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移顿

4、聊天

　　大夫的电脑不能打汉字，他们就用英语聊天。平平喜欢这样，开始是为了练习，久而久之发现用别的语言可以更大胆而无所顾忌。几句简单的寒暄之后，大夫又开始了抱怨，
　　——我老婆又跟我吵架了，她常常无故发疯。
　　——当初为什么跟她结婚啊，结婚前你们同居了么？
　　——哪有啊，我们家人很保守的。谁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
　　——结婚前只想着跟我打电话了吧。呵呵
　　——是啊，到现在我还想着呢。
　　沉默，平平心里倒也没有波动，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大夫接着说道，
　　——你的生活怎么样？你爱你老公吗？
　　——爱吧。
　　——那他爱你吗？
　　——我想是的。
　　——那就好。
　　平平想知道大夫是不是有些失落，真希望能看到对方的表情。
　　——你失望吗？
　　平平干脆大胆起来，心跳有些加速。
　　——是的。当然！
　　平平比较满意这个答案，但同时又不愿相信。他们常常这样调情，真假难辨。
　　——我特别想逃离我现在的生活，我很想离婚，可是我很爱我的孩子。我也不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每天说的都是废话。还有我的父母几乎都靠我一个人，让我不能喘息。
　　平平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他从来都没有这么严肃过。她感激他对她的信任，但同时想想自己，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她很想深深的拥抱他，甚至已经体会到了那怀抱的温暖。鼻子一酸，她几乎哭了出来。她装作鼻子不舒服的样子，抱怨家里有点冷，暖气还没来。丈夫的游戏正在火热的进行，可能没听懂她的话，胡乱嗯了一声。妈妈让她多穿些衣服，甚至要起身帮她拿衣服。平平后悔自己的借口引起的麻烦，迅速的进房间拿了个毯子，才算平息。
　　——可能这就是生活吧，我从来都不相信我的生活会像童话里那样幸福，所以也没有什么期盼。我原先只想要契约婚姻而已，夫妻就像签了合同的拍档，不求幸福只求平安，所以我对现在的状态也没有什么抱怨。
　　平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这些。但说完后，她倒有些轻松。一阵沉默之后，大夫说道，
　　——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竟然如此淡定。几年前，你是单纯而甜美的小孩子啊。
　　平平暗笑了一下，从来不觉得自己单纯而甜美。妈妈常说她长不大，那是因为她不想让她长大；同事也常说她不成熟，那是因为她不够圆滑，溜须拍马那种事真的做不来，光想一想就会恶心死。如今大夫这样说，她觉得很舒服，
　　——我现在已经是成熟的女人了，呵呵。
　　——是吗，让我看看你有多么成熟，呵呵。
　　他们又开起玩笑来，平平不太想继续严肃的话题，怕自己承受不了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大夫末了问她什么时候打电话最方便，平平说老时间。然后大夫说有个病人来了，平平就下了。
　　整个一个晚上平平都躺在毯子里面，眼睛看着电视，心里浮想联翩。这个意外的联系让她激动，紧张但又害怕。她一直喜欢这种心里悸动的感觉，虽然没有年轻时的火热，也让她感到真实而愉悦，但因此也让她害怕，怕从此开始了一段恋情，应该不算婚外恋吧，她试图安慰自己，他在地球的另一端，他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也应该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电视里在放娱乐新闻，妈妈在轻轻打着鼾。突然电视里出现了安吉丽娜茱莉的性感照片，说她又生了倆孩子，然后有些产后忧郁症。平平非常喜欢她，特别看了史密斯夫妇以后觉得她和布拉德皮特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因此她可以原谅他们的婚外恋。很多年前平平觉得婚外恋是不能接受的，也觉得不孝顺父母是不能接受的，觉得婚前性生活是不可以的，觉得同性恋是很可耻的，现在也许是自己的道德意识降低了，她觉得一切可能都是正常的，一切都是大家自觉或不自觉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她有些后悔自己婚前太过保守，后悔自己和家人太过亲近，如果从小就是小太妹，会是什么样呢，妈妈还会爱她么？她也想把头发染成金黄，穿着迷你裙，然后浓妆艳抹的到夜店疯狂一把，她也想生气的时候就撒泼骂人，逼着同桌做她的作业。可是，她没有机会了。她没有娇艳的美丽，也没有作坏学生的勇气，加上现在也已经青春不在。长相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一切就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