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fanfan

15、（十五）

　　林星成了第六和第七期的主角，她“不公平”地占据了三分之二的时长。
　　至于第八期——对于沈有辰来说，没有第八期，这前面的七期就是属于他们的所有了。
　　在那之后，温明与空降，分走了属于林星的注意力。更别说这个人后来还成了他的情敌，所以哪怕只是在下期预告里，沈有辰也不会让他出现在自己的投影仪中。
　　他果断把视频给叉了，“之后的我们就不看了，累了。”
　　“嗯。”林星也没意见，但——“后面的视频是什么？我看你点了收藏？”

　　“啊？什么？那个……那个没什么，就是节目的cut。”
　　“那你至于这么遮着掩着吗？点开给我看看。”

　　“就……因为是我们两个同框画面的cut，”他说着说着，眼神不自觉飘走，“我们这种当事人一起看这种CP向的视频……不会很尴尬吗？”
　　林星疑惑：“这还是CP向的视频？”
　　沈有辰手上依旧没动，林星挪过去点了播放键，瞬间，极其有冲击力的青春又甜腻的发齁的bgm从扬声器里淌出来。
　　她倒吸一口气，“我牙都要酸了。”
　　原来这是一段把细碎的片段调换顺序再重新配bgm组成一个面目全非的新故事的CP向二创视频，似乎，还是纯情校园剧。

　　“额……就是，你记不记得，在直播之后的有一段时间，网上有一些舆论，说我们俩个交往过密？说你什么‘连学生也不放过’，还说我是你梦男粉。”
　　“确实有这回事，我好像有些印象。”林星听到“梦男粉”三个字，忍俊不禁，“那他们还挺有眼光的，这么早就看出来了。”
　　林星之前在娱乐圈的海里遨游，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看沈有辰眼神乱飞，脖子乱扭，还是决定放他一马，“好吧，不看了，准备回去了。”

　　“额……这件事，后来佳姐告诉我，应该是迟泽宇的团队在背后做的，可能是为了报复你吧。”沈有辰依旧别扭，但看林星终于把视频关了，脸逐渐退烧。
　　“哦？还和他有关系”林星像听到了什么颇具年代感的名字，“后来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对，之后他再也没出现，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沈有辰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了。
　　也不用担心她会注意到，其实那个视频是他做的。

　　林星一直窝在地下坐了几个小时，站起来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于是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晃了晃脑袋，伸了伸拦腰，半分钟的时间，沈有辰一直眼巴巴地在一旁盯着她。
　　“怎么了？”她问。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在这个节目里真的没有弥补什么遗憾吗？或者得到了什么？”

　　“我确实得到了些东西，或许是名气，或许是机会，但是并没有弥补什么遗憾。”
　　林星说着，走向窗边，背对着沈有辰，现在已近凌晨三点，外面一片漆黑，他们所在的宿舍区是周边地势最高的地方，住的这栋楼又是最外围的一栋，放眼望去，没有任何遮挡，夜空一览无余，就像一望无际的大海，一片永远风平浪静的海。
　　你站在窗前，它便会接纳全部的你，你也因此看到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当时，我考出来的那个分数成了很大的噱头，让我获得了很多关注，但我实际非常抵触。我这辈子最需要分数的时候就是高考的时候，我需要足够的分数去上P大，但是我并没有考到，在那之后，那些数字对我来说就再也没有意义了，不管之后我考出了怎样的成绩，靠分数获得了什么，我都觉得差点意思，甚至很厌烦，因为这永远弥补不了我的遗憾，一次又一次强调我之后做的有多好，只会让我觉得更加的遗憾。”
　　沈有辰懵在原地，林星却如释重负的笑了，她转过身，面对他，“之前，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根本没办法说出这些话，但那就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怎么……怎么突然说这个……”

　　“说出来，才能放下它。”
　　“那你，现在放下了吗？”

　　“我现在放下了。”
　　“其实，”沈有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地说，“其实考上了也不会怎么样。”

　　“是，我知道，但一件事好不好，只有做过才知道。”
　　“……”

　　“所以，我没做过，也不能把它想的那么好，其实我只是一直把它当作一种，逃避现实的借口，总是想者，如果当初考上P大就好了，那都只是在逃避罢了。”
　　真的把这一切都说出口，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觉得畅快，凌晨三点，也成了迎接新一天的好时候。
　　林星语气轻快，“好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
　　“嗯？”林星已经打开了房门，一只脚踏了出去。

