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人间》XJun

5、跟踪

　　也不知南徵用了什么法子，萧白谕的身份很快就有了着落，沧州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子。
　　去沧州前，南徵抽空安排了萧白谕入衡王府见南卿昭。
　　南徵派人将萧白谕送到衡王府，自己却是没有回去。
　　萧白谕离开前不禁疑惑南徵为何不与她一起回王府，沧州之行恐怕一时半会难以回来，怎么不去辞行。
　　南徵神情微妙的答道：“我们的关系绝非你想象的那般，皇室本就难有真心人，更何况我们还不是至亲。”
　　这话若是应在他们大家族内也是如此，所以萧白谕还是能够感同身受的理解南徵的心思。
　　只是，南卿昭当真也会陷入权势争斗当中吗？她心存疑虑。
　　衡王府离皇宫不远，很快萧白谕就被人领进了衡王府内。
　　衡王乃凌帝的亲弟弟，多年前已经身故。他膝下只有南卿昭一个儿子，自他故去之后，南卿昭已为嘉南世子，直到如今，仍是嘉南唯一的世子。
　　当今的嘉南王朝，无一位王爵。纵使衡王故去，南卿昭也没有承袭王爵之位。
　　这其中有许多缘由，不过却并非是萧白谕感兴趣的方面。
　　衡王府并未修建得如皇宫那样气派，而是颇具世外隐逸之风 。亭台楼阁、花台水榭都格外清幽雅致，好似世外桃源一般。
　　领路的仆人将萧白谕引到一片竹林的入口处，然后就行礼退下离去。
　　萧白谕没有多问，径直顺着竹林中铺设的石子小路向前，不多时，她的眼前豁然开朗，眼前再没有竹叶的遮蔽。
　　潺潺的流水声清幽悦耳，一条小溪般的水渠在眼前盘绕远去，溪边有石桌石凳，上面还有两杯散发着热气的茶水，似乎是为她准备的。
　　“请坐。”
　　简短的两个字，却被那人说得如弦乐入耳。
　　萧白谕十分紧张，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然而那种情绪让她僵硬的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似乎是想要抓住一个很早就消失不见的某种牵绊。
　　溪水边，那人白衣胜雪，他的眉目如云墨绘就而成的画卷一般显得缥缈高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似随时便会隐入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是他吗？
　　萧白谕心中浮现一丝忐忑。
　　“小白鱼，不认识我了？”
　　听到自己心底尘封已久的那个称呼，萧白谕的眼眸里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是他！这是他们在佛寺休养时，他开玩笑起的昵称。
　　“我......”萧白谕的话音哽咽在喉咙里，没能将剩下的话全都说出来。其实，她也不知道究竟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南卿昭含笑不语，他走到萧白谕近前，拿出一块白色的丝绢递了过去：“小白鱼，你小时候可没这样爱哭。”
　　萧白谕拿过丝绢胡乱抹了抹眼泪，噗嗤一声笑道：“小时候不能哭，现在成了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了，总能哭一哭吧。”
　　萧白谕这话，自然指的是她两世为人，前世加上今生已经有三十多岁的年纪。
　　南卿昭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意，他指向一旁的石桌，示意萧白谕坐下说话。
　　经历过再次重逢的复杂心情之后，见到南卿昭一切安好，萧白谕也渐渐恢复了平日的随性自在。她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一饮而尽，只觉茶香清冽甘甜，便赞叹道：“这茶真好喝！”
　　南卿昭微笑着又给萧白谕的茶杯斟上一杯：“你怎么会来南明城，还结识了南徵？”
　　提及这事，萧白谕重重的叹了口气：“哎，说来话长。”
　　萧白谕将她来南明城之后的事情都大致讲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免抱怨道：“你那个弟弟简直可恶，现在还威胁我一起去沧州，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事？”
　　南卿昭沉思了片刻，他过于精致的脸庞在日光的倾泻中显得清隽秀美，让一直盯着他的萧白谕险些失神。待他抬眼与萧白谕目光相交时，他就发现萧白谕神情慌张的不敢与他对视，还佯装口渴喝起茶来。
　　“小白鱼。”南卿昭轻笑道。
　　萧白谕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四下打量个不停，却就是不敢再去看南卿昭一眼。她尴尬的说：“你说，我听着呢。”
　　南卿昭微笑着看着萧白谕不语，就是不再开口说出下文，直到萧白谕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耐不住性子看向南卿昭后，他才缓缓道：“我会告知南徵，让他不要为难你。只是南徵一直暗地里为陛下做事，他的心思深沉，你还是要处处提防。”
　　南徵这个话题一被提起，萧白谕的心情顿时就差了许多。
　　“那小子跟只狐狸一样，看起来就是满肚子坏心眼，等出了南明城，看我怎么甩掉他。”
　　南卿昭轻笑着摇摇头，似是觉得萧白谕的这种形容很是孩子气。他笑道：“小白鱼，若是可以，我希望这次你能帮他完成此事。”
　　在南卿昭的美色诱惑下，萧白谕最后是稀里糊涂的出了衡王府。直到她出王府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出口，最让她疑惑的，还是南卿昭对于南徵的态度。
　　南卿昭最后让她帮助南徵，难道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其实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差？
