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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各怀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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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到了。”侍从的声音打断了楚郴希的思绪。
紫月睁开了双眸,见楚郴希还未起身便也没动。
“走吧”楚郴希说着便起身出了马车,紫月这才跟着下去了。
城郊有一条江,名宣江,算是一条护城江。宣江畔有一片竹林,林间有一个亭子唤作九竹亭,亭子连接着九曲回廊,直至江中。
二人行至林间,沿小路行走,没多远便见到了九竹亭。亭前大概十多级台阶,站在亭中可以看到江边,有四五个人在江边垂钓。紫月便静静的望着,表情也无甚变化。
楚郴希好奇般的开口:“紫月,你觉得这里如何?”
“很好。”紫月惜字如金般的回答让楚郴希有些泄气。
“那你喜欢这里吗?”
“尚可。”
“紫月,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这个问题让紫月不得不有了些思量,这是试探?还是些别的什么,“这世上本就没有无欲无求之人。”
“那紫月所求为何?”
“楚公子缘何有此一问?”
“好奇罢了,你不愿说就算了。”楚郴希不敢再问了,也不想再问了。
“人世清平,所念之人一生无忧,仅此而已。”
楚郴希忽然觉得这人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看似随波逐流、与世无争可总又觉得并不尽然。却也不知应是如何,左右也是想不透彻,楚郴希轻轻摇了摇头,似是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可能是觉得有些无聊了,楚郴希便沿着九曲回廊漫不经心地晃荡着,看着楚郴希的背影,紫月眸光逐渐深邃,表情微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边的风很是清冷,又夹杂着竹子的芬芳,站在亭中远望江景,只觉岁月静好。仿佛这纷繁乱世,潇潇红尘都消失不见。天色蔚蓝,阳光明媚,让人抛下一切烦恼。
楚郴希沿着回廊行至江中,转身便看到紫月衣袂翩飞,遗世独立,仿若画卷一角般宁静。美人美景,不知不觉间竟看痴了。
二人就这样待了许久,好好的游玩因为各怀心思而变得索然无味。没过多久便已申正,楚郴希带着紫月回了马车,一切如同来时,马车里二人一时无话。
刚过西南城门便听得一阵喧哗。
“这小乞丐碍了本小姐的路,踢了他一脚,本小姐还嫌脏了本小姐鞋呢!”听着语气便知是位蛮横跋扈的大小姐,想来这永夜城怕是只有那么一个了。似是为了证实紫月的想法,楚郴希撩|开车帘一瞥旋即放下。
“果然是柳三小姐,这般蛮横也不怕嫁不出去,也就只有柳威这样的粗人能管教出如此的女儿了。”
“虽跋扈了些,倒也不失率性。”
“紫月该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吧?”楚郴希调侃了一句。
“有何不可?”紫月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是楚郴希却愣住了,是啊,有何不可呢?自己又在纠结些什么呢?
喧闹声渐行渐远,不多时便到了迎客居,进门便有小二热络地上前招呼着。
“二位客官有什么需要?”
“订了雅间,姓楚”
“小的这就带您二位过去”小二在前头引路,进了二楼拐角的一个雅间。
“这就是了,二位客官请。”小二把人带到了就回楼下继续招呼客人了。雅间虽不大,却也格外雅致。窗外可以看到街上来往的行人,街边小贩吆喝着,行人偶尔驻足,倒也格外热闹。楚郴希想起紫月素来喜静,便关上了窗,声音戛然而止,这雅间隔音倒是还不错。紫月进屋带上门便没了动作,因为他不知道楚郴希叫自己过来是为了做什么,一时竟有些迷茫。
“你去屏风后面吧,因为不知这人是何喜好便带你过来了,若是无事你便不必出面。”
紫月颔首便依言去了屏风后面。没想到这屏风后面竟又是一番天地,紧挨屏风有一矮桌,桌上摆了些精致的点心,桌旁还有一排书架,紫月随手翻了几册,尽是些野史杂谈,倒也刚好打发时间,便拿了一本杂谈看了起来,细微的翻书声轻不可闻,紫月安静的看着手里的书,似是外界一切都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过了约一炷香的功夫,紫月听到了推门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寒暄,生意场上大体都是这般吧。似是觉得太过虚伪了些,忍不住的摇了摇头,便继续看书了,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自己面前闪过一个人影,便抬眼望去。
“紫月,你在看什么看得如此入迷,我叫了你两声也没见你有动静,就只好自己过来了。”
“可是谈完了?”
“嗯,已经走了,我带你去吃点宵夜吧。”
“不必了,天色已晚,该回天香阁了。”
“紫月,要不”楚郴希有些欲言又止,紫月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你都说了天色已晚,要是回天香阁少说也得半个时辰,要不就别回去了。”
“不必麻烦了。”看紫月态度坚决,楚郴希也不好强留,只能叫车夫送紫月回去。
生意都谈得差不多了,楚郴希有些疲惫,不想赶夜路回去就在迎客居开了房间,把自己扔在床榻上想着早些休息,可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今天带紫月出来确实是抱着试探的心思,都说无欲无求之人才是最可怕的,毕竟如同紫月所说这世上哪有什么无欲无求之人呢。
一般说来,这种人往往所图极大,可是楚郴希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可若是真所图极大,跟在商人身边总比在烟花之所强吧,怎么都想不通只能越想越烦躁,最后发泄般的锤了几下床铺,依旧瞪着眼睛望着房梁无法入眠。素来言笑晏晏的楚郴希眉头紧锁,满身戾气。确如紫月所想,楚郴希的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毕竟良善之人怎会在这诡谲的商市闯出名堂。
马车十分平稳,想来应是夜深之故,平日里喧闹的街道此时只有几个匆匆赶路的行人,一路上也没有什么阻碍。大约半个多时辰紫月就到了天香阁,风月场向来昼夜颠倒,此刻阁中正热闹着,香阁的舞女在一楼的台子上努力地表现着自己,希望能被贵人看中,得些赏钱。红儿见紫月回来了便乐颠颠的凑了过来。
“公子今日去了哪里?”红儿眼巴巴的望着他。紫月笑了,用手指戳了戳红儿的额头,又从宽大的袖子中伸出了左手,手上拎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了红儿。
“回来路过点心铺顺手买的。”红儿接过盒子,打开了一个缝隙,一股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红豆酥,公子对红儿真好!”