　　“你还记得吗，节目录制结束的那天，我们互相交换了一些礼物。”
　　“记得。”
　　林星当然记得，但她并不记得自己送了什么，嘉宾们送给学生的礼物是节目组和各自的工作室一起商量决定的，为了凹人设，所以这些东西林星并不记得，但学生们送给嘉宾的礼物，都是出于真心，所以林星就算用不上，倒也都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我送了你一本书。”
　　“嗯，但是我不喜欢看书……那是一本书？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本子。”

　　“没什么，你还记得就好。”这之于他似乎也是一件埋藏了许久的事，而今终于说出口。
　　“我送你，现在太晚了。”说着，他起身，和林星一起出门。

　　“都在一栋楼里有什么不安全的？”
　　“很安全，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走一会儿楼梯。”

　　两人一起走了两层楼梯，什么也没说，但又好像已经在一级一级台阶之间交换了万千言语。
　　最后一句是，“明天见。”

　　林星回到房间便打开了自己的床头柜，抽屉的深处，是沈有辰送给她的，被她当成是手账本的书。
　　当初学生们送给她的礼物，有两个，她一直带在身边，一个是何鸢亲手做的护身符，另一个就是这本“本子”，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个精致的，布面的本子。
　　封面上根本没有书名，而她也从来没有翻开过。
　　“因为可能有朝一日会写日记，所以带上了，”林星一边想着，一边翻开了那本，“但我怎么会写日记呢，我根本不是会写日记的人。”

　　那本书是《情人》。

　　“《情人》？”林星忽然就想起来了，想起沈有辰口中所说的，在学校图书馆的偶遇。
　　她就只去过那么一次图书馆，那天随便从书架上抽出了这本书，看了几眼，这本书她也就看过那一次，没看懂，觉得迷糊。

　　“应该不会只是一本单纯的书，这里面应该写了什么。”
　　就像是，有的电影里演的那样，把想说的话藏在照片的背面，相框的夹层，书籍的扉页，但这本书干干净净的，于是林星就一页一页的翻，直到最后一页，这本书的最后一句话，被加粗了，很仔细的用笔重新描画了一遍。

　　“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

　　“原来这本书还有这样的话。”她想，“现在必须好好看看这本书在讲什么。”

　　林星想告诉沈有辰，现在这本书就在她身边，打开手机，却发现收到了一连串消息：
　　“你睡了吗？”
　　“其实，我送你那个礼物，是想表白，但是很矫情，没敢直接说，想着你要是看到了，我也可以不承认，”
　　“没想到你从来都没看到。”
　　“也幸好你从来都没看到。”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个，就是想说，没错，我就是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嗯。”
　　“我一辈子都不会因为喜欢你而后悔。”

　　视频电话接通的时候，对面的人明显有些慌乱。
　　“还……还没睡啊？”
　　“是这本书吧。”林星把《情人》举到摄像头面前。

　　“你怎么一直带着！”
　　“我之前一直把它当成本子，打算拿来写日记的。”

　　“哦……”手机那头，刚发完“长篇大论”的人肉眼可见的烧起来。
　　“沈有辰。”她突然唤他的名字。

　　“嗯？”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来到这里，什么也得不到，如果这一年我刚好出去交流了不在这个地方呢，或者，你找到了我，但发现，我早就变了，变成了你不认识的样子，辜负了你曾经所有的喜欢呢？”

　　“我没想过那些。”
　　“你当然应该想，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这就是有可能发生的，最好的事，最坏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想的只是，如果在交换的这一个学期里，我追不回你，我就再申请延长一个学期，如果一年的时间，我还是没能改变你的想法，我就放弃了。”
　　林星听完，思考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因为这就是，你能接受的……‘沉默成本’的上限？”

　　“不，是因为我觉得，谈恋爱这种事，不能只看我的想法，还得看你的想法，还有，我从没想过在你身上获得什么利益，这怎么能算是成本，我什么也不缺，我不需要你提供什么。”
　　“不求些实际的东西，那另外的呢？比如说，同样的爱。”

　　“什么才算是同样的爱？什么才叫得到了爱……这真的重要吗？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结果，就能阻止爱的发生了吗？难道，如果我知道眼前这个人永远都不会爱我，我的爱就不会发生了吗？”
　　“……”

　　林星想起那个秋天的下午，她问他，为什么喜欢自己。
　　当时，她就是为了刁难他，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我，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不能说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话，我不信。”
　　沈有辰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很郑重地给出了一个答案，“因为，对我来说，其他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只有你，需要我永远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