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不从玉》江渔白

4、第4章

　　服务员核对菜单时，傅从玉又坐不住，“唐宋，你来高档日料店点的都是什么呀？他们家的招牌刺身一份都没点？”
　　唐宋摊开双手，耸耸肩说，“不好意思，我不吃生。”
　　傅从玉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不吃生的？”
　　唐宋看了李豫一眼，“三年前。”
　　李豫有些惊讶，自己三年前因为贪吃刺身得过一次急性肠炎，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从此之后再也不吃生食。难道唐宋也有和自己一样的经历？

　　等待餐食时，傅从玉开始和李豫交谈，一问一答。
　　“什么时候办入职手续？”
　　“八月中下旬。”
　　“第一学期需要带课教学吗？”
　　“之前沟通是不需要，来年春季学期需要带两门课程。”
　　“江大对学术论文要求也一样严格吗？”
　　“国内高校都差不多吧，到期限非升即走。”
　　“你最近的研究课题是什么？”
　　“最近在整理区域一体化的资料，选国内几个有代表性的区域，珠三角、长三角、京津冀和成渝经济圈做些课题研究。”
　　……
　　咚咚咚，对面的唐宋敲响桌子，“包间里还有第三个人。我也是要入职江大的，能不能等我也回答这些问题后，再跳到下个问题？”
　　傅从玉白了他一眼，倒是李豫真有些好奇。这种来江大交流两年，还能给到副教授待遇的人会和他们这些学术底层有何不同。
　　“要不你也回答一遍，我俩等等你。”
　　唐宋开始矫情，“忘记问题都有什么了。”
　　傅从玉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隔空冲傅从玉龇牙咧嘴表示抗议。
　　李豫说，“那算啦，我们聊聊从玉哥的工作吧。”
　　唐宋又插话，“别别，先聊学术圈的事情，再聊资本家的事儿。”他顺着刚刚的问题回答起来，“好巧，我也是八月下旬办入职手续。不过，我就悲惨一些，秋季学期要给大二的小朋友们开一门实验课。太惨了，需要面对几十个半大小子，聪明点的好还说，遇上不聪明的或者捣乱的，就头疼。我最近研究课题呀，你们估计也听不懂，关键词是messenger RNA，具体研究过程太枯燥，这里略过。好的，进入下一个问题？”
　　李豫漂了他一眼，转身看向傅从玉，“从玉哥，聊聊你的新工作吧。以前在美国，我记得你是在投资部，回国后还是拓展项目吗？”
　　“国内这一个项目还没搞完呢。现在在负责政府关系沟通和维护，每日工作很枯燥和无聊的。”
　　傅从玉说完就笑了。

　　他想起，他带着唐宋第一次见李豫，第一次和她同桌吃饭的场景。
　　那年他大三，接到李叔的电话，要指导李豫填报高考志愿。那段时间他也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需要搬离宿舍。
　　搬家那天，李豫给他打电话说她最后一次摸底考试考砸了，高考大概率要落榜。
　　他把行李往唐宋的房子里一丢，拉着他去开导小妹妹。
　　唐宋在一旁说，“我给你做心理医师还不够，还要给你妹妹做心理医师。摸底考试考砸不是很正常吗？当年你没考砸过，还是我没考砸过？不对，我没考砸过。还是不对，傅从玉你哪儿来的妹妹？远方表妹也需要我来开导?”
　　他们在一家甜品店找到李豫，小姑娘垂头丧气，倒是没哭。
　　唐宋碰了碰他的胳膊问，“李叔家的姑娘怎么成你妹？”
　　他纠正道，“也是你妹妹。”
　　那天他们开导过李豫什么，他不记得。
　　只记得，最后唐宋说错话把李豫得罪，他们在面馆吃面时，李豫全程没理会唐宋。
　　有点像今天的场景。

　　他沉浸在回忆里时，没注意到旁边俩人的眼神官司。
　　“从玉哥？”
　　“不行啊，我五岁认识他时就是这么叫的。”
　　“聊聊新工作？”
　　“你的新工作自己已经聊过。我还不知道他的工作情况，所以就问咯。”
　　……
　　他们彼此递过来的眼神，居然都能合上频率，奇了怪了。
　　最后，他们发现正在偷笑的傅从玉，还以为被发现呢，俩人都不好意思地端起水杯喝水。

