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狐》腺苷三磷酸

2、二

　　郁然今夜又没睡好，他恍惚间从梦中惊醒，汗打湿了整件里衣，直到有侍女在外头打灯，他才意识到已是服药的时候。
　　他身体从小就不好，长到如今已过十八年载，不知看过多少神医，吃过多少苦药，但这是娘胎里带出的病，即便是宫中为娘娘们看病的太医，也对此束手无策。
　　重金用药吊起来的身体，虚的几乎像被掏空，记得十四岁之前，他还能撑着去学堂上课，十四岁之后的一夜大病，他便再也没能站起来。
　　卧榻四年载，形若枯鬼，怕是连父亲都忘了自己模样。
　　思绪被牵走，待再回过神来，盅中药已凉透。
　　郁然垂眼，将药倒在一旁盂中，直到这时突然有人出声，叫他眼睫一跳。
　　“你不喝吗？”有少女问，她声音有些迟疑，隔着竹帘，似乎都能看见她满脸的疑惑。
　　郁然没有作答，他将药盅放下，表情举止淡然，仿佛刚在倒药的人不是他。
　　少女得不到回应，便一再追问，怕他还不说话，索性撩了帘子过来：“为什么不喝？我刚刚听见她有叫你喝药。”
　　说话的少女穿了件红白的毛绒小袄，她表情极为认真，双眸湿润，仿佛真的想要得到这个答案。
　　”你生病了吗？生病的人都应该喝药。”她说的煞有介事。
　　郁然弯了弯眼睛，“若是喝了无用，也要喝么？”
　　少女愣了愣，仿佛不明白他这病为何连喝药也治不好，她看着他的眼神如此清澄，好似真的不知道郁家小郎身患顽疾，世人都道他活不过弱冠一样。
　　他复又垂下眼，淡道：“你是新来的侍女么？之前从未见过你。”
　　少女支支吾吾，眼神闪躲，一切心思都写在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弯了嘴角，这好像是他开年来第一次真正的笑，即便他似乎每日都带着笑。
　　“阿丑，我叫阿丑。”少女亮了眼睛，漫天星辰仿佛装在那眼里。
　　郁然有些好笑的皱了皱眉：“怎么叫阿丑？你一点也不丑。”
　　阿丑忸怩了一下：“我…我生下来就叫阿丑，我姐姐阿妮说，是娘亲替取的。”
　　他点点头，想要再说什么，却只能一阵阵的咳嗽。
　　这位郁郎君身体看来是真的不太好，阿丑心里想道，在她的认知里，世上不会有治不好的病，即便是有，那也是凡人乏术，妖法定能有解。
　　可惜阿妮说过，她们不能轻易对凡人用术。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他的脸上，如玉的侧脸显得更为苍白，阿丑看出他的疲惫，轻声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郁然没有说话，他只看着她，带着抹轻柔的笑，阿丑却知道他已经许可。
　　真是位漂亮的郎君呀，阿丑想，她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和漂亮的妖交朋友，她常听书文中说，世间有男子温润如玉，君子若竹，那时她不信，和阿姐说竹子精一点也不漂亮，又绿又丑，哪里似玉？
　　那时阿姐只轻点她的额头，笑说她痴傻。
　　郁郎君，玉郎君，阿丑轻轻念了几遍，笑靥更深几分，像是偷了腥的猫儿，三个字在舌尖绕开，又化在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