“一会打些水来便回房吃去吧,明日再来收拾即可。”
“谢谢公子!”
红儿道了谢便去准备了,这天阁人大都才艺双绝,虽然在客人面前不敢造次,但对待下人都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红儿也曾被服侍的主子打得死去活来的,不过却从未有人替他们出过头。刚进天香阁的婢子们都是从打扫浣衣这些又脏又累的活干起,天天盼着能被天阁中人瞧上眼要去服侍,因为被要去了便只需服侍日常起居即可。不过当他们被选中之后却只觉得那些脏活累活是极好的。
天阁人是没有卖|身契的,但不代表其他人没有,香阁还有这些小厮婢子都是签了死契的。因此天阁人从不把这些婢子当人来看,心情不好便会动辄打骂,若是打死了也只需赔些银钱。往往在客人那受的气都要在婢子身上发泄。若是哪天服侍的主子走了也是可以花钱买下婢子的死契的,不过几乎没人会这么做。因此大部分还有命在的婢子都会被赶回杂物所。只是这时就不在盼着被人选走了,但也不会告诉新来的婢子这些事情,毕竟新来的若是被选走,他们就安全了,人都是自私的。
红儿可以说是既幸运也不幸的,不幸的是她刚来天香阁只有八岁,做了两年杂活才被蓝辰选了,本是欢欢喜喜的去了,却惨被泼了一身滚烫的开水。这是她打给蓝辰晨起的梳洗用水,因着第一次伺候人,不太懂得这些,水打得烫了些。红儿只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却只换来了一顿毒打。起初红儿觉得是自己惹到了这位主子,后来日子久了才发现就算没有理由也时常会挨打,而且也不止她一个婢子。奈何死契在这又不敢跑,就只能小心翼翼的活着。
直到半年后蓝辰跟着情郎走了,红儿才被赶回杂物所,继续做着杂事,只是人变得有些呆了。浑浑噩噩了一年多,一日晌午小厮和平常一样点了几个婢子,想来不是有阁中人的婢子死了就是来新人了。恍惚间,红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些挣扎的走了过去。一共十个婢子,他们被带进了紫月间,跪了一排。不多时便看见一双月白色的鞋从眼前走过,又退后了三步,众婢子正迷茫间听到一个如月般清澈的声音。
“抬起头来”
想来是想看看婢子的相貌,婢子们都抬起了头,只是视线却紧盯地面,丝毫不敢乱看。紫月看见其中一个小小的人,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婴儿肥的脸蛋看起来很讨喜,便对小厮说道:
“就那个吧”
“好嘞,红儿留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婢子们依言回去做工了,小厮也离开了,红儿有些紧张,过往如噩梦般纷至沓来,整个人有些发抖。只是紫月公子没开口,红儿也不敢有任何动作,继续僵硬的跪着。过了许久才听到紫月问:“你叫红儿?”
红儿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颤抖:“回公子的话,婢子红儿。”
“外面角门有个小隔间,你便搬去那里吧。”
红儿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天阁人屋旁小间的确是为了婢子们准备的,不过红儿还没见有哪个婢子住过,几乎都是在主子外间地上休息。一时间有些发懵,还没回过神来。
“你先下去吧,半个时辰之后来叫我。”紫月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想来真的是有些累了。纵使红儿再发懵也知道自己该退下了,应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狭小的隔间只有一张硬板床和床头的一排小柜子,即使如此也让红儿仿若置身梦中,红儿的行李只有一床浆洗得有些发白的被褥和几件破旧的衣裳。打理好房间的红儿呆呆的坐在榻上,新主人看起来应该很好相与,但红儿却不敢想,她所求不高,活着便好。她母亲走得早,父亲又好赌,从父亲为了抵债把她卖进天香阁起她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活着。而如今,她很庆幸遇见了公子。于是欢欢喜喜的给公子打了水便回自己的小屋了。
紫月回到屋中便察觉到了他人的气息,不过这气息十分熟悉,他便关上了门。一个黑衣人隐在角落,见紫月回来了才出来对紫月施了一礼。
“查一查有关楚郴希的事情,越详尽越好。”想了想,又到书案旁执笔写了几行字,待墨干尽将纸折了几下递给来人。
“想办法把这个消息传到奚王手中,退下吧。”
“是”
人走了,房间又剩下紫月一个人,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依旧去屏风后泡着了。紫月虽有洁癖,但也不喜欢风尘仆仆的休息,尚未及冠的少年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本该鲜衣怒马的人却一夜成熟,再无欢喜。浸在水里的人双眸眯着,忽的勾起了嘴角,三分邪肆七分嗜血。罗子舒,这份大礼希望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