　　多思无益，萧白谕盘算着沧州之事了结后再寻机会到衡王府看望南卿昭，到时候就将所有问题问个清楚。
　　沧州水路交通发达，而要从南明城最快到达沧州便是走水路。
　　他们一行四人从水路出发，隐藏身份于一艘客船之上。
　　夜半时分，寒月高照。萧白谕因为船舱内憋闷便到甲板上透气赏月。
　　四周很静，船上的乘客大都已经进入梦乡，就连船涉水的声音都变小了很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白谕站在甲板上竟然开始昏昏欲睡。夜风清凉，却并不让她觉得寒冷，反而带来一种轻飘飘的舒适感。她的视线模模糊糊，好似是月光变成了白纱蒙在了她的眼睛上。
　　就在萧白谕的身子向后倾斜的刹那，一双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力道让萧白谕骤然清醒，她翩然转身，同时凌厉的掌风已经顺势拍了出去。
　　然而她的一掌落空，她也借着月光看清了眼前之人的相貌。
　　“南徵，大晚上你不睡觉？”
　　南徵没好气的说：“睡不着出来走走，本来是见姑娘像是要晕倒了才扶一把，没想到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萧白谕自知刚才失手，不过她实在不想拉下脸给南徵道歉，便岔开话题：“这次去沧州，你都带上了我和那个方姑娘，怎么就唯独落下白姑娘独自留在皇宫里，莫不是有人另有心思？”
　　南徵知道萧白谕是在暗指凌帝，然而有些话并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此行我们将方姑娘安全送到，再顺道去沧州即可。”
　　月光清冷柔和，连带着月光中的南徵看起来也顺眼了几分。
　　萧白谕懒得去想沧州之行到底要如何行事，反正这件事由南徵安排，她纯属凑数而已。她打着哈欠回了房间休息，没再与南徵多言。
　　翌日，天光大亮，船只已经在棠州港岸靠停。
　　一行人中，只有方阙儿最为兴奋。她之前被人抓走，又在船舱暗室当中经受了许久的担惊受怕，最后还险些葬身江河之中。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回到故乡，回到家人身边，她自然喜不自禁。
　　港岸离棠州城还尚有些路程，他们得在附近寻到马匹才能在当天将方阙儿送回家。
　　四人当中，有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人，名为江明，此人据说是南徵的侍卫。
　　萧白谕暗中观察了这人几天，只感觉他与南徵之间更像同僚而非主仆。
　　不过，每当他们需要添置什么的时候，这人还是相当尽职尽责。就如现在他们需要马匹，他便率先去附近的市集上寻找去了。
　　方阙儿虽然是棠州土生土长的少女，但她是富贵人家的大家小姐，就连这港岸也是第一次来，所以对一切都十分新奇感兴趣。她就像是一只刚刚从笼中飞出来的金丝雀，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还叽叽喳喳个不停。
　　当然，因为有着俊俏的模样，她的种种行为都给人一种活泼可爱的感觉。
　　“你跟着她点，我真怕这只小雀儿就这么蹦蹦跳跳的跑不见了。”萧白谕拍着南徵的肩膀嘱咐道。
　　南徵无奈的耸耸肩，赶紧追了两步，让方阙儿一直处于他的视线当中。
　　日头已近正午，三人闲逛了多时也没等到江明回来，因此他们决定先寻家酒楼填饱肚子，顺便等待江明。
　　他们挑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以便能够快速与江明会合。
　　饭菜上齐后，三人慢慢悠悠的吃着饭。方阙儿很是活泼，她一边将棠州的许多有趣之事讲给两人听，一边似有若无的与南徵搭话。
　　萧白谕没什么胃口，便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的街道和来往的人流。她的心中还在思索几天前与南卿昭见面的细节，多年不见，她总觉得南卿昭有什么地方变了。
　　当然，一个人随着时间改变再正常不过，可是南卿昭的改变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若说当年与她相识的南卿昭还有那么些人气，如今的南卿昭却仿佛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画中之人。他好像完全游离于红尘世俗之外，就如衡王府里的景观建筑一般，他不再像是一个嘉南的世子反而变成了一个避世隐逸之人，实难捉摸。
　　她隐隐觉得，当年南卿昭突然下落不明是一切的源头。
　　思绪纷乱间，萧白谕只感觉有一种被人暗中注视的毛骨悚然。
　　她心知有异，便暂且将南卿昭的事情抛开，沉下心去感受四周的视线和气息。
　　很快，她发现在街道拐角处有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正在暗暗注视着他们的位置。
　　萧白谕抬眼向身边的南徵看去，就见南徵面带极淡的笑意，目光也落在她刚刚看的方向，应当是发现了什么。
　　“找谁的？”萧白谕疑惑道。
　　方阙儿完全不明白萧白谕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懵懵懂懂的问：“什么找谁的，姐姐有熟人吗？”
　　南徵收回目光，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监视他们的人是冲着谁来的。
　　“我可是第一次来棠州。”萧白谕表示这肯定不会是找她的。
　　方阙儿以为萧白谕是在回答她的问话，天真的笑道：“没事的，姐姐随我回家后，我一定带姐姐好好逛逛棠州城！”
　　面对方阙儿的热情，萧白谕自然不好推辞。她又与方阙儿闲聊了几句，不过仍是在暗中观察着街道监视他们的人影。
　　过了一会儿，江明出现在了街道上，萧白谕在窗边打了个招呼，示意江明上楼。
　　南徵低声道：“看来我们得分头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