我失礼,请王上恕罪。”
      我退后一步,躬身一礼,与他擦肩而过,低头走向大门。
      忽然,他从后面重重地抱住我,我可以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和拼命压抑的哭腔。
      “求求你……不要……离开……”
      心脏停跳一拍,这一刻在我的世界里定格。流年风化了一切,像是流水一般消磨着我们当年的身影,我们清晰的线条被逐渐氤氲得模糊。
      温暖的秋天留在记忆里的是一片焜黄淡绿,我只记得,已经过季的无忧花没有再开放,它们就像当年的那些琴曲,再也不曾歌唱,再也不曾零落,但是在我的世界里却永无休止的歌唱着,零落着。
      我的世界里,有清风,有烟雨,有终年未散的大雾,有馥郁的白芷,有温暖短暂的无忧花,有琴声,有你空灵虚幻的歌声,以及对你永无止尽的思念。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不能带走任何东西,我也不要带走任何东西,我只要带走这些记忆,能带走这些,就够了。
      那天以后,我们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任何事,但是也不像以前一样针锋相对了。对于这个结果,我已经很欣慰了,因为我知道,就算他原谅了我,我们也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了,我们终究是错过。
      槐始终不肯告诉我他的那些反常表现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也曾多方调查,但是也没有什么结果。在那两年我不在的时间里,王城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但是知道内情的人都被很严格的处理掉了,我也只有放下这些事,专心处理政事。
      几年的日子飞逝,我过得很平淡也很累,作为左徒,不管是国内国外,总有处理不完的事。
      我一直在努力联系齐国和其他的诸侯国,希望能和其他国结盟联合起来抗秦。以前威王在位的时候,和周围领国的关系一直不佳,作风也很高调,攻占下来的领土大约是半个中原了,妄图称霸中原的秦国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要想避免这种威胁,唯有和经济实力最为强大的齐国结盟。
      国内的问题也很棘手,三闾的贵族们没有几个能派的上用场的,还往往自视甚高,他们作风奢靡、行事高调还总是欺压百姓,惹得民怨不小。这些人让我特别头痛,还很难惩罚他们,一是他们积习难改,二是他们也不怎么把我这个年轻的左徒放在眼里。
      这些事槐也知道,于是他又任命我为三闾大夫。当上三闾大夫以后,我严肃地处理了这些贵族,然后制订了一系列变法政策,来富国强兵。但是这也严重的伤害了那些大贵族的利益,于是乎以上官大夫他们经常在槐的面前说说我的坏话,不过还好槐相信我。
      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现在的楚国威震诸侯。
      对于贵族们联合起来上书弹劾我的事,槐也劝过我好几次,他每次都劝我不要那么偏激,但是都被我拒绝了。现在的楚国的内部腐朽不堪,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坏人坏事发生在我面前而不去计较呢?
      今天,我们如往常一样上朝,现实议事,再是宣旨,然后是一如既往的对我弹劾的争吵。我麻木的听着反对我的那些人和少数支持我的人争吵着,微微有点头疼。论点都是什么“屈原独断专横”、“屈原包藏祸心”什么的,以前我还愿意反驳几句,但是每天重复,我就反感了,于是由着他们吵。反正槐相信我,人民能得到利益,这就够了,随便他们怎么说我,反正历史终会留下公正的评判。
      朝堂里嘈杂阴暗,带着春天的浮躁气氛,搅和的让人十分不舒服。
      御座上的槐确是眉头越皱越深,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挥挥手,让大臣们静下来,然后转身朝殿后走,刚下阶梯还没走几步,他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我的心在朝臣的惊呼中停跳一拍,下一刻,我几乎本能地迈步奔向槐时,张仪足点几步,飞掠到槐的身边,抱起他迅速点上他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把他交给宫人,宫人就迅速搀扶着槐撤走了。
      他们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这一切不过几秒,甚至我还没有碰到槐,一切就结束了。
      张仪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个无懈可击的笑脸:“各位大人没事了,咱们今天还是退朝吧。”
      说完以后,众人摇摇头,议论纷纷的向外散开,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张仪。过了一会儿,朝堂慢慢地安静下来,张仪看大家散的差不多了,他优雅向我行礼,擦肩而过。
      “站住,”我背对他,冷冷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朝堂里寂寂回响,我深呼吸数次,努力遏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怒气,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张大人,作为左徒,我想我有权利清楚这一切。”
      他慢慢转身,看着我微笑不紧不慢地说:“屈大人,我曾经问过你想不想知道那两年的事实真相,您说不想。”
      我咬了咬牙,眯起眼睛盯着他:“张大人,说这句话没有意思,惹我生气您不会有任何好处。”
      他耸耸肩,微微偏偏头,细碎的刘海遮住细长的眼睛,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屈大人国士无双,自有办法知道。”
      “张仪,我不是在求你,你是不是认为我不会用过激手段知道事情真相?”
      他歪了歪脑袋,黑亮的刘海遮住了妖异的右眼,嘴唇勾起更大的角度:“大人,不用着急,您很快就会知道事情真相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他迈出大殿,春日金色的阳光打在他镶着金线的黑色软甲上,骄傲而耀眼。
      我深深吸气,然后走出大殿,转过大殿向内宫走去。这时,一个槐的贴身宫人向我走来,低着头对我行礼,然后对我说:“左徒大人,王已经醒了,他在桃林,请您过去。”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冲他点点头,跟着他向内宫的桃林走去。
      刚看见桃林就看见了那一片绯红,像是要浸透楚宫一般慢慢地蔓延开来,在初春的新绿中显得格外温和柔软。
      宫人带着我向桃林深处走去,看见不远处坐在树下的槐以后,宫人就不再往前走,伸手掌心朝上指了指槐,然后就立即低头退下。
      我走到他面前皱着眉头看着他,他对着我微笑,苍白的脸在绯红的桃花的映衬下抹上了淡淡的粉红。
      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坐到他旁边,抱起他搂进怀里:“春天湿气重,你身体不好,不要随便坐在地上。”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们俩顿时无话。
      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他忽然开口:“这就是我从小就一直很喜欢的桃,以前一直想让你来看看,就是没有机会。”
      “槐……”
      “你先别说,你听我说,以后不能那么过激地处理贵族们的问题,我相信你,但是下一任国君不一定会像我这么相信你,如果你得不到别人的支持,就算你有才能也难发挥,实施政策就难了。”他的表情恬淡温和,脸庞依旧美丽的不可方物。
      我骤然撑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下一任国君?!什么意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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