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七辻馒头

5、一场变故

　　“‘斗蛐蛐’亦称‘秋兴’。所以说嘛，咱们这秋天玩什么，当然是斗蛐蛐。今天看官运气不错，今晚便是‘黑金大王’和‘大块头’争夺‘促织王’的比赛，当然啦，各位来看它们比赛这也是它们的福气。”

　　斗鸡眼的小二的吆喝声引着照水二人进了茶楼，果然看见一群老老少少围成一圈，个个弯成啄米的公鸡状，拼着命想要把可谓“促织豪杰”的两只蛐蛐看得更清楚一些。

　　照水不愿和其他人挤成一团，便把小白团子扛在肩上，而他自己，用神识轻轻一扫，早已把里面的“战况”看得一清二楚。

　　小二见他似乎有点兴致，笑着试探道：“这位公子，要不要花个小钱，赌一把？”两只斗鸡眼因为谄笑显得无比滑稽。

　　有点恶心地后退几步，照水本想立马走人，却发觉肩上的阿白有点恋恋不舍，小脑袋还往前拱啊拱。他心里坏念头又起，面容一正，对那小二问道：“那我问问你，你觉得该押哪一只？”

　　小二闻言笑得脸都皱了起来，故意低声说道：“实话不瞒您，这‘大块头’其实就是去年的‘促织王’，依小的看……”

　　“依我看，我还不如直接把钱送给你，免得你们两个费这么大的劲还捞不到一分钱。”照水冷笑一声，虚指着人群中间的小小“擂台”，说道：“斗蟋的寿命仅为百日左右，它是怎么从去年活到今年的？你们两个妖精耍耍小聪明就罢了，不长眼的，居然耍到我身上。”

　　照水紧盯着小二，墨色的眼眸中似乎有金光流转。

　　那小二惊得几乎要当场跪下来，只因为被照水暗中缚住动弹不得，才没抱住照水大腿连连告饶，可脸上早已吓得涕泪横流。

　　也不管小二如何解释，照水一脚踹在他脸上，牵着小白团子扬长而去。

　　那斗鸡眼的小二估计是哪位仙家府中刚刚得道的仙兽，耐不住凡心，偷跑到扬州来，跟另一个小妖打着“斗蛐蛐”的旗号骗人钱财。另外，好的斗蟋要求头大、腿大、触须直，可那“大块头”却腿短身子肥大，先不说那“擂台”中的“大块头”身上一股微弱的妖气，光是凭常识判断就能察觉其中的古怪。

　　只能说那些还在茶楼中围成一团的凡人被钱财迷了心窍，什么也看不见。

　　而照水，也许只是孩子气地为了在阿白面前证明自己的“威风”，才来了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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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的一声巨响，烟花在空中炸成一朵盛开的绿菊。

　　照水弯弯嘴角，右手一扬，只见那还未消逝的光点聚拢又散开，组成“望江楼”三个大字，在墨色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趁人们都望着那天空发出惊呼，照水召来旁边摊子上插着的两串糖葫芦，牵好小白团子就立马溜了。

　　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在附近溜达了几转也没看见有什么舞狮表演，瘪瘪嘴，照水正准备“打道回府”，却看见几颗流星落入了城隍庙后的一间荒废的的小屋子里——当然，凡人的肉眼是看不见的。

　　照水再低头，发现小白团子也疑惑地看着那屋子的方向，便问：“看得见？”

　　小白团子点点头，嘴角还粘着红色的一点糖块。

　　这小子还真吸收了我的神力？照水心情大好，接着毫不费力地抱起小白团子，下一秒两人就出现在那间屋子……的房梁上。

　　照水此时还维持着青年模样，因为怕阿白掉下去，自然把小白团子紧紧抱在怀中，待两人坐好，就一起朝下面望去。

　　只见厅堂上位坐着的是个穿戴像官吏的矮小男子，旁边看起来地位稍低的也穿着官服——只不过是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这两人身上都透出微弱的淡黄色的光芒。厅堂中央摆着六张桌子，正有六位书生在桌前奋笔疾书。与凡间考场大不同的是：在厅堂四周游荡着身上缠满锁链的鬼差，不时发出几声哀嚎。仔细看，烛火照在那六位书生身上，他们身后的地砖上却没留下什么影子——原来那些书生也不是凡人，而是魂魄。

　　“啊，我想起来了：每年这个时候，城隍他们就会挑些有才情的新鬼去做管理地方的小仙。”照水还在念叨着“上界怎么老缺人手”，小白团子却拉拉他的袖子，指向旁边的一个角落：有一个人形的可疑物体侧躺在房梁上，无声无息。

　　“有浊气，是凡人……好像还活着……他难道是在睡觉？”一向注重外表整洁干净的照水皱眉打量那人邋遢的打扮。

　　想了想，照水决定往别处移移。但没料到，小白团子手中串糖葫芦的签子没拿好，一不留神就掉了下去——就听下面的神仙立马吼道：“谁在上面？敢愚弄本仙！”

