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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分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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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步,贺知书身体像是被抽去了什么一样,手机放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正在不停的震动,上面显示的名字是他这一年里唯一联系的一个人。
蒋文旭,他的爱人。
他们是从青葱岁月走到了如今的风华流年,可风流的只有蒋文旭一人,留给贺知书的只剩下满室的寂凉。
若之前的发现还可以安慰自己,他是不小心,是逢场作戏。
可事到如今,贺知书再也没办法骗自己了。
他将戴了多年的戒指在手中转了转,而后缓缓地拔了下来,心里也有什么东西一起被剥离出身体。
细密的疼慢慢落下,接下里便是一阵阵的刺痛。
客厅桌上放着的是当初蒋文旭告白时送给他的书,上面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亲自写下的情话。
贺知书没有看,只是将手里的素圈轻轻放了上去。
这个屋子他已经住了很久了,大概是时候离开了。
身份证,手机,银行卡和身上穿的衣服,十年深情,一朝辜负,原来这样的简单。
贺知书回头看了看,抬脚便出了门,这个家里属于他的钥匙也被留了下来。
当初先爱上的人是蒋文旭,可如今一无所有的人是贺知书,他已经懒得计较了。戴了那么多年的戒指都能摘下,如今还有什么舍弃不掉的呢?
贺知书买了回杭州的火车票,等上了车他便将电话关上机,他不想去责问对方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残忍。
那些深情的承诺与誓言,在现实的诱惑面前不值一提。
不就是十一年么,谁又离不开谁呢?
火车缓慢的启动,贺知书想起了那年他家都不要了,前程和学业也不要了,孤身一人便跟着蒋文旭来到了北京。
如今该回去了,他也真的成了孤身一人。
贺知书轻轻抹掉了脸颊上的眼泪,靠着窗,闭上了眼,一千多公里的路途,回顾的是他和蒋文旭的十一年。
到杭州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贺知书没有找地方休息直接打车去了公墓,他真的想极了自己的家人。
清晨的露珠从旁边的树上落下打在了贺知书身上,还好有这件厚实的大衣帮他抵挡,才没有被这寒意湿透身体。
这件衣服还是蒋文旭买的,当时很着急也没好好选,可贺知书是真的爱惜这件大衣。
同蒋文旭不同,贺知书是很节俭的人,就算日子好过了他还是没将曾经的那些衣服丢掉,更何况这件是蒋文旭亲自给他套上的......
别在去想了,贺知书,别再去想那个人了。
父母的合葬墓在高处,当时他和蒋文旭几乎是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也想给自己亲人选个常年温暖的地方,可死去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做再多也只能感动自己罢了。
他真的不是个好儿子。
“爸,妈,知书回来了。”
当看到熟悉的照片时,贺知书已经站不住了,再狠狠给磕了几个头后,才缓缓抬眼跪的笔直,他细细抚摸着墓碑前父母的照片,他真的想他们了。
“妈,我好想吃你做的汤圆啊。”
“我当初为什么不听你的话呢?”
从高中起就在一起的,扛着所有的压力,吃了那么多苦,可如今连一个能回去的地方也没有了。
这就是他应得的惩罚么?
贺知书在墓园里跪了很久,南方的冬天大约比北方温暖些。
“妈,爸,以后知书不走了,就在这里陪你们。”他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曾经最怕苦最怕疼的孩子已经不在意这些疼痛了。
没有人疼,哭也是无用的。
“知书!贺知书!”
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到了他身边,在贺知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抱住了。
“贺知书,你怎么能,怎么可以离开我。”
闻言,贺知书心里只觉苦闷,为什么不能?贺知书对不起的人里从来都没有蒋文旭。
“知书,你不要离开我。”蒋文旭还在说,“你不高兴,你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戒指我不是故意弄丢的,我会找回来的。”
找不回来了,贺知书心想,从来都不是因为那个戒指,而是那个戒指怎么也圈不住地想要变的那颗心。
贺知书闭上了眼,最后一次贪恋这个人身上的温暖。
“你出轨,不是一次,也不是一两天,心都变了,戒指找回来又有什么用。”
抱着他的那个人,彻底僵住了,在这个地方,贺知书不想和蒋文旭吵。
他挣开了对方的怀抱,没再看那个人一眼。
*
脸上的泪好似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拂去了,贺知书努力的睁开眼,一张英俊的脸便映入眼前。
身旁躺着的人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知书。”
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蒋文旭的手指上,贺知书转过头不想看他。
蒋文旭知道,知书一定是梦见了什么,可他不敢问。
“我去给你煮粥。”高大的男人抿着唇,像一只没人要的野犬委屈巴巴的离开了卧室。
见人离开,贺知书拿起了枕边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这个梦让他想起了最坏的那段日子,没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家,没有无条件包容自己的亲人,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亲近之人。
曾经的过往像是一根刺扎在心里,只要想起碰到就会疼,明明已经决定放下,可还是会时常梦见。
