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夜晚》古硕

5、今天晚上别走了

　　处理脏货宣威花了不少时间，多份合同都需要仔细核对，从上午一直忙到晚上才走出公司。
　　助理周进早早的等在地下停车场，“宣总。”
　　“去董事长家。”宣威手里拿了好几本合同需要叶晚签字，不仅是手里拿的，公文包里还装了几本合同。
　　这一天宣威争分夺秒的和警察抢时间，为了就是趁着警察的注意力都在凶案上，把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
　　“宣总，你都一天没休息了。”周进从车内后视镜看到宣威拿出电脑还要继续工作，不禁皱起眉头，他想劝又知劝不动他。
　　一天的时间他看着总裁不知道看了多少份合同，午饭都来不及吃，只为挤出点时间核对更多的合同，一天下来总裁清澈的双眼已布满了血丝。
　　周进给宣威送的滴眼液，自始至终都在原处未动过。他不明白，董事长到底哪里好，能让总裁几次三番的不要命了去给她摆脱麻烦。反观董事长整天无所事事的摆弄古董，甩手掌柜倒是做的清闲。
　　“没事。”宣威仔细审阅每一份合同，标点符号也不落下。
　　无论多累、多难，只要看看手上的戒指，一切疲惫都烟消云散。
　　问保姆吴妈叶晚在哪儿，宣威这才知道叶晚自打回家之后就没出过书房，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吴妈看到宣威就像看到了救星，带着宣威上楼顺便给叶晚送饭。
　　宣威敲了敲门，没人应。
　　进去一看叶晚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吴妈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顺手帮他们关上门。
　　蹑手蹑脚的放下合同，想走却迈不开腿。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叶晚如此放松的休息，看一眼他的魂便出了窍，竟鬼使神差的走到叶晚面前，女人长长的睫毛是那么好看。
　　宣威伸手去撩起遮住叶晚脸颊的头发，在他的指腹距叶晚三寸的时候，叶晚惊醒。
　　敏锐的感知力让叶晚瞬间醒来，抬手瞬息抓住了来人的手腕。
　　叶晚用力几分力道让宣威几次脱离失败，“姐，我来给你送合同，好多合同都等着你签字呢！”
　　紧张的心脏快要跳出来，叶晚始终不放开他，宣威怕叶晚误会了自己是对她图谋不轨，连忙解释。
　　眼前的男生比四年前她捡回他的时候要成长了许多，曾经那张简单青涩的小脸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刚毅，竟然连身材都壮实了不少。
　　细来想想，自从把公司交给宣威，自己好像都没腾出时间去关心这个傻小子，心中属实有些亏欠。
　　那么多分合同，又不能交给外人，一个人去审真是辛苦他了。
　　叶晚喜欢留些指甲，方便她没武器的时候来防身。现在日子不再打打杀杀她还是将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
　　指尖攀附在宣威新长出的胡茬上，惹得宣威一阵心痒痒。
　　“今晚就别走了。”
　　‘宣威再也安耐不住心底的躁动，隔着办公桌主动吻了上去。叶晚没有拒绝他的热吻，起身回应宣威的狂热。不够，宣威还想要更多。一只手揽住叶晚的腰，提力一带，叶晚在办公桌上转了半圈，来到宣威身侧。一只大手抚摸着女人的脸颊，将她的秀发掖在耳后，顺势正要吻下去....’