　　傅从玉自己收回思绪，饭菜也陆续上桌。
　　他不时地往李豫盘子里夹菜，“小豫，你八月份才办理入职，有一个月空闲期，和李叔出门旅游吗？”
　　李豫边吃便回答，“不出去。他工作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家呆一周，下个周末去川渝那边做调研。”
　　唐宋插话，“大夏天去火炉做调研？”
　　李豫本想怼回去，想了想，劝自己忍住，“没办法，能抽出完整时间去做调研已经不容易，夏天冬天我不挑的。西部的数据库不太更新，我想去一线看看西部建设情况嘛。更何况，我本科时期的一位师兄在那边学校任教，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
　　傅从玉和她一个学院，自然关心是不是他认识的人，“谁呀，我那一届的？”
　　李豫报了名字，“王庆师兄，比你高一届，我入学时他研究生，认识吗？”
　　傅从玉在脑袋里搜寻一圈，摇摇头，“知道名字，没说过话。”
　　李豫往嘴里塞了一片牛舌，“没事，我和他很熟。本科时我帮他整理过数据，前年他去美西做过一年访问学者。我过去也是和他提前约好的。”
　　傅从玉问，“他还单身嘛？”
　　李豫有些无语，“干嘛呢？人家孩子都有啦。”
　　傅从玉说，“李叔很操心你的终身大事。”
　　这时候唐宋总算又可以插上话，“我们两个比她大三岁的人还是单身呢，先操心操心自己。”
　　傅从玉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唐宋冲着李豫做了一个“我单身”的口型，李豫看到后也低下头。

　　气氛有点微妙，唐宋喝一口大麦茶后，看着对面两个人的发顶。
　　他知道李豫喜欢傅从玉。
　　他也知道傅从玉不知道李豫喜欢他。
　　他不能让傅从玉知道李豫喜欢过他。
　　不仅仅是因为现在他喜欢李豫，更是因为他了解傅从玉，他如果知道李豫喜欢他多年而他自己没有发觉，他会自责会痛苦甚至会崩溃的。
　　七情六欲，爱与不爱的拿起和放下，都是尘世的修行。
　　他这个沉沦者，不得不充当拯救者，真是欠他们这对没有血缘的兄妹。

　　唐宋开口，“傅从玉，你要不要加份刺身？”
　　傅从玉抬起头，说，“不用，你不是不吃生食？”
　　唐宋没理他，呼唤服务员，然后对着傅从玉说，“点小份，我俩看着你吃。”
　　傅从玉问，“小豫也不吃生食？”
　　李豫点点头，“之前吃生的急性肠炎，后来就能不吃尽量不吃。”
　　傅从玉说，“还是别吃。今儿你们两个没口福，只能看着我吃。”

　　晚饭用过后，唐宋问还要不要组织下一场。
　　傅从玉看着不停打哈欠的俩人，说“看你们两个像是时差混乱症患者，赶紧回家休息吧。”
　　唐宋说，“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在停车场，唐宋招呼李豫坐副驾指路，李豫没理会，打开后门坐后排。
　　傅从玉坐在副驾，对唐宋说，“李叔家，我熟，我来给你指路。”
　　回家的路上，没有出意外。在小区门口，李豫和他们挥手告别。

　　副驾上的傅从玉看李豫进小区，转头问唐宋，“你怎么回事儿？”
　　唐宋决定装糊涂，“什么怎么回事儿？”
　　傅从玉说，“你和李豫怎么回事儿？别和我装糊涂，我听到你那句单身宣言。你在追李豫？”
　　唐宋把车停靠在路边，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问“不可以吗？”
　　傅从玉在心里过滤了各种条件，发现这不是他说可不可以的问题。
　　他没回答，反而问道“小豫什么态度？”
　　唐宋摊了摊双手，“你今晚也看到了。”
　　傅从玉没再开口。

　　车子重新启动后，唐宋才想起来问，你现在住哪儿？
　　傅从玉报了个小区名字，在新区那边。
　　唐宋听着这个陌生的小区名字，开口问“叔叔阿姨还是老样子？”
　　傅从玉说，“我妈好很多，我爸还是老样子。”
　　唐宋叹了口气，说“慢慢来吧。新住处是买的？”
　　傅从玉说，“租的，离公司只有十分钟，很方便。刚才没问你，你八月份入职，这么早跑回来干嘛？”
　　唐宋说，“我明天一早还要飞回去。周末回来处理一点急事。”
　　傅从玉问，“家里出事了？有着急的事情，我在这边可以帮你处理。”
　　唐宋说，“必须本人来做，委托不了别人。没事，已经处理完。”
　　他开车送傅从玉到家后，又掉头回到自己家。
　　他爸妈还没休息，在客厅看电视等他回来。
　　唐妈妈上前说，“这么晚才回来，赶紧去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回去。来回飞二十几个小时，就为了办学校的事儿，真是的。”
　　唐爸爸看儿子进自己房间后，对自家媳妇说，“肯定不是学校的事儿。学校周末休息，他周六回来，周一早上飞走，八成是私事。”
　　唐妈妈想了想，“谈女朋友啦？小宋的状态不像是有女朋友啊。不过老唐你说的对，以前一年难得回来一趟，今年已经跑回来三趟。一定有情况。”
　　说着她要去找唐宋聊聊。
　　唐爸爸拉住她，“你直接问，他肯定不说。之后他不是要回来常呆嘛，有机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