贺知书知道蒋文旭那时候就算心里还有他,大概也是淡了的,只是当真正失去的时候才真正悔悟。
蒋文旭进卧室叫爱人吃早餐时,贺知书刚挂断电话。
“打给...爸妈的么?”蒋文旭自然的问道,自从知道贺知书的骨髓来自蒋文旭,爸妈也承认了他们的关系,那之后蒋文旭叫爸妈比贺知书叫的还顺口。
“嗯。”贺知书点点头,“想回去看他们了。”
蒋文旭顺口就接过话,“这次能带上我么。”
“不带,你要好好上班。”贺知书说完,自顾自出了卧室,蒋文旭只能默声跟在后面。
餐厅里贺知书端着粥却不想喝,梦是假的,可那些情绪确实真的,不经意之间,贺知书将勺子磕在碗边在一阵沉默着发出一声突兀的响声。
“知书,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来喂你吧。”蒋文旭讨好般的做小伏低,眼里除了紧张还有真切的温柔与深情。
贺知书深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蒋文旭心想着却不敢宣之于口,贺知书现在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就算骨髓移植手术很成功也熬过了排异期,接下来的日子也要精心护理身体才行。
如果总是隐忍着心里的不快最后郁结于心,身体怎么吃得消。
蒋文旭知道,就算决定重新开始,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会因此抹去,那些造成的伤痛也不会就此消失。
他将自己凑到贺知书跟前,拉起对方的手,亲了亲贺知书又黑又软的头发:“知书,你答应过我的,不准委屈自己。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有任何不满,不舒服,不开心都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总是埋在心里,我会心疼。”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打我骂我都行,我皮糙肉厚你不用心疼我,不要把什么不快都憋在自己心里让自己难受。”蒋文旭将自己的脸放在贺知书掌心,好似真的不在意对方对自己动手,“我真的害怕了,害怕我在不经意间会伤害到你,害怕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突然有一天就不要我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能让那些阴影远离自己的爱人,要是能选择,他只想承受那些病痛与背叛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可是他做不到,那些阴影与痛苦全是他带给自己最爱的人的。
贺知书盯着蒋文旭的眼睛,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他的性格天生如此,性子柔软,抱怨是做不到的,也不屑争执,有什么事都会选择默默承受着,然后一点点累积在心里,直到被踏破底线,直到真到再也受不住了,然后触底反弹一次性爆发出来,最后连道歉弥补的机会都不会再留。
其实贺知书也知道自己这个性子不好,他一点点将蒋文旭宠的昏了头,对蒋文旭过度的放纵与容忍,才让对方有恃无恐的陷入了外面花花世界。
最终,十年厚爱,一朝离散。
“我做了很多很多犯浑的事,情绪冲动的时候完全不计后果,我真的知道错了,小书,别不理我。”蒋文旭望着沉默的贺知书,心里的煎熬越显:“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让自己悔恨的事了,余生我只想好好珍惜你照顾你,好好爱你,只想我们能好好在一起。”
望进蒋文旭那双深邃又哀伤的黑眸,贺知书心里有些不忍,他闭上了眼后又缓缓睁开。
“我刚刚只是在想,如果那时候我没跟你离开家被家里人逼着分手,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三十岁的时候还会相遇相爱么,那样或许会有一个好的结局;或者当我发现你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引诱的变心的时候就选择离开,我们又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是我...想太多了。”贺知书淡淡笑了笑。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却如千钧巨石压在蒋文旭心口,蒋文旭半跪在贺知书身前将人揽进怀中,蓦然收紧双臂,他不想知书看见自己的眼泪。
那些记忆恍若一场活埋,用四年时间一点点将蒋文旭的所剩无几的生机抽去,最后到死也没等到那个人的身影,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怎么就成了那个样子呢?
没有人会告诉他原因,因为从来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都是...我的错。”他的回答哽在喉咙里跌宕,几经破碎,强忍住的哽咽好似含着无数的内疚与悔恨。
贺知书伸手拍了怕勒紧自己的‘大狗’,眼前的一切好似并不真实,直到今天贺知书仍然没有安全感,他仍然陷于患得患失的纠结,害怕身边的爱人突然有一天会变成另一副模样,害怕得而复失。
也许早就注定了,蒋文旭是贺知书过不去的坎,贺知书是蒋文旭不可能放手的人,他们的一生终究无法如世间平凡的恋人那般平淡完满,这爱伤着他也救赎着他,这是贺知书早就想通了的事情,如今亦是避无可避。
有的感情水到渠成,有的感情铺满荆棘,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他不是放不下那些过往,只是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回到那个孤零零的世界。
贺知书将自己身上的‘大狗’扯了下来,亲亲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刻意恶狠狠的威胁道。
“蒋文旭,你要是不乖,我就再也不会要你了......”
想要毫无芥蒂的回到当初是不可能的,误会可以澄清,错误现在也有机会可以弥补,但伤口总要慢慢愈合,信任也要重新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