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2 1995年圣诞节与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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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好得差不多之后，曼卡利南又去料理后院的花圃。正值冬天，他又没有魔杖，只能看着光秃秃的泥土发呆。往年他有兴趣的时候会用几个魔咒催生冬天的紫玫瑰，可惜它们往往是一年里所有花朵中最不像的。
曼卡利南很清楚自己怀念的是人而不是花，所以他只追求相似，不追求相同。
“你种点别的东西吧，曼卡利南，我求你了。”画像里的卡佩拉说。
“不，你闭嘴。”
彼时曼卡利南拆开了一个新的烟盒，把烟叼进嘴里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点不上火。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除了书房陈旧的陈设和卡佩拉的画像以外什么都没看到，最后他只好把烟放回烟盒。
“你指定是又犯什么毛病了。”卡佩拉扬头哼了一声。
“犯病就犯病，关你什么事？”
曼卡利南并不感到生气。如今终于轮到他占上风，可该走的不该走的人也都走了。
“我不喜欢紫玫瑰！”卡佩拉跺着脚，尖声叫道，“我都跟你说过不下几千遍了！那是埃文希望我喜欢的！”
“不，你喜欢。”曼卡利南微笑着抬起眉毛。
卡佩拉果然还是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个正在和埃文赌气的十八岁女孩。她一定是太生气了，才会忘记紫玫瑰是从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种的，跟埃文罗齐尔没有半点关系。
“我讨厌他，”卡佩拉嘀咕着整理了一下裙摆，“你不是也讨厌他吗？”
“我何止讨厌他——我还想弄死他呢。可是花没做错什么，对吧？”
曼卡利南笑得更开心了。他是真的很高兴——卡佩拉在西奥多面前总是故作高深（虽然非常失败），在他面前却还是保持着少女时期的脾气，固执、蛮横、我行我素。曼卡利南的少年时代毫无光彩，或许他只是在贪恋年轻。
“你就是有病！你有病！”
卡佩拉气急败坏地再次跳起了舞，曼卡利南终于笑出声来。他见过许许多多画像，那些画像里的人在不想说话时总会睡觉，只有卡佩拉会跳舞。反正她不会累，也喜欢跳舞，真是有意思极了。
卡佩拉的裙子是和那年西尔玛伯斯德婚礼上一样的樱桃色。那是最后的好时光，曼卡利南终于厌倦了观赏只属于别人的风景，跑进寂静的院子里抽他刚学会的烟。
曼卡利南也有他隐秘的叛逆——他时常在假期里去麻瓜的世界逛一逛，他的第一支烟就是一个陌生的麻瓜女人递给他的。曼卡利南试图让自己的生活充满缘分，可他再也没有和他遇见的任何一个麻瓜重逢。
天色很晚了，曼卡利南站在庭院的角落看着宾客们都从大门鱼贯而出。阿斯特罗珀特拉弗斯是较为显眼的一个，那时她十五岁，对自己惊人的美貌早已习以为常。阿斯特罗珀回头看了曼卡利南一眼，后者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以为这是因为他是少数几个没有给她写过情书的男生之一。
那双眼睛也是美丽的，符合人们对璀璨星空的一切描述，可曼卡利南却觉得它们像两簇森林中的萤火；一直到后来他们结为夫妻，他依然这么认为。阿斯特罗珀的眼神里有符合常理的疑惑与厌恶，还有一份带着些许悲哀的认同。
在结婚之前，他们之间的交集仅限于这一场短暂而古怪的对视。四年后他们第一次在同一屋檐下相见，阿斯特罗珀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会有麻瓜的东西？”
曼卡利南没有回答她。又过了许多年，他见到和他一样熟捻的斐克达，又感受到了少年时代的嫉妒。斐克达有太多关于烟的痛苦故事，曼卡利南连个值得讲的故事都没有。
曼卡利南有点想笑。他都快四十岁了，却还像个孩子一样幼稚、热爱攀比。
“我去看看花。”
曼卡利南慢腾腾地站起身，期待着画中的卡佩拉能作出一点反应，然而她只自顾自跳舞。
花圃年复一年种着不复当年的花，鹅毛大雪却与当年一模一样。曼卡利南拖着他脆弱的四肢弯腰铲去泥土上的雪，感到自己简直就是“晚景凄凉”一词的最佳概述。
曼卡利南在寒风中艰难地直起身，看到面前的黑影时就笑了。那个黑影扯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掺杂着零星白色的深栗色长发。
“你怎么不在床上待着？”斐克达质问道。
“我要发霉了，斐克达。”
“我个人认为被巨人当鬼飞球丢着玩过的人不适合谈论这个问题。”
一只细长的盒子从斗篷里伸了出来。斐克达本来要扔给曼卡利南，在手臂抽搐了一下之后就转而用漂浮咒递给了他。
“圣诞节快乐。”她说。
曼卡利南这时才意识到今天是圣诞节。他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根魔杖。
“抱歉，拖得太久了。”斐克达扬了扬下巴，“我到法国找人给你弄的。我记得你原来的魔杖是十一又五分之四英寸的松木，杖芯我忘了，现在这根里面是凤凰羽毛。试试吧。”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曼卡利南心里被高温熔化了。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甚至包括卡佩拉——他上一根魔杖的杖芯是巨怪的胡须，最劣等的杖芯材料之一。奥利凡德说他跟那根魔杖有缘，他也很愿意把它当作特立独行；现在想想，一切好像都有点可笑。
“你……的手臂，怎么了？”曼卡利南艰难地问。
“没什么重要的，试试新魔杖吧。”
