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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外头很热闹,洛知粟可以听见有人行走的动静,还有很微弱的说话声。可是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洛知粟甚至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也不敢把头上的帕子取下来,总觉得,好像取了,就会看见一些很吓人的东西。

      夜幕低垂,酒宴到了尾声,宾客早已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开。

      燕府大房夫人,也就是燕王的生母李氏带着一大家子人过来看看新人,也算是让人心里有点底。毕竟是以男子之身嫁入府中,就算再温和的人也难免心中不忿。

      进屋后是素净的外间,一切同往常无异。走到一侧,丫鬟撩开了月亮门上层层叠叠的帘子,这才将内间的一切收入眼中。

      只见那挂着红色帐子的雕花大床上,一个身着红色喜服的男子坐在床边,头上的喜帕还是盖着的,床上一个男子平躺着睡在内侧,他闭着眼,脸色苍白,唯独眼下的青黑十分吓人。
      那个睡着的男子很瘦,瘦的脸上也没什么肉,眼窝深陷,颧骨和下颌骨一目了然,看起来有些吓人,像是裹了层皮的骷髅。

      “哎呀,徐嬷嬷,你快去把王妃的喜帕取下来。”

      徐嬷嬷连忙上前把喜帕取了。

      许久未见光,洛知粟被桌上明晃晃的烛光晃了一下眼睛,难受的侧开了头,等到回过头来,就看见了眼前一群衣着华贵的人。
      为首的夫人衣着华丽精贵,戴着看起来就不便宜的翡翠头面,穿着深蓝色的袄子,袄子边缘缝上了一层细密的白色兽皮,看起来像兔子毛。一张标志的瓜子脸,杏眼樱唇,板着脸看起来有几分严厉。

      洛知粟终于认清了现实,他穿越了。

      一群人被他的长相晃了眼,京中关于这位洛少爷的传闻不少,可这些女眷都是第一次见着真人,只一眼,她们便了然了,确实是能让那些世家少爷推崇的长相。美的雌雄莫辨,却不妖不媚,只是艳丽。像熊熊烈火一般,扑面而来的美貌,能给人最直观的视觉冲击。

      洛知粟是男子,洛家也没让他擦脂抹粉。
      虽说如此,但是映着那红色的喜服,他那张脸就越发的好看了,眉目艳丽,眼波粼粼,眼中自有一番情谊,薄唇轻抿,像是有些拘谨。

      李氏最早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问道,“果真是好相貌,你这孩子也是,怎么也不把喜帕取了歇会儿。”她吩咐丫鬟倒了杯水,递给他润润嗓子。
      她心里对洛知粟很是满意,虽说好看的惹眼了一些,但是看起来是个正经孩子。

      洛知粟接过喝了一小口,有些不安的说道,“谢谢,带我过来的人吩咐我不要动,我就没敢动。”
      他说完才觉得自己有些慌了,古代应该不会说谢谢的。无奈,说都说了,只能抿了抿嘴,有些勉强的笑着,他手里紧紧地握着那个杯子,借此来缓解心中的恐慌。

      李氏往后瞥了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不悦。
      她顺势坐在床旁的雕花圆凳上,柔声说道,“你这孩子心眼实,不过啊,也怪琢安,想必是醒着的,就是不愿开口招呼你一声,”她说着叹了口气,声音稍稍大了些,语气不善的说道:“琢安!知粟在这儿坐了许久,你和人说句话都不会了吗?”

      洛知粟这才后知后觉的往身后看,就看见了那瘦的吓人的男子,他忍不住抖了一下,李氏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氏觉着洛知粟是被燕王如今的模样吓到了,心中有些悲凉,想她儿子出事前也是铁骨铮铮的边关将士,谁知会变成如今这幅田地。人不人鬼不鬼的,暴戾阴郁,由不得旁人说上半句。

      只有洛知粟知道,他是因为后怕才发抖的。万幸他习惯了沉默,就算心中腹诽也不曾开口说出半句,不然被这奇怪的人听了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出去。”
      那人眼睛没有睁开,声音有些嘶哑,语气也是极为不善。可以说,比起李氏,他的声音像是狠狠地压抑着怒火,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与狠厉。

      站在门口的众人悄悄地往后退着,直到退出去站在门口。

      李氏怒极反笑,“你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又不是病了脑子,怎么跟娘说话的!知粟是你妻子,新婚之夜你不跟他说说话,装什么死呢!”

      “出去。”

      洛知粟猛地想起,琢安、燕琢安!
      这不就是那本小说里的男主吗?