　　“磨磨蹭蹭的干嘛呢！赶紧下楼吃饭。”叶晚人都下楼了，宣威还没跟上来，她扯着嗓子喊宣威。
　　突然的一声，宣威被带回现实。情急之下应了声，“来啦！”
　　刚刚他只想在那个幻想里沉溺。梦醒了，宣威抽了自己一耳光，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楼下叶晚让吴妈把饭菜重新热一下，再煮些易消化的粥。
　　“我跟她说要今晚别走了留他在家吃饭，这小子直接呆那里了，连点反应都没有，八成是被感动傻了。”看着吴妈做饭，叶晚跟吴妈拿宣威开玩笑，笑得前仰后额。
　　直到吃上饭，宣威都不敢直视叶晚。‘我怎么就没听到后面留我吃饭那句，诶呀。’
　　宣威心里羞愧万分，懊悔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慢点吃，我不跟你抢。”叶晚不清楚宣威吃的为什么这么快，还让吴妈给宣威拿水。
　　狼吞虎咽的解决这一餐，宣威慌中带急的让吴妈带他去房间，只留下叶晚端着饭碗面对桌上的残局。
　　叶晚不明所以的撇了撇嘴巴，想伸筷子夹菜又缩了回来，无奈只能喝口粥来压压惊。
　　距离上次的抛尸案已经过了两周，凶手早早落网，丢失的青铜出戟樽也找了回来。叶晚行事谨慎，直到事情的风波消散才来见康世杰。
　　康宅后林，叶晚同康世杰散步于此。
　　“大哥，码头事件现在已经平息了，我打算下周恢复水路。”与康世杰在一起叶晚始终保持着恭敬，不嬉笑打闹，步子都是矮康世杰半步。
　　走在树林的甬路上，听听翠丽的鸟鸣，直叫人身心舒畅。
　　康世杰做着扩胸运动，贪婪地呼吸清新的空气。“这个你定就好。”
　　要说整个南川叶晚怕谁，那就只有她大哥康世杰。
　　来到南川以后，叶晚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
　　为了尽快做出成绩，叶晚起初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吃住全在公司顶层办公室，每天开会，做策划，跑业务，忙的团团转。一个季度下来，公司业绩增长了百分之二十一。
　　拼命的工作让叶晚在公司站稳脚跟，同时她也被康世杰盯上了。
　　在南川安稳下来叶晚先是买了个新家，该收购的股份基本上也已完成，又认了干爸干妈，就在她以为生活将要有个全新开始的时候，她被康世杰掳走了。
　　被抢顶在脑门那一刻，她清楚自己身手再好也躲不过子弹，况且康世杰还往她出海的货了放了冰，若是叶晚不同意加入就把这事向警察揭发。
　　没办法叶晚只得同意，一晃四年多，康世杰的生意有叶晚加入后越做越大，叶晚不仅钱袋见涨，脾气也涨了不少。
　　林子中盖了间凉亭，行至凉亭康世杰和叶晚在此歇脚。
　　泡茶师为二人泡茶，康世杰爱茶，品茶时还说着叶晚听不懂的行话。
　　要是叶晚早就一口干了，碍于大哥在只得小口抿茶，‘还不如喝白开水来得解渴。’
　　“听说你当着警察的面发火了。”康世杰挥退泡茶师和保镖，只留下他和叶晚两个人。
　　叶晚放下手中的茶，“嗯，古董是我命，被偷了我当然不开心啦！”
　　“这不是你能不分场合发火的理由。”康世杰边泡茶边教育叶晚。
　　“都是演的，我这脾气暴躁的人设不还是你给定的么。我这么年轻的董事长，不得心高气傲有点脾气呀！”四下没有旁人，叶晚换了种与康世杰的相处模式，卸去御姐的成熟保留做妹妹的小俏皮。
　　康世杰笑而不语，动作娴熟的泡茶。
　　“诶，大哥。你看我今天这一身好看不。”叶晚凹了个造型来凸显她这身法式复古连衣裙，还特意显摆显摆手上的珠宝。
　　“这是要过万圣节。”
　　叶晚一听急了，“过什么万圣节，这可是今年最流行发复古风。”
　　“哦，穿的这么黑，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在扮演女巫呢。”康世杰气死人不偿命。
　　低头瞧自己的衣服，这么好看，哪里像女巫。
　　康世杰继续补刀。“看你嘴红的，跟刚吃完死孩子一样。”
　　叶晚觉得现在把她送医还能抢救一下。
　　康世杰不紧不慢递过一杯茶，叶晚想都没想直接干了。
　　“噗，什么玩意儿这么苦。”喝下去的茶全被叶晚给吐了出来。
　　康世杰气定神闲，“给你败败火。”
