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双向收容（三） ...
-
清晨6：00。
沈青赋在分针与秒针重合的刹那准时地睁开眼，栗色眼眸中生理性地浮上一层朦胧水光，但他的神情却冰冷清醒，完全不像是一个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
机械性地起床、洗漱、打理仪容，不带感情地吃完单调的早餐，每一个动作都像有一套不变的公式，死板得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如此破绽百出的简陋的系统接管，已经是系统对孟昭最后的仁慈了。
否则她得一天用不同的身体吃很多顿一日三餐，光是处理每个人要做的琐事就要花费很多精力。
由于巨大的工作量而面色略显苍白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打好领带，镜中映出的那双眼眸像极了漂亮却无机质的玻璃珠，却忽地闪过一抹灵动的笑意，整个人顿时变得有神采了。
孟昭走出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到一眼望不到底的未读邮件，神情顿时带上些不符合「沈青赋」人设的苦恼疲倦。
“不能这样……我是个工作狂，我是个工作狂……”她不断给自己洗脑，尝试模拟「沈青赋」面对工作的情感，好一会儿才长舒一口气，“呼——我爱工作。”
打开工作专用手机，孟昭毫不意外地看到凌晨时自己用乌应泽的身份发的短信，却不得不做出复杂而内敛的神情。
【长发娘娘腔：生日快乐——喜欢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吗？】
【长发娘娘腔：今天我也有给你准备惊喜哦：）】
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蹙起，沈青赋沉吟片刻，打电话给助理说：“今天的执勤工作全权交给B队，A队、C队、D队不用执勤了，他们负责在周围巡逻，警惕一切可疑人员……尤其是留长发的男人。”
助理利落地回答：“好的，我马上通知他们。”
挂了电话，沈青赋从抽屉里取出一本资料，资料上正是B队副队长——辛淮。
孟昭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无声地宣布“逃狱计划”的开始。
……
众所周知，黎明序章总部地下20层是关押特级危险异能者的收容室，而随着层数的升高，越接近地面的收容室关押的异能者等级越低。
璃璃是地下13层的异能者。
曾经她或许不叫“璃璃”，或许有个像模像样的姓氏，但这已经不重要了……连她本人都已经遗忘了自己的姓名，又有谁会在乎这个呢？
璃璃的异能是最被大众所忌惮的那几类之一——精神控制系，但她并没有那么厉害，不然她就能再下去个几层了。
她的异能是“精神同化”，需要有足够强大的意念调动自己的情绪来影响他人，但年龄决定了她的意念不够坚韧不催，所以她暂时达不到本身潜力的上限。
不过即使如此，一旦被放入人群，她的破坏力也足够强大——她被抓捕的罪行之一，就是在公共场所嚎啕大哭时影响了方圆百米内的人群，游客在哭泣、前台在哭泣、保安在哭泣……整个大厦的人陪她一起哭得死去活来，大厦内的秩序乱作一团。
作为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公主，尽管13层的异能者们都出于忌惮或好心地没有欺压璃璃，但她还是不喜欢生活在没有阳光的地下。
所以她经常哭，经常哭。
她一哭，隔壁的大老爷们也情难自禁地跟着一起痛哭流涕，整个13层都回荡着抽泣哭喊声。
“妈的，那个死丫头又在哭了！”
隐隐听到远处的动静，一个肌肉男猛地一拳砸在墙上，然后很快被漩涡般的悲痛卷入其中，掩面而泣，泣不成声。
“呜呜呜——”璃璃尽职尽责地“领唱”，脆生生的童音极为嘹亮，在哭声中独占鳌头，“我不要被关在冷冰冰的地下啦！这边的人都好凶，我、嗝，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正哭到卖力处，她头顶上的灯光忽然闪了闪，接着骤然熄灭。
恍若有某种预感，璃璃停住了哭声。
第13层渐渐陷入了一片寂静，接着收容室被打开时的金属摩擦声、收容失效的警报声不绝于耳，隐于黑暗的野兽们终于不用再掩饰尖利的獠牙，露出了或是狂喜或是癫狂的笑容。
对情绪十分敏感的璃璃有些害怕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比强烈极端的情绪充斥在周围，像是滔天巨浪般四面八方地向她涌来，让她喘不过气。
于是她难得乖乖地保持安静，捂住双耳，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躁动愈行愈远，周围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结束了吗？”
璃璃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正要松一口气，却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不，不止是地面，天花板也在剧烈地摇晃，白炽灯破碎的声音在耳畔乍响，吓得她害怕地一哆嗦。
她眼睁睁看着脚底下坚硬无比的地面被猛地撕开，青黑色的滕蔓在黑暗中像极了扭曲的鬼影，周围的金属表面很快浮上一层铁锈，它似乎是在金属中摄取养分，供自己继续生长。
密密麻麻的滕蔓破地而出，每个枝丫上都死死缠绕着一个或几个晕死过去的异能者，空余的如同章鱼触手般高高扬起，似乎在探寻其他猎物的踪迹。
璃璃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然后惊恐而急促地后退几步，不小心被杂物绊倒在地，吃痛地吸了一口凉气。
再抬头，就见一根纤长的滕蔓像一条毒蛇似的停在她脑门前，两者之间不过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璃璃吓得呆住了，然后骤然暴发：“呜啊啊啊——我不走了呜呜呜……绿色章鱼怪物不要吃我！！！”
“……”04号站在无数根滕蔓中心，望着不远处嚎啕大哭的小妹妹陷入了沉思。
啊，出现了，是计划之外的东西呢。
她是真的不知道，黎明序章竟然收容了比她还小的孩子。
虽然作为沈青赋时有完整的资料，但繁重的工作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了，哪有时间去把那么多异能者的资料一个个翻过来？
04号犹豫几秒，最终还是走向璃璃。
当一双不大却温暖的手覆上她的头顶时，璃璃愣了一下，缓缓抬头。
——“不要哭了。”
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面色清冷，语气微微僵硬地安抚着她。
“你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女孩平和的声音让人莫名地想依靠，“想家吗？”
自从来到这里，没人问过她的来历、出身，好像她的过去都活该和姓名一样腐烂在泥里，好像她的生命是从不见天日的地下13层开始的，其余的统统被无情地抹去。
她是第一个呢。璃璃眨了眨眼，静静地想。
下一瞬间，璃璃紧紧抓住04号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我再也不要放开了。
璃璃想。
04号艰难地从断断续续的哭诉声中拼凑出璃璃的过去。
一个还不懂得如何掌握异能的孩子，没有伤害一个人，远远谈不上罪大恶极，更不应该在不见日月的地底虚度一生。
她需要自由，但也需要有人能时刻监督她、教导她。或许黄昏末曲更适合她。04号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或许要比计划中的多带一个人了。
同时，灵魂是成年人的孟昭眼光则更加长远，她透过璃璃看到了黎明序章、乃至以黎明序章为核心的整个异能界规则的弊端。
啧啧，黎明序章问题不小啊，看似风光实则外忧内患。她望了望地面上被滕蔓撕裂的大口子，眯了眯眼——希望这次搞出那么大动静，能钓出潜伏在内部的忧患吧。
“你愿意和我走吗？和我去能纵你奔跑、能看到日月星辰的地方。”04号板着一张稚嫩的小脸，郑重地朝璃璃伸出手。
璃璃怔愣地望着她的手，然后坚定地握住。
——以后，我是真的不会再放开了哦。
04号拉着璃璃的手走在前面，斜后方的璃璃看不到她眼中闪过的那丝狡黠的光。
一条鱼已经钓起来了，不知道他背后的人还坐不坐得住呢？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双向收容（三）
，还差 