曼卡利南轻轻挥动魔杖时被自己的笨拙逗笑了——看来他很有做麻瓜的天赋。一朵魔法催生的白色玫瑰在严寒中破土而出，开出硕大的花朵。他摘下它时就看出了品种的不同。
“圣诞节就是要送圣诞玫瑰。”
斐克达接住那朵圣诞玫瑰，抿着嘴微微地笑。那玫瑰白得像是被单调的白雪世界吸走了所有颜色，衬得斐克达苍白的脸也红润起来。
“没想到你也会种别的花。”
“我会的东西可比你想象的多。喂，你为什么不进来喝一杯呢？”
“好吧，我得说一件很扫兴的事情。我今天去了一趟霍格莫德，看到西奥多了。”
圣诞玫瑰在斐克达手中转来转去，她眼底流露出不符合此刻的欣喜。曼卡利南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高兴，但他不愿去想。
“什么事？”
“你家小兔崽子，”斐克达的唇角扬了起来，“好像谈恋爱了。他跟一个拉文克劳女孩有说有笑的，他们还拉着手跑，真是……”
曼卡利南被失望淹没了。他还以为西奥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瞬间他都准备好去霍格沃茨把这臭小子抓回来了。曼卡利南早就看出了西奥多的端倪：他在信里越来越多地提到那个来自远方的女孩，每一个词都腻歪得像个粉红泡泡，曼卡利南严重怀疑他写着写着就忘记收信人是他的老父亲了。这样其实也好，至少西奥多过得很开心。
“噢，就这点事？所以你的手臂怎么了？”
斐克达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小臂，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没放下去。“没事，在预言室被纳吉尼咬了一口，毒都被我清理掉了。”
“是韦斯莱那次吗？你想帮他？你怎么不告诉我？”
斐克达仰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嘴角的弧度还在，“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我才不想跟凤凰社扯上关系，相反，我还想帮纳吉尼的忙，可它看我不顺眼……”她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我告诉你又没有用，你不能为我做什么。等等，我不是——”
曼卡利南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他已经懂了。他很想嘲笑自己莫名其妙的希望，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握住新魔杖的时候又感受到了多年前的那天面对卡佩拉的无力感。曼卡利南确实不能为斐克达做什么，就像他不能为西奥多做什么，更不能为卡佩拉做什么。他总是那个坐享其成的人，没有为珍视的人付出的能力。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加隆够你付的魔杖钱了吗？”
斐克达盯着曼卡利南，依然笑着。“你要付我钱？”
“我觉得我们还没有亲密到可以不拿钱论事的地步。”曼卡利南抱起手臂。
“……好吧。”
斐克达放下手里的圣诞玫瑰，正要把桌上的加隆收走，那朵玫瑰就消失了。被魔法快速催生的花朵都是短命的。她不再笑了。曼卡利南对自己更加失望。
沉默。斐克达最终还是把七个加隆收进了口袋里，脸上的表情和不久之前曼卡利南把她的吊坠还给她时一模一样——落寞、愧悔，还有一点点回望过去的甜蜜。她还在怀念，曼卡利南早就不怀念了，或许是因为他的那份感情早在悸动时就戛然而止的缘故。
他们对坐沉默了许久，斐克达是率先开口的。“我去年教过那个女孩，她人很好，总愿意帮我的忙。我想她也很喜欢西奥多，他们在一起笑得很开心，她就像——”她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我不知道西奥多是不是有意的，那女孩笑起来有卡佩拉的影子。”
曼卡利南发现自己很不争气。他没有去思考西奥多的选择，却还在刚才的失望中无法自拔。他觉得自己的圣诞节应该快结束了。
“你在听吗，曼卡利南？”
“你真关心他。”
曼卡利南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管不顾地点上一根烟。
斐克达又笑了，“我当然关心西奥多，我是把他当亲儿子看的。你这么酸溜溜的又是为了什么？”
“真的？”
“真的，”斐克达支起下巴，好笑地看着曼卡利南，“我对德拉科都没那么好。”
圣诞节似乎还没结束。曼卡利南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问出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他已经是个中年人了，不该像个小孩一样为一切纠结。
“谢谢。”他说。
“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谢谢。你别抽了，小心死在黑魔王发现你根本没用之前。”
斐克达夺下曼卡利南手指间的烟，后者突然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那只手。可是他依然没有问出那个幼稚的问题。
那我呢？斐克达，那我呢？
曼卡利南在心里前仰后合地嘲笑自己。他当然没把所有的想法都表现出来，很快就松开了斐克达的手。很遗憾，那只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许是因为他握的时间太短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 2 1995年圣诞节与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