　　小声叫着“你真会给我找麻烦”，照水上神今天没什么心情跟同僚起正面冲突（虽然到时候吃亏的绝不会是他），便顺手捏来烛火，弹到那似乎睡着的可疑人物的灰色袖子上。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滚下房梁去。

　　嘿嘿，栽赃陷害这种事，他做的最熟～确定下面传来惨叫和怒吼声，照水上神微笑着点点头，带上小白团子离开。

　　只一眨眼，照水抱着小白团子出现在先前消失的街角，好在此时夜色已深，没有不幸的阿猫阿狗留意到突兀出现的两人而被吓个半死。

　　未等照水移步，小白团子挣扎几下，示意不要照水抱了。照水怕他乱动掉下去，忙说：“别急……”瞄见阿白嘴角还残留的“小红点”，照水不自觉地伸手想去帮他擦掉，还没碰到阿白的脸蛋，一个念头忽地冒出：

　　嗳？我对这小鬼这么好干什么！

　　因为照水上神莫名地陷入纠结当中，连小白团子滑到地面上也未察觉。

　　小白团子回头看向那城隍庙后的小屋，觉得那惨叫和怒吼声犹在耳旁，不禁打了个冷战，猛地抓住照水的衣角。犹豫一下，冲照水无辜地眨巴眨巴眼，阿白小声说出自己的疑惑：“刚才那个人……感觉真怪呀……为什么那些神仙身上只有一种颜色的光，那人身上却有好几种……”

　　“啊？”照水回神，仔细想想刚才的状况，也慢慢开口道：“我开始只注意到他身上有浊气……好像他身上还有魂魄的阴气和神仙的仙气，那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干笑两声，照水弯腰盯住阿白：“不错嘛，居然看得到他人身上的‘气’……”

　　就在这时——

　　照水只觉一阵劲风在头顶刮过，只听到铃铛在耳旁发出轻微的“叮”的一声响。下一秒，照水就明白：铃铛！被人偷/抢走了！

　　阿白眨眨眼，还不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个头小，在照水弯腰的瞬间，什么也没看到，只依稀听见了铃铛的声响。然后，照水大叫一声“铃铛”后也凭空消失。

　　阿白小嘴一抿，伸手下意识地想去抓住早已消失在原地的衣角。

　　那、那现在怎么办？我好想娘亲……

　　阿白自小在这长大，可毕竟年纪小，从未在夜晚独自一人呆在街上，而此街距望江楼较远。阿白犹豫着，是自己回望江楼？还是在原处等照水？

　　还是等等吧，虽然我好怕。

　　你要快点来接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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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追击小偷的照水，此时的心情只能用“怒火万丈”来形容。

　　想他照水上神从父神死后，做“混世魔王”少说也有五千年！他照水所到之处，哪个神仙/凡人不是对他唯唯诺诺、恭敬有加？何时居然有人敢在他头上动土？而且是偷走了和对他至关重要的金铃铛！虽然只有一瞬间，他还是感觉到一丝仙气，想必那小偷是个神仙？好，他到要看看是谁有这般大胆！

　　不过，当时虽是我分心，但能从我头上弄走铃铛，那个小偷是有点本事……照水冷静下来，内心分析道。

　　这时，耳旁喧闹声不断。照水察觉这在深夜实属奇怪，顺手抓起路旁一人，问道：“发生什么事？”

　　这路人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抓住，自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战战兢兢地勉强回答道：“走水了……是望江楼……”

　　照水回头，只见远处火光冲天。

　　照水脑袋里“嗡”的一声响，那小偷、那铃铛的事他再也想不起来。

　　也不管那路人用惊惧的表情看他，照水消失在原地。

　　“可惜了，那么多的美人……”看到望江楼“轰”得坍塌在熊熊大火之中，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不知含了多少真心的叹息。其他人也无聊地附和着。

　　“都没逃出来？全死了？”另一人问道。

　　“应该吧……”先前那人答道，接着他又说道：“那位尹三爷……”却发现旁人哑然无声，个个目眦口呆，脸滑稽地对向他身后。那人疑惑，跟着转身，却成了他这辈子也忘不了的噩梦——

　　原本是俊美无双的青年，此时变成了地狱修罗：墨色的长发无风自扬，本是同色的双眸却渐渐变浅，最后竟成了诡异的金色。每当那眼睛闪过一丝金光，头顶就有大片的乌云迅速聚拢，闪电雷声纷纷出现，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下来惩罚这些无知的凡人。平日凡人肉眼看不见的光芒在照水身上实体化，反倒添了一丝诡异气息。

　　不知何时，原地那青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相似的少年。

　　“你、你是……”有人认出这是那位“尹三爷”五年前的模样，一点也没变！难道……！

　　“你是妖、妖……”那人喉咙中的“怪”字卡住再也说不来，因为他看清了那少年脸上可怖的表情，那只表示一个意思——

　　他想要杀光所有的人！

　　素江姐姐……小蚊子……碧青姐姐……紫纤姐姐……琅琅姐……
　　为什么……你们都死了？
　　为什么……那些凡人都袖手旁观，不去救你们？为什么他们不救你们！
　　可恶……可恶！我要杀了你们！
　　该死的凡人，我要杀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