　　“你这火气让你处处树敌，这次连哪位想陷害你都查不出来，就不好好反省反省。”
　　“不树敌如何铲除异己。我期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叶晚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精明。
　　敌人么，她不怕，越多越好，生活不没点挑战，多没意思。
　　五个月前，叶晚召宣威回南川，开始慢慢将手中的工作交付于宣威，自己也正是退居幕后。不用管公司的事叶晚乐得轻松，下午约了人买古董，她打算再盘一家古董店。
　　早期因为不太懂，买了不少赝品，开个小店争取把赝品全部脱手。
　　存放收藏叶晚有专门的仓库，地上一层地下两层总面积九百平方米。
　　仓库采用世界最先进的安保科技，再加上二十四小时保安不间断的巡逻，至今还没有人从这里盗走一件宝贝。
　　叶晚把她新收来的景泰蓝摆到显眼的位置，这可是她近几年来收的最好的景泰蓝。叶晚戴上手套举着放大镜反复观摩，时不时地发出感叹，工艺的细致程度让叶晚叹为观止。
　　要不是卖主家中急需用钱也不会出手这么完美的宝贝，虽然要价比较高叶晚还是毫不犹疑买下来。叶晚收藏讲究眼缘，相中了无论贵贱都必须搞到手。
　　正端详她的宝贝，手机铃声响了。
　　“喂，干妈。”
　　“晚晚，今天晚上有时间嘛，你都好久没回家了。”赵慧琛是个温柔的妇人，她和丈夫姜耀文的女儿在十五岁时因病去世，自此赵慧琛伤心欲绝。直到五年前叶晚收购他们的凌宇商贸，叶晚出现，让她重燃起生活的希望。
　　最近叶晚过的很警惕，没有回去陪干爸干妈，敌人在暗她在明，独来独往总比旁人受牵连的好。不过既然干妈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推辞。
　　“我今天晚上就回家，好好陪陪您和干爸。”
　　“不回家，七点直接去蓝宇吃饭，你干爸已经订好包间了，吩咐厨师做你喜欢吃的菜。”赵慧琛话音温柔，轻声细语的温暖着叶晚。
　　“好啊，我待会直接过去。一提蓝宇的菜我都感觉饿了。”叶晚摸摸肚子，晚上她要大吃一顿。
　　叶晚回家换了身衣服，和干爸干妈一起吃饭还是穿的淑女些好。她平时穿的衣服大都偏御姐风，要不就是运动装。跟长辈见面叶晚尽量保持淑女，虽然她没有什么淑女细胞。
　　叶晚没有专属司机，骨子里对人的不信任让她很难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驱车来到蓝宇大饭店，叶晚前脚刚下车，后脚便有人恭敬的帮她将车开走。
　　蓝宇，是姜耀文为他的女儿姜蓝投资的，公司和女儿的名字各取一字有了今天的蓝宇大饭店。姜耀文先后以蓝宇的名义投资了医疗、教育等事业，也是对她女儿姜蓝的怀念。
　　饭店经理亲自带叶晚去包间，叶晚边推门边喊姜耀文夫妇。“干爸干妈，我来啦！”
　　进包间之后叶晚傻眼了，不止干爸干妈在，盛华霆一家三口也在。
　　叶晚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和盛华霆眼神相撞那一刻，叶晚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情况。
　　“来来来，干妈给你介绍。”赵慧琛十分热情的给叶晚介绍。
　　“这是你姚姨，干妈年轻时候的好朋友。这是你盛姨夫，你盛姨夫可是安北的大人物。这是姚姨的儿子，比你大个几岁，叫哥哥。”
　　“这是我干女儿叶晚，我和老姜都把她当亲女儿。”
　　叶晚想找块豆腐撞死，干妈和姚子惠认识。
　　她与盛家之间发生的事赵慧琛一无所知，乐呵呵的让叶晚叫人。
　　“姚姨，姨夫，哥...哥哥好。”让叶晚管盛华霆叫哥哥，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鬼知道哥哥这两个字有多烫嘴。
　　“我家这孩子害羞不见生人，今天我没跟她说来见你们，要不然她得有一百个借口不出门。瞧瞧这都吓傻了。”赵慧琛让叶晚坐在自己身边，悄悄拍着叶晚的手背让她不要紧张。
　　全桌六个人，叶晚是最尴尬的那个。
　　干妈的热情让她无所适从，想要逃离。
　　短暂的失常后，叶晚调整状态，既然见面了再怕都是无用的，坦然面对她与盛家的恩恩怨怨。
　　席面上大家互相装作不认识，这顿饭勉强还能吃下去。
　　“叶晚妹妹去过安北吗？”盛华霆找了叶晚五年，原来是躲到南川，多亏了妈妈认识凌宇集团前董事长夫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还是那熟悉的气泡音，可人却早已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没去过，哥哥为什么这样问。”
　　盛华霆心中鄙夷，‘装什么清纯’
　　“今天见到妹妹，就觉得妹妹特别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人。不过看来是我弄错了。”
　　“没事哒，哥哥以后一定会再遇到那位姐姐的。”
　　两个人五年后的第一次交锋，一个试探，一个滴水不漏。
　　眼前的女人变成这个样子，让盛华霆感到恶心。明明是笑意盈盈，在他看来确实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
　　“借妹妹吉言。”盛华霆举杯。
　　叶晚摆手回绝。“我开车了，不能喝酒。”
　　“喝点不碍事，待会叫个代驾。”赵慧琛看二人聊的来，出声劝道。
　　叶晚欲哭无泪，干妈啊，有你这么坑闺女的吗？
　　无奈叶晚只得举起杯，口感柔顺的波尔多红酒叶晚喝起来却是无尽苦涩。
　　‘盛华霆，我放过你了，为何你却不饶了我。’
　　长辈之间互相聊得热络，聊着聊着提起姚子惠为何来南川找赵慧琛，叶晚听出了门道。
　　盛家是想和凌宇合作，而姜耀文现在又不掌家，这才有了今天的饭局。
　　盛华霆的产业想要在做进出口贸易，正巧凌宇的码头出了事，盛华霆打算趁此机会压低价格与凌宇合作。
　　姚子惠知道儿子的想法自然竭尽所能的帮忙，要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怎么就突然联系上了。
　　看姚子惠和干妈的亲热劲儿，互相联系起码得有一段时间了。
　　原以为这场饭局只是老朋友叙旧，没想到自己才是局中人。
　　姚子惠要去卫生间，叶晚装作热心的样子陪姚子惠一起。
　　“如意算盘打错了吧，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到我头上了。”能有机会嘲讽姚子惠，叶晚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姚子惠的脸色很难看。
　　“诶呀，我这么有魅力，我真怕你儿子对我旧情复燃。”叶晚照着镜子摆弄头发。
　　“够了。”姚子惠后悔不已，可见都见了，在这里说这些一点用都没有。
　　看姚子惠生气了，叶晚便没有继续下去。“老规矩，办法我来想，戏你来演。”
　　二人达成共识，无论她们哪一方都不希望盛华霆再爱上叶晚。
　　既然演了第一出戏，那么接下来的戏无论如何也得接下去。
　　叶晚与姚子惠回来的时候，盛华霆从她们的表情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叶晚不惧盛华霆的窥探，用微笑回迎他锋利的眼神。
　　饭局结束，叶晚以为煎熬时刻终于要结束了。
　　可谁能想到，赵慧琛有意撮合叶晚和盛华霆。
　　“小霆，你替阿姨送送晚晚，阿姨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盛华霆没有拒绝。“好的阿姨。”
　　‘干妈，你又坑我。’叶晚心里无声的抗议。
　　赵慧琛笑着冲叶晚摆了摆手，示意干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叶晚又看向姚子惠，这个女人一脸无奈。儿子都答应了，她这个当妈的还能说什么。
　　车上两人互不打扰，一言不发。
　　恍惚间，叶晚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同样的场景，不一样的心情。五年岁月的洗礼，一切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