      《重生之庶女王妃》里的男主,唯一的异姓王,于战场上遭受同袍陷害,瘫痪在床三年,性格暴戾,说是命不久矣,才寻了洛家的女儿冲喜。
      可是现在剧情好像有些不对。

      洛知粟看他们吵得越来越厉害,终于开口阻止。

      “夫人,王爷可能累了。让他歇着吧,天也不早了,要不您先回去,明早我再去给您请安。”

      李氏心中还有火,可是当着新媳妇的面儿,也不能骂的太过火,她扯着脸皮,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说道,“可别叫夫人了,往后得改口叫娘。你也累了,歇着吧,明早可别起来请安了,琢安就是这倔驴脾气,劳你多多费心。”

      她说完起身就走了,都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洛知粟一眼,面带为难地说道,“若是琢安说了什么,惹你不痛快了,可别跟他计较,娘在这里先跟你赔个不是。就……就看在他身子骨弱的份儿上,你让着他些。”

      洛知粟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他分明看见了那个女人眼中的泪光。或许天下母亲都该是这般吧,虽然嘴上说着不好听的话,可心里永远留着一块儿地方,放着自己的孩子。

      可洛知粟还是觉得奇怪,那本小说里不是说,燕王的瘫痪是装的吗?

      “滚出去。”

      洛知粟猛地回头,看见了一双凌厉的眼,燕王冷冷的看着他,语气烦躁的说道,“滚出去,现在。”

      洛知粟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手上还握着李氏递给他的水杯,里面还有小半杯水。他脑子一抽,听着燕王声音有些哑,小声的问道,“王爷喝水吗?”

      “出去。”

      洛知粟有些害怕,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可以那么凶,看起来就像是狼一样。他也不敢继续顶嘴,也不能出去,天黑了,他要是出去可能睡处都找不着。

      洛知粟站起来,撩开月亮门的帘子往外看,外间很大,有美人榻有桌椅,还有写字的桌案。光这么个卧房,就比他租的整个房子还要大。
      其实内间也是有美人榻的,只是洛知粟不敢睡,他有些害怕和这个男人离这么近。

      “王爷,我就睡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喊我就是了。”
      他说着就跑到了外间,费劲的把喜服脱了,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准备睡觉。屋里是有几个大红箱子的,但是洛知粟没敢胡乱翻动,以至于他没有被褥,就搭着一身红色的喜服躺在榻上,心惊胆战的睡去。

      蜡烛他没有灭,也是怕晚上那人叫他的时候摸黑不方便。

      燕琢安听着那人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他气的手轻颤,曾几何时,他竟要靠娶男妻来冲喜了!
      什么劳什子的天作之合,就是冲喜。

      燕琢安冷笑一声,不知是笑睡在外面的人不知好歹,还是笑家中长辈病急乱投医。他卧床整整两年余,看遍了大夫,依旧毫无好转,若真是娶个男人回家就能好转,那世上还有大夫什么事。
      他看着床旁凳子上放着的杯子,闭上了眼不再去想。

      他已经很久没能睡个好觉,每次都是刚刚睡着就会被魇住,然后猛地惊醒,又一次彻夜难眠。

      只是这一次,他惊醒时,看见那个男妻蹲在他床边,压低了声音问他,“王爷,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

      燕琢安板着脸,被惊醒的不悦在这时达到了顶点,他喝道,“滚。”

      洛知粟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许久,才僵着四肢走了出去。
      他出去后,燕琢安又一次,睁着眼睛到天亮。

      自从他出事后,一直都是这般,只要闭了眼,便是满眼的红,残破的军旗上满是血迹,他手下的将士们尸横遍野,他躺在死人堆里,看着那暗红的军旗猎猎作响,终是没忍住那滴泪。
      他还记得当时的所有细节,他一再保证,援军很快就到,可是没有,他的同袍背叛了他。甚至是背叛了整个大启,他早已被敌国收买,为的就是在这关键的一战中,将燕琢安的奉义军全部歼灭。

      燕琢安奄奄一息之际,一左一右的握着两位同袍的手,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他只知道,他的这些兄弟们,对大启忠心耿耿,对皇上忠心耿耿,对他也忠心耿耿,所以,他们陪着他,躺在了这里。
      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不知是真正的援军还是叛军。他疲惫的闭上眼,心中想着,就这么死了也好,大启的疆土他身死后也要守着,留着一片残魂,守着他的国,他的家。

      那一战,叫奉义之战。
      是常胜将军燕琢安唯一的败绩,也是最惨烈的败绩。那一战过后,大启丢了三座城,奉义军几乎全灭,活下来的,也都是命悬一线,苟延残喘。

      而燕琢安,经